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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節

  憂,讓前暗衛沒怎麽猶豫便衝動了一把,領著三十騎兵往城郊的田莊行去。


  一行人快馬加鞭,不過兩刻光景,便抵達了柳行雁已十分熟悉的莊子。


  此時天已大亮,田間處處可見莊戶們農忙的身影,乍看沒什麽異狀。可柳行雁眼力、記性都是一等一的,一眼就看出往大宅的方向、沿途的秧苗或多或少都有被人踩踏過的痕跡;莊戶們更不時投來半是打量半是防備的目光,直到認出柳行雁才逐一收回。知道莊裏必然出了事,即使莊戶們尚算平靜的反應暗示了最終應無大礙,柳行雁還是給隨行騎兵留了句“在此待命”便拋下馬匹飛身近前、直接翻牆進了大宅。


  他的闖入無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陣騷動。但柳行雁於眾人畢竟已是熟麵孔,故這騷動僅止一瞬便平息了下;正好在院子裏的黎管事也趕忙迎上了前,恭聲喚道:

  “柳爺。”


  “出了什麽事?”


  嗅到空氣中隱隱約約的血腥味,柳行雁臉色愈黑,“楊言輝呢?”


  “昨夜陳昌富遣人偷襲,大爺力戰一夜不支倒下──”


  “他受傷了?”


  前暗衛此刻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二字能夠形容的了。


  盡管這事兒不是他能預期的,但想到他圍城抄家的當兒,少年恐怕正命懸一線;而他不僅一無所知,還對少年遲未現身一事暗生怨怪,心中的歉疚與自責便排山倒海地席卷而至;一股過於尖銳的痛楚,也隨之於心口蔓延開來。


  可還未等他不管不顧地穿過院子衝進主屋,便聽黎管事語氣微妙地道:

  “大爺並未受傷。”


  “……什麽意思?”柳行雁收住了本已邁開的腳步,“你說他不支倒下──”


  “大爺暈血。”


  黎管事有些尷尬地解釋,“來的賊人不少,咱們為求穩妥,除了大爺發話要留的領頭之人,其他都沒怎麽收手……人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血流了不少;大爺也親自了結幾人、濺了滿身的血。等事情過去,大爺一口氣鬆了,當場就昏了過去,直到現在都……”


  “……無論如何,人沒事就好。”


  知少年並無大礙,柳行雁長出口氣,這也才有心思問起事情的因由:“莊子是怎麽被盯上的?我離開揚州前,你家大爺才剛搭上一名古董掮客的路子,怎麽也不至於這麽快惹來殺機。”


  他滿打滿算不過走了兩日,楊言輝行事一向仔細,又豈會如此輕易便露了馬腳?


  聽他問起,黎管事忍不住來氣:

  “還不是靳容氏那一家子惹的禍?大爺心善收留他們,又憐惜他們孤兒寡母,在吃穿用度上多有優待。可也不知那些人存的什麽心思,越住越將自己當盤菜,指使起莊裏人都不帶臉紅。昨日大爺不在,靳容氏可憐兮兮地說想吃城裏某間鋪子的點心;有下頭人被綠盈一磨,竟也傻楞楞地帶她進了城,結果被陳昌富的眼線發現,這才……”


  柳行雁本已好轉的臉色立時又黑了回去。


  那些人存的什麽心思?無非是蹬鼻子上臉,把自己當主人家了──楊言輝正青春年少,又頗有家資,卻偏偏對喪夫的靳容氏盡心關切、百般照料。靳家人不知他奉旨查案之事,多半因此想岔,以為少年對靳容氏有了什麽見不得光的念想,這才改了態度,從“寄人籬下”轉成了“當家作主”的作派。


  至於是誰的主意……靳容氏是個菟絲子一樣的女人,不光外表嬌弱,內心也無甚主見,多半不會是她。倒是那綠盈,既然能哄得人帶她出城,想必是個有心計有手段的。還有盧大,他是忠心耿耿的靳府大管家,有見識有能力,自然知道單憑靳容氏母子二人,就算成功拿回家業,能不能守到小主子長大還是兩回事。正巧楊言輝送上了門,幾人因此生出攀附的念頭,也不是太讓人意外的事。


  柳行雁雖心切楊言輝,卻也不想再留著這些人膈應對方。他想了想,道:

  “你家大爺本是憂心靳容氏安危才會接她到莊裏暫住。如今陸逢等人盡皆下獄,外頭的威脅已除,也是時候請靳家人搬出去了。”


  “正是。”


  黎管事讓他說得好生痛快,“老仆這便通知他們這個‘好消息’。”


  “……我與你同去。”


  綠盈一個寄居的仆婢都有膽子指使莊中下人,此事若僅由黎管事出麵,難保靳家人不會不依不饒、非要和楊言輝討個說法。柳行雁不想這些人擾了少年休息,這才做主攬下此事,和黎管事一同去到了東廂。


  ──無巧不巧,兩人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見門裏傳來了一陣對話。


  ‘這麽做不大好吧?’


  靳容氏有些遲疑地說,‘且不說我心中隻有老爺,並無改嫁的打算;恩公也一向守禮,從未顯出半點追求的意思……’


  ‘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楊大爺與夫人非親非故,卻百般關照不說,還托了關係替老爺平反……如此作為,不是有意思是什麽?’


  綠盈反駁道,語氣有些自得、卻又隱隱藏了一絲豔羨。


  盧大也在旁幫腔:

  ‘也不是真要夫人改嫁,隻是一時權宜罷了──那楊公子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家中又無女眷,夫人隻需平時多關心他幾句,想來他便會十分高興了。’


  ‘當真……?’


  ‘自然。他對夫人如此用心,能得夫人青眼,恐怕都要樂上了天。’


  說著,盧大語氣一轉:‘老仆知夫人心係老爺,但您也得為小少爺著想……靳家已經敗了,就算拿回家中被奪的產業,能否護住還是兩說。楊公子出身不凡,又頗有能耐;有他護著,何愁小少爺不能平安長大、重振家業?就是兼祧兩姓,興許也……’


  盧大最後的話並未說全,因為出離了憤怒的黎管事已然黑著臉直接推門進屋,道:


  “人貴自知,幾位還請慎言。”


  這些算計原就是見不得光的,如今讓主人家抓了個正著,不說本就沒這心思的靳容氏,就是綠盈和盧大都不免臉色發白、神情尷尬。尤其黎管事並非獨自前來,身後還跟著個門路通天的“柳爺”,更讓幾人再無僥幸,由盧大陪笑著開了口:


  “綠盈心切主母,做了些不是很妥當的事,老仆在此向二位賠罪──”


  “不必了。”


  黎管事毫不客氣地道,“大爺不過是擔心幾位被幕後之人滅口,才將你們接到莊中暫住。如今威脅已除,夫人也已出了月子,就不委屈幾位繼續寄人籬下、曲意迎合了。”


  “什──”


  盧大原以為黎管事此來是為綠盈惹來追兵一事,不想對方張口就是一道逐客令,心中自然驚駭氣憤非常──眼瞅著小主子誕生、靳家振興有望,對方卻偏偏在這節骨眼將他們逐出去,又教他們一幫老弱婦孺如何生存下去?


  盧大一心認定楊言輝有意於主母,見少年並未現身,便將這逐客令當成了黎管事自作主張,遂強壓怒氣,質問道:


  “我家夫人是你們大爺親自請來的客人,楊公子不曾發話,你憑什麽讓我們離開?”


  “做客有做客應守的分際。對意圖鳩占鵲巢的惡客,焉有以禮相待之理?”


  柳行雁早料到如此發展,便不讓黎管事多說,自己接過了話頭,“靳雲飛清白傳家,為人正直;幾位不離不棄、忠心事主,都是值得讚揚的事。言輝也是見你們日子清苦卻不失本心,這才出手幫上一把。他心思純善,待夫人也一向進退有據、謹守禮儀,幾位千萬莫要妄自揣度,徒然害了言輝清名、白費了他一片好心。”


  他說話不帶一個髒字,語氣亦平淡得不似斥責,卻句句直戳幾人心窩;連為了靳家甘願拋棄臉麵的盧大,都不由麵露慚色,心中愧然。


  盧大一時無語;綠盈卻猶自滿臉氣憤。好在沒等她說出什麽莽撞之言,一旁的靳容氏便已先一步道:


  “柳爺所言甚是,是咱們貪戀安逸、失卻本心,妾身在此向兩位賠個不是。”


  說著,她盈盈一禮,半點水分不摻地彎了腰、低了頭。


  一禮行罷,她直起身子,又道:“聽柳爺之言,老爺已經洗清汙名、沉冤昭雪了,是麽?”


  “不錯。”柳行雁點點頭,對此姝隱隱有些改觀:“揚州知府陸逢、富商陳昌富等人俱已就縛。正式審理雖還需一段時間,他們卻已威脅不到幾位了。”


  “如此,妾身這就讓盧大收拾家什;望柳爺和黎管事能予寬限三日。”


  “可以。”


  柳行雁原就沒打算當天將人趕出去。見靳容氏頗為識趣,他也無意為難,二字應罷便不再多留,轉身徑自出了東廂。


  黎管事也追在他身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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