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暗戀苦》
這世間多的是
被棄置的命運 被棄置的心
——題記
【文案】
如是我聞,仰慕比暗戀還苦——
現實裏他們算是校友,一個在二樓打雜,一個在十二樓辦公;
微博上他是他的粉絲,一個隻有垃圾營銷號關注,一個是數十萬粉的網紅。
他關注他的每一條博,知道他每天工作餐吃什麽,也會偷偷注意他今天穿來上班的衣服是什麽顏色。
但他並不會走過去對他講:你好顧秋聲我叫章浣,今年是我喜歡你的第十年。
直到有一天——
【一】
今天出門的時機選得不太好,章浣有點想回家重來一遍。他戰戰兢兢地伸出一隻爪子跟主管問好:“楊姐早上好,您還沒吃飯?”
難得主管心情好,春風滿麵地對他笑笑:“嗯,小章今天出門挺早。”
顯然她是不會對他介紹身邊的另一人的,章浣也就點著頭陪著笑跟她道了別,轉頭捏著自己的豆漿和包子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滾出了早點鋪。倒不是怕主管,而是怕她身邊那個人:認識對方十年——準確來說是單方麵地認識對方十年,再加上最近這半年……然而光天化日下,這樣的近距離接觸簡直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好緊張。
章浣深深呼了口氣,摸了摸依然狂跳不止的心髒,不禁懊惱地嗷了一聲,揪著頭發煩躁地糾結成團——不就是被他笑著看了一眼嗎,你個沒出息的!
於是一整個上午沒出息的章浣工作時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今天的事情不多,也有足夠的時間供他神遊太虛。直到同辦公室的女生蔡琪把一遝文件拍在他頭頂:“回神啦,想女朋友呢?瞧你美得直冒泡。”
章浣紅了臉,撓撓頭毛,同她分辯:“我哪有女朋友……”
“好好好,沒有沒有,既然沒有女朋友,那更要努力工作啦,單身狗!”蔡琪衝他晃晃手裏的文件夾,“最新修改稿,送到經營部,麻煩您跑個腿兒吧。”
章浣不解:“平時你跑經營部不是積極得很嗎?今天不去看帥哥了?”
蔡琪作西子捧心狀:“奴家也想一睹眾男神美色,怎奈今日……電梯壞了。”
“……”章浣默默地接過了文件。
行政部在二樓,經營部在十二樓,生得白斬雞似的章浣爬樓如爬泰山,氣喘籲籲簡直要手腳並用,等他終於一手夠著了十二樓的門檻,兩條腿已經軟得麵條兒似的了,忙扒拉住牆喘口氣。
“累著了?”
簡簡單單一聲問,卻似一道驚雷在章浣耳邊炸開來;他忙扶著牆努力站直,小聲道:“電梯……壞了……”
顧秋聲又望著他笑:“是嗎?我還以為是怪我昨晚太……”
章浣一下子從臉頰到耳根都火辣辣燒起來,所幸樓梯間隻有他們倆,沒教別人聽去這曖昧過分的話。他慌慌張張把懷裏的文件一股腦丟給對方,轉身落荒而逃……沒跑掉。顧秋聲捉著他一隻手,又把他拉回來:“我的早飯呢?”
章浣愣了愣:“我……你不是也去早點鋪了嗎?”
“我以為你會幫我買。”
章浣噎住——好吧,確實,以前每次,每次……後,習慣早起的他都會把兩人份的早飯買回來,留給顧秋聲一份,再吃著自己那份去上班;今天……今天他雖然也買了兩份,但是,看到顧秋聲也出現在早餐店……他就帶著兩人份的包子豆漿抱頭鼠竄了!
“所以,我那份呢?”
“……”章浣心虛地揉揉鼓鼓的小肚子——他吃了。
見狀,顧秋聲忍俊不禁,抬手揉他頭毛:“怎麽這麽能吃?”
這時,外麵辦公區傳來漸近的腳步聲。顧秋聲手一頓,章浣瞅著這個空兒,捂著發燙的臉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再不跑可就忍不住了,他會情不自禁撲上去親顧秋聲一口的!
【二】
大學的時候,章浣曾匿名向校報投了一首矯揉造作的小詩,用以抒發自己求而不得的心情,和誇讚那個求而不得的人。詩說:眾生如塵埃/庸碌且擾/獨你是染不得的蓮一朵……
這篇大作一經問世,便立刻遭到了室友段知的無情嘲笑:“我還真不知道,在你心中,顧大會長竟是這樣一朵出塵絕世的白蓮花?你這是誇人還是損人呢,我看顧秋聲萬一知道了,肯定要問問你跟他什麽仇什麽怨。”
章浣說:“呸!”
不過三十多歲依舊單身的大齡文藝男青年——校報文藝版的編輯老師——倒是非常欣賞章浣的大作,寥寥數十字換回稿費一百大元,於是章浣請段知吃了頓火鍋,一直吃到兩個人誰都走不動。酒足飯飽的段知慈愛臉摸章浣狗頭:“乖,上道兒,將來能成大業。”
章浣激動:“能成追人大業嗎?”
段知立刻變臉,冷酷無情道:“等你什麽時候重新投胎吧。”
段知與章浣自高中就是同學兼好友,早就知道他有一個暗戀多年的人——一個男人。先前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等進了大學,見到真人,段知扭頭告訴章浣:“換一個吧。”
章浣:“喵喵喵?!”
段知說:“那樣的人,你惹不起的。”
道理章浣不是不懂,可感情的事哪能輕易說換就換?
他對自己沒轍,對自己的心更沒轍。他關注顧秋聲的每一條微博,知道他每天工作餐吃什麽,也會偷偷注意他今天穿來上班的衣服是什麽顏色。但他並不會走過去對他講:你好顧秋聲我叫章浣,今年是我喜歡你的第十年。
他和顧秋聲,本該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如果不是那天意外的419,他們的關係,無論如何也不會變成這樣——章浣打電話給段知的時候這樣形容:“固定炮友。”
段知沉默片刻:“安全放心還免費?”
“……”章浣竟無言以對。
段知說的其實沒錯。炮友不就是這樣嗎,最熟悉的陌生人——雖然做最親密的事,但卻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就像他和顧秋聲這樣,對方一個電話,兩人共度一晚,天亮後帶著各自的早餐分道揚鑣。如果趕到周末,也許顧秋聲會有興致與他聊上兩句,或生活或工作,但不會過分涉及彼此的隱私;章浣也安靜本分地守著這條線,盡可能地不越界。而對方偶爾為之的小小曖昧,自然是為性生活增色所必要的調情手段,他從不多想,更不妄想。
——明知道是這樣不堪一擊的關係,章浣也舍不得。
【三】
大學時章浣學的是金融,研究生讀的是他老爹再三斟酌後敲定的企業管理,可為了和顧秋聲一個公司,他畢業後應聘去做了行政文員——行政部要招個學曆高又五官端正的雄性生物實在不容易,公司當場拍板要了他,回家章浣就被老爹抄著皮鞋好一頓打。
對剛出校門的學生而言,這份工作還是很不錯的,工作瑣碎但不太忙,工資不高但也不低,非常符合一個死宅單身狗的生活標準。這半年來,章浣在工作之餘,還總有心情寫寫手稿畫畫設計圖研究研究菜譜。當然,前兩個是個人愛好,最後一個則是為了提升顧秋聲的生活水平——好讓他少吃幾頓泡麵和外賣。
生活不算盡善盡美,但目前章浣對它還挺滿意——直到那個看似平凡的早晨,章浣像往常一樣坐在電腦前,一邊揉著有些酸疼的腰一邊啃自己那份三明治,隨手打開了工作郵箱——然後目瞪口呆:他的郵箱裏赫然躺著一份人事部發來的未讀郵件。
《員工調動通知(章浣)》。
直到抱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爬上了十二樓,章浣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經營部缺人就缺吧,可怎麽會讓他這個才來半年的外行過來補缺呢?
“來了?”
章浣一抬頭,就見早上還孩子氣地分走他半個煎蛋的男人笑吟吟站在辦公室門口,神情怡然。
“有位助理請產假了。”見他一臉茫然,顧秋聲主動解釋,“最近項目忙,所以才從行政抽調人手。綜合學曆能力等等條件考慮,領導們覺得你最合適。”
章浣有點明白了,一股強烈的責任感與使命感頓時油然而生:“感謝組織的信任!我會努力的!”
顧秋聲點點頭,輕描淡寫道:“嗯,先把東西放我辦公室吧。”
章浣:“……?”喵喵喵?
然後他就看見眼前好看得過分的男人更加過分地彎起唇角:“唔,我沒有告訴你嗎?請假的是我的助理啊。”
“……”
有那麽一會兒,章浣簡直心塞地想——以我們倆私底下的關係,似乎不太適合在工作中維持這樣的身份角色吧?!難道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