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7
青姑娘解道:“你家小姐為土命,生於秋季,金旺水相土休,不算身旺,但坐下有印,補足本命,天幹有比肩。因著命中坐下有印,所以家資豐厚,但是己土喜濕,座下巳火有烤幹的嫌疑,因此沈小姐夏季的時候必定身子弱一些,常有一些痰濕內熱的症候的。她命中正官唯一,是以婚姻平順,但是地支中藏了兩個偏官星,所以姻緣會有兩段波折。但是沈小姐命中偏財旺盛,可以幫夫,因此必得貴婿,以命格來看,應該是位官爺才對,將來貴客家老爺有錢,親家有權,實在是興旺發達之兆。”
幾人聽了喜上眉梢,那個老成些的中年男子倒還冷靜些,按住喜色又問道:“姑娘斷得自然是極高明的,隻是還有什麽還要叮囑的麽?”
青姑娘想了想道:“隻是小姐命中正官做劫財,恐怕相公會納妾或者心中另有所屬。”
那幾個人聽了麵上明顯地鬆了下來,絲毫也沒有覺得訝異一樣,連聲道了謝,又放下了足足一兩紋銀這才走了。
向來看一個人隻要五十文錢的,一兩紋銀真不是小數目。
這還沒算完,自打這撥人走後,許是他們在河州將青姑娘的口碑說得極好,竟有了不少從河州慕名而來的人專程到益州請青姑娘看相算命的。
人來了就要問路,就要吃飯住客棧,一來二去的,青姑娘在益州的名氣也漸漸地憑借於此而打響了。店中也就是頭兩天生意清淡些,而後就絡繹不絕地有客人上門。
開始隻是老楊頭在外間應酬客人,後來人多起來,連同三個孫子也出來幫忙。好在老楊頭說他們在家鄉也是開著一個小茶館的,雖然粗陋但是迎來送往卻是不怯的。
青姑娘見他們四人忠心,也拿他們當家人一樣,放心將前麵的生意交給他們。
雖然生意漸漸興隆起來,青姑娘卻每天最多隻算八個人,當然每個人的禮金夜遊五十文上漲到了半錢銀子。不過饒是這樣,小店的門口依然是車水馬龍,一卦難求。
這麽過了半年,手裏當真是攢下了幾百兩銀子,老楊頭一點也不藏私,將所有的銀錢都攤開在青姑娘的麵前道:“若是買下現在所居的房屋也是夠了的,隻看姑娘的意思,如果想在此地安頓下來,小老兒和幾個孫兒就也在此處伺候姑娘,姑娘要是想去別的地方,隻要不嫌棄我們也是跟著的,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青姑娘聽了,也沒有細細地去計算銀子,隻淡淡道:“益州實在不錯,白鱗魚的味道真是哪裏都沒有嚐到過這樣好的,便在這裏住下吧。”
老楊頭聞言激動萬分,次日便同房東談了下來,用手裏僅有的幾百兩銀子將房屋買了下來,這樣便主仆幾人就有了容身之地,雖說在這裏已經住了大半年了,拿到了房契的時候,老楊頭還是買了一掛鞭炮放了,又特特地將整個房子打掃了一遍。
晚上主仆幾人吃飯,所有的銀錢都用來了購置房屋,手頭又是身無分文了。但是好在天琪又在河裏摸上來了極好的白鱗魚,雖然一時連肉也割不起了,兩條魚一條燒成了鮮美的魚湯給青姑娘進補,一條用辣子燒了下飯。天弘年紀小爬樹爬得跟小猴兒似的,出去挖野菜回來又摸了幾個鳥蛋,雖然不比雞蛋的味道,用一把香椿炒了吃起來還真是不錯。
這拿到房契的第一頓飯,雖然沒有雞鴨山珍,主仆五人卻吃得有滋有味,從此沒有後顧之憂,不必擔心流離失所,雖然這房屋是以青姑娘的名義所購,但是老楊頭爺孫四人都願意終身服侍的,隻要青姑娘在這裏一天,他們就也在這裏一天。
這頭心頭的一塊大石頭下來了,老楊頭就又琢摩著開一家酒肆。
“青姑娘畢竟是女孩家,每日這般的拋頭露麵總是不好,況且也太勞累了些,倒不如開一個酒肆,既不愁吃喝,也不用自己辛苦。”他是這般對青姑娘說的。
青姑娘聽了,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那是真的眼睛一亮而不是為了禮節的勉強,老楊頭見了便知這是有譜的事。
一應都不用青姑娘Cao心——從選址,租賃,雇人到定開張日子,擬店名,置辦頭宴的菜品,都是老楊頭帶著天琪去Cao辦的。
青姑娘這日算完八個人後閑下來便同天弘閑話道:“你爺爺在家鄉時也這般能幹麽?”其實,她也不是瞧不出來,以老楊頭的閱曆與做事的手法,想回到家鄉重新立足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就算是說兩子皆喪生,不願再回傷心故地,但是在益州謀一份事做也並非難事,他從生意到燒飯樣樣精通,與人說話也是能幹異常,別的不說,大戶人家能找到這樣好的管家也是求之不得的。
天弘才八歲多九歲不到,也答不出來個所以然,隻是一個勁說姑娘是救命恩人,爺爺說了,一輩子為仆報答都不為過,除非有一天姑娘不再需要他們。
青姑娘也就沒有再多問,每個人都有心中不願明說的東西,她亦有,又怎能強求老楊頭沒有呢。不管他有什麽樣的目的,至少他是對她好的,這在人世間已經彌足珍貴了。即使是她救過他們爺孫四個,然而點水之恩湧泉相報的事少,轉眼翻臉不認人的事多。
酒肆最終定名為月白居,酒是自釀的,用的是益州山上的清泉,入口就是清冽的甘甜,大約是為了配合酒的氣質,月白居的菜基本是偏北方風味的,卻又好似不是北魏常見的菜品,在益州很受歡迎,不過開業了十多天,每日都是賓客滿座的。老楊頭和天琪兩個人都忙不過來,這日晚間在月白居收拾完了之後回來便說讓天弘也去酒肆裏幫忙,天穎依舊在店裏幫著青姑娘應酬前來算卦的客人。
青姑娘聽了歎道:“照我說,三個孩子都該進學堂的,天琪最大也才十二歲,現在耽擱了恐怕以後就難取功名了。”
天琪,天穎和天弘麵麵相覷,都看向他們的爺爺。老楊頭反應極快,一躬身道:“姑娘待我們爺孫恩重如山,一輩子都是我們的主人的,除非姑娘趕我們走。”
青姑娘聞言也就不再說這話了。
五個人平平安安地度日,平淡安寧,是為平安。每日收回來的銀子,老楊頭都細細地稱了,隻留下家用的錢餘下的都存入了錢莊,即便漸漸地錢多了起來他們還是粗茶淡飯,青姑娘也依舊是荊釵布衣的打扮,連一件細綢子的衣服也沒有。
端陽一過,下一個節氣就是中秋了,益州有一個凍湖,裏頭出產極好的螃蟹。青姑娘對於吃食一向沒有很挑剔的要求,唯有對螃蟹十分期待,才進了八月就日日同天琪念著可以吃上螃蟹了。
到了八月十四的時候,天琪便帶著兩個弟弟去凍湖摸螃蟹。
去的時候說是要早回的,因著次日就是中秋,雖然家中人不多,也有許多東西要準備過節的。
誰知直到了戌時也不見人影,青姑娘心中劃過一絲不安,便要出門尋找。
剛剛到了院中,隻見一個華服的男子輕飄飄地越過圍牆落在地上,目中的紫光將明月的清輝都比將了下去。
四下裏萬籟俱寂,青姑娘隻見了他,便歎了一口道:“別來無恙?”
這紫眸人一到,她便知道這般隱於市井當中安安穩穩地為攢些小錢而欣喜,為一家人平安而滿足的日子就此一去不複返了。
拓跋彥身上穿著描金彩繡的金衣,卻不是那種濃墨重彩的金輝,而是仿佛籠著一層紗般流光,明明是天下至尊的顏色,在他身上卻生生地跟仙人一樣。
隻聽他道:“聽說如今青姑娘的名聲已經傳遍了益州和河州,遠近聞名,富足充實,我……很為你高興。不過,南夏朝廷的密探已經出現在益州了,想必他找到你也無需多少時日。”
青櫻聽了平淡道:“你還比他先找到我,你北魏派出來的探子也不少。”
拓跋彥點頭道:“你說得也不全對,大魏的人雖然確有跟著你,但是卻不是探子。你身邊的四個人都是我的禦前侍衛。”說著他雙掌一拍,對外麵道:“進來吧!”
青櫻心中大驚,麵上還是平靜的,淡淡地看著老楊頭和天琪,天穎,天弘三個人魚貫走了進來。
老楊頭上前對拓跋彥跪下道:“禦前四品帶刀侍衛宮洪龍參見陛下。”接著天琪天穎天弘也一起跪下道:“禦前五品侍衛陳琪,段穎,王梓弘參見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拓跋彥衣袖一拂,微笑道:“平身罷。”
“老楊頭”身手幹練,他應該是沒有易容,以自己的本來麵目示人的。
此刻麵上隻是少了素日裏的拘謹和木訥,目光炯炯有神,若是他平日裏有這樣的眼神,青櫻自問必能看出他身懷武功。
宮洪龍又走近青櫻揖道:“還請姑娘見諒,實在情非得已,奉皇上之命保護姑娘,又不能打擾姑娘的安然生活,隻能出此下策,雖然是做戲,還是要感謝姑娘慈悲。”
青櫻頷首,沒有計較,向他一笑示意無事。隻是指著三個孩童道:“這三個這樣小,你也讓他們出來執行任務麽?以後就不要這樣了,小孩子還是讓他多玩玩的好。”她想起自己童年,推己及人。
拓跋彥聽了對三個孩童笑道:“你們也別裝了。”
三個孩童在他話音剛落之後,身形都突然暴漲,麵上的“皮膚”因為身形的變化而破裂開來,格外猙獰。
三人用手掀掉了蓋在臉上已經殘破的易容蟬翼,躬身對青櫻道:“在下失狀,隻恐嚇到了姑娘。”
青櫻是見過何等陣仗的人,不過略微的不適之後便點頭道:“可是縮骨術?”
這是一門極為難練習的功夫,青櫻也隻是聽說過,並沒有見過,是以並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