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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何如當初莫相識4

  但是,這不代表愛如當初。在這灰蒙蒙的禁城當中,想來他們兩人都是迷失的,他需要在後宮平衡,正如在前朝製衡,相輔相成。


  而她,放棄了叱吒之後,還不能求得一雙人麽?

  到底也是意難平。


  明禹用完早膳回去清明殿之前,終於又像從前那般叮囑她道:“中午等我來吃飯,秋風起了,這裏離清明殿又遠,你就不必跟過去了。我會悄悄地來,不聲張以免引人注目你這裏,你生產之前還是讓別人去出風頭吧。”


  如此說來,他算計得絲絲分明,積寵則積怨,所以他可以去寵不同的人,積怨於她們。


  可是,她情願不必這樣,愛要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在誰麵前都不改口,亦不改初衷。


  她慕容青櫻是時刻有著這樣的準備的。


  相愛,本來不是多麽難的事情。


  隻是,在這悠長的歲月當中,有幾人能堅持自己心中所愛,能不受外物的誘惑。


  亦不知紅塵之中是否還有這樣的人,更不能奢求手握著天下至尊權力的人可以如此。


  他說到做到,不過是午膳之前,賞賜洵嬪的東西就已經賜了下來,大張旗鼓地傳遍六宮,一時間宮中的風頭皆讓她占盡了。


  午間兩人吃飯,青櫻孕中口味古怪,之前愛食酸,便備下了許多酸爽可口的小菜,此時又不想吃,反而想食些辛辣的魚肉。


  水榕一麵重新撤下了青櫻的飯菜,一麵道:“民間常說酸兒辣女,娘娘這倒是奇怪,一時想吃酸的,一時又想吃辣的。”說完頓時意識到皇上跟前,隻怕說要生女兒不好,正悔失言。


  司馬明禹卻篤定道:“一定是皇子。”


  青櫻奇道:“你怎麽知道就是皇子?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雖然她也萬分地希望是個皇子。


  明禹沒有急於回答這個問題,兩人話題岔開了慢慢地用完了午膳後去房中休息。


  都沒有睡著,她自從回宮後,兩個人似乎都不像從前那樣但凡在一起,睡得都更安心更熟。


  青櫻合著眼,聽見明禹在旁邊說道:“青櫻……我們隻要一個孩子好不好。”


  隻要一個孩子,當然了。她並不認為,以她如今的心境,還能再有一個。


  所以她才格外的珍惜,所以她才會回宮。


  “嗯,隻要一個。”對於他來說,這一個與對於她來說,意義不同吧。


  明禹又道:“正因為隻有一個,所以必須是個皇子,不然以後誰來繼承大統。”他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所以幹脆自己說明白。


  青櫻不想他突然說出來這個,心中一動,然而麵上仍是懶洋洋道:“你正鼎盛之年,怎麽就想起了千秋之後的事情呢?況且這一個孩子是不是皇子也說不定,就算是,你也要任人唯賢,現下已經有兩個了,以後……還會更多的。”


  明禹聽了,猶自翻了個身,絲毫不介意她的語氣,隻是歎了口氣道:“說什麽千秋,人生不過百年,我們相識這麽多年,在你看來我就是那等糊塗人嗎?我想的遠比你認為我想的要多,就好比這次的一個大劫,你心中你總會明白的。我何必非要你現在明白呢?”


  說完兩人都沒有說話,明禹不過一會就睡著了過去,想是心裏的話都說了出去如釋重負。


  青櫻的心中卻是百轉千回,理不清過往與現在,更不去想未來,一時是甜的,一時又是苦的,竟真的是打翻了五味瓶。


  但是不管如何,兩人的關係自這一日之後雖然不見得就恢複到了從前,也麵上也看不出什麽裂痕,依舊是要好的。


  雖然離孩子出生還有一段時日,然而詩霜廳中小兒的玩物和衣裳鞋子已經用了整整一間屋子來放,這還是明禹嚴令不許將其他來路不明的不清不楚的東西拿到眼前來的結果。


  其實凡是不為他賜下的東西,他皆認為是來路不明的,這一來本來青櫻在宮中就與人來往不多,許多妃嬪見她勢頭又有所轉圜,本想借此攀附一番,不想司馬明禹直接堵死了這條路。


  這倒是曆朝曆代中罕見的,向來寵妃皆在宮中飛揚跋扈,協理六宮,手握大權,並沒有見得寵的人反而像禁足一般困在寂寂深宮?

  並無多少人相信她是自困,於是又有傳言出來,說其實英貴妃並不得寵,不然也不會從毓慶宮中搬到詩霜廳那等偏僻狹小的地方。偶說她這一胎來得蹊蹺,想她從前的盛寵,斷無有了身孕反而冷落的道理,一時間傳聞她所懷並非龍種的議論紛紛。


  青櫻一概是不理的,橫豎她也並不出門,連中秋夜的合宮夜宴都缺席了,隻在詩霜廳中同著宮中的幾人一起賞月吃了月餅。


  青櫻雖然不出門,一應的賞賜和外臣送來的禮物還是不少的,她都交給水榕打理,水榕這日裏一麵收拾一麵笑歎道:“娘娘的這一胎下來,若是皇子皇上必定寶貝得不得了,單看現在這些東西,奴婢在宮中伺候了兩朝也未見這樣的排場,可見娘娘身份不同。”


  “自然不同。”明禹跨步入得廳門,正好聽見這句話笑著接道,“得了些什麽好東西?也不給我瞧瞧。”


  青櫻見是他進來,眨眨眼笑道:“你什麽好的沒見過,反稀罕起我的東西來,既這樣,喜歡什麽我就賞給你了。”


  明禹看她興致不錯,嘴角泛起一絲淡笑,轉而對水榕道:“這些可都讓娘娘碰過沒有?”


  水榕忙回道:“回皇上的話,奴婢謹遵皇上的旨意,但凡不是皇上親賜的東西,一律不見娘娘碰的。”


  明禹聞言點頭道:“那就好,你們下去吧。”


  待到水榕帶了眾人都走了,也正是月上中天的時候,一室清輝。


  青櫻見四下無人,也敢指使明禹給她拿月餅,一麵吃一麵道:“你怎麽來了,此時的夜宴應該還沒有結束吧,合宮的人都盼著見一見你,你這時走了豈不是掃興。”


  明禹卻是柔情無限,從身後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的長發中,低低道:“合宮的人,也包括你嗎?”


  是啊,她也是宮中的人。她不是不可以住在宮中,但是和這個宮中人,是兩回事。


  隻是,有些事情,如果想的那麽明白,便是讓自己難過。人生在世,糊塗一些才能過得安然。


  隻因這樣想著,所以才能像此刻這樣嘻嘻笑道:“我住的是廳,可不是宮,合宮自然不包括我。”


  明禹亦笑了起來,手撫在她的腹部道:“都快六個月了,你還是這樣不讓人,將來皇子出生,你一定帶不好他。”說著自己又解釋道:“你這種人,天生就是要別人捂熱你,你捂不熱別人。”


  青櫻聽了不忿道:“難道你不是我小時候捂熱的?”


  明禹意味深長地笑道:“一直是熱的,可不是你捂熱的。”他的眸子晶亮,即使是說著這般曖昧的話,臉不紅,眼睛也依舊深邃。


  花好月圓,人常在。此情此景,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擁在了一起看著窗外撩人的月色,看不見宮外的千家萬戶,但是看得見的是人世間的團圓之樂與離別之苦,皆在這千年的月光之中。


  半晌,青櫻觸景生情,開口道:“中秋,該是一家團圓的日子。”聲音澀澀,想起從前在鳳鳴山上的幾個中秋節,反倒是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比之在家中度過的數十個都要不能忘。


  一個灼,熱但溫柔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上,明禹在她耳邊輕聲道:“難道我們不是一家人麽?在我心裏,隻有我們是一家人。”


  “你和我,有時候我甚至都覺得這個孩子會成為我們之間的人,不是我們一家人。”他喃喃說道,“我小時候,隻記得一個中秋節,那時候我的母妃還在,但是平時她位分低微不能親自撫養我,雖然現在的皇懿貴太妃對我很不錯,可是我還是會在節氣的時候想辦法去看我的母妃,她住的宮室一直都是很小很偏的,我那時候才五歲,隻知道走了很久都沒有到,又累又怕,在宮中饒了大半夜才遇到了巡夜的侍衛。”他沉浸在過往的回憶當中,苦笑道:“那時候父皇整日陪著鄭妃,我在宮中走失竟也沒有驚動任何人,嗬——”青櫻驀地抱緊了他,他的童年必定是灰暗的,他們相遇時他滿身疏冷寒厲之氣,一個淡漠的眼神掃過來,就看得見少年的孤絕。


  他沒有再說下去,然而已然觸動了他們內心當中同樣最深的傷,青櫻幼年的時光亦灰暗無比,也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於千萬人中,輕易地找到對方。


  “你說過以後再也不提從前的事,走過去的路,隻留下印跡給後人看。今日中秋月圓,更要朝前看,比如,想想明年中秋,就會多出來一個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名字?”


  “自然想過,這個字你必定喜歡的,我猜你便是要提議這個字的。”果然有一個皇子真好,與爭儲無關,隻是可以將過往掩飾,將未來掀開,兩人眼中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先不要說,我心中亦有一字,看看是不是想的一樣。”說著青櫻便催促明禹去拿紙筆,明禹起身又是無奈又是笑道:“在你這裏當真不是什麽天子,倒是貼身服侍的人。”


  青櫻立時拍手笑道:“快過來,我給你淨身——你是男子,想在我這裏貼身服侍必要是太監才行。”


  明禹忍著又是氣又是笑,找來紙筆來不及寫就來抓她道:“我要是淨身,你這漫漫長夜怎麽熬……”


  ……


  她有著身孕,他不敢造次,輕輕滑進她的衣衫,親密而溫柔……


  有些顫栗,有些不適應。但是一閉眼,或許一生,就會這麽過去吧,少年時的風雲終歸會散去。彥說過,你不該這麽過一生的,也許是對的,可是她現在有這個生命的陪伴,突然就不想去想更多。人生,總有不同的階段,若是七八年前,她也斷不能明白此刻的內心寧靜。


  忍著情熱,明禹又尋來一個軟枕,兩人一並躺在床上,絮絮地說著話。


  “青櫻。”他叫起來她的名字,聲音糯糯軟軟的,好像是受了冷落的孩子,“我其實有些怕的,其實我小時候有問過皇懿貴太妃,為什麽父皇總是陪著鄭妃卻不來看我,是不是因為我不好,我那時拚命地習誦詩書,勤練騎射,就是希望父皇能多看我一眼。但是她告訴我,不是我的問題,是父皇願意跟鄭妃待在一起,就算是別的皇子,父皇也是一樣對待的。”青櫻聞言,握緊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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