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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2

  “不!”拓跋彥斷然否決,“攻打馬陵!不破不歸。”他抬起手,方才那個破了洞的桌子這才緩緩地散架,看來他是以內力震裂了木頭內的紋理,可見他能這般雲淡風輕的說話是如何忍下的。


  高盛不敢再說,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依王爺所說安排。


  司馬明禹站在城樓上,見遠處的魏兵越來越多,不禁蹙眉,照理說,青櫻刺殺了魏帝之後,不管拓跋彥要不要發喪,都應當要盡快返回靖安才對。發喪則是守孝,不發喪也要爭奪皇位。顏超羽也陪在一旁,正待說什麽,餘光卻敏銳地注意到身後閃過一道碧色的影子,脫口而出:“青櫻?”


  當下自己心中一驚,怎可當著人麵叫她的閨名。


  司馬明禹卻好似渾然沒有聽見,轉身見青櫻走上前來溫聲道:“上麵風大,你怎麽上來了?”


  青櫻不答,隻是雙手撫著城牆看了遠處很有一陣,顏超羽在一旁道:“軍師不必過於擔憂,馬陵城防堅固,魏兵再驍勇也不是那麽輕易便能攻下的。”


  青櫻歎了口氣,她心中擔憂的是拓跋彥貽誤了爭奪皇位的最好時機,她殺拓跋洪也很難說清楚其中有沒有助他的意思……他不屑於逼宮奪位,但是如果等拓跋洪做決定,隻怕皇位就傳到了皇七子手中。


  深思了一番,回過神來道:“安排些人潛入靖安,散布拓跋洪已經駕崩的流言,逼他班師,王爺的意思呢?”


  司馬明禹首肯道:“正是,拓跋瓏一旦有所行動,拓跋彥必不能忍受多年的經營付諸流水,也隻能回靖安爭奪皇位。”


  然而,當靖安城已經人心惶惶地傳說皇帝南征駕崩的時候,拓跋彥也沒有班師回朝。相反,著兩個半月以來,魏兵對馬陵的進攻是兩國交戰了這麽多次以來最瘋狂的,全然是不要命的打法,北人彪悍驍勇,倘若沒有真正與之交戰過,也不能體會這四個字。城牆外,他們不分晝夜地射來火石,砸在外城牆上爆炸聲驚天動地,饒是城牆堅固,數日下來也酥軟了許多,即便又手一撫都撲簌撲簌地落下許多磚灰。


  即便如此,夏軍的底氣在於補給不缺,雖然鄭氏多年倒行逆施,民不聊生,許多地方的百姓都吃不飽肚子,但是馬陵的優勢在於它離素有中原糧倉之稱的上陽縣不過三百裏路,每日皆有軍夫押送糧車和藥材等補給來往於要道之上。


  然而,二月十二那日,上陽縣糧倉失火,管夠一年半的軍糧毀於一旦。放火者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跑,十分耐心地將糧庫一個個點燃,最後被守糧庫的駐軍亂箭射死。此時本就是冬寒未褪天氣幹燥,火勢一發不可收拾,任上陽駐軍如何拚死撲滅,也給燒了個幹淨。


  青櫻聞言,直覺得眼前一黑……他是有多大的決心!

  司馬明禹沉著臉問前來報信的上陽縣令道:“從民間籌糧半月內能籌到多少?”因為補給不缺,馬陵城內隻屯了半月的軍糧。


  上陽縣令縱然小心翼翼,也麵露難色道:“下官不敢說。上陽雖然向來是產糧大縣,卻因要供給軍糧,百姓手中的口糧並不豐裕,恐怕也難以渡過難關。”


  司馬明禹心中忖度著從前蘭陵郡亦是西北的米鄉,隻是路途遙遠,一時半刻救不了眼前的急,又問道:“別的郡縣呢?”


  不等上陽縣令回答,青櫻也搖頭道:“隻怕是難,上陽產糧百姓手中才有餘糧度日,別的地方百姓都吃不飽肚子,叫他們納糧隻怕會引起民變。”上陽縣令姚琛年紀不過二十七八,本來見到名動一時的慕容軍師便心中咚咚亂跳,更不想真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少女,越發驚為天人,不敢抬頭看她一眼。見她此刻體諒,便壯著膽子道:“下官,下官一定盡力籌糧,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下官也,也要變出來米!一定在半月之內做好百姓的安撫,籌出糧來。”


  惹得青櫻和明禹同時笑了出來道:“姚大人真是孫大聖!”


  姚琛見王爺和軍師都似平易近人,放鬆了許多,接著道:“下官說句鬥膽的話,如此隻怕也隻能籌到兩月之糧,如果戰事不結束,一來還是要從外地調糧,二來馬陵要自給自足。”


  司馬明禹眼睛一亮,此人膽大而心思縝密,是個可用之才,當下便道:“哦?你便接著說。”


  姚琛又看了一眼青櫻,見她亦笑道:“王爺看重你呢,有什麽想法但說無妨。”


  姚琛這才將自己在來路上所想娓娓道來,說到激動處,更是抓起桌上司馬明禹用來批複文書的朱筆寫畫起來,最後對司馬明禹道:“下官以為,馬陵雖然堅固,卻不是萬無一失,一旦馬陵有失,魏軍攻入到京城之前皆會勢如破竹,所以王爺應該回到京城,一來主持大局準備登基以免再生事端,二來萬一馬陵有失,也不會將王爺至於險地。”


  他出身寒微,十年寒窗方才中了進士,由縣丞坐起曆練五年才到縣令,皆因身後無人,又不善逢迎所致。今日得趙王知遇之恩,必然知無不言。


  司馬明禹蹙眉良久。


  待僵持到宣成二十六年三月,馬陵的雨水開始漸漸多了起來,這日連下了三天大雨,拓跋彥麾下謀士竟想到挖通地道將雨水倒灌進城,逼出夏軍……要麽出城應戰,要麽棄城南退。


  情勢緊急,青櫻一麵安排疏通城中水道緩解不斷上漲的水勢,一麵帶領眾將再三跪下請趙王迅速回京師。司馬明禹思慮再三,最終還是快馬南歸京師,留青櫻在此主持大局。


  即便最後天公作美,大雨停了下來,馬陵最終保住,隻是城中百姓由於大水流離失所,難免人心渙散起來,青櫻日日忙到焦頭爛額

  隻是,拓跋彥部下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對於拓跋洪的死訊,他秘不發喪,隱瞞了數月,不管京中七王派的朝臣如何質疑,他都一一頂住,即使他留在京中的幕僚不斷傳來七弟的動向種種不利於他,他也沒有動搖之意……心中有執念,倘若不能化解,皇位又如何坐得安穩?


  然而,天氣漸漸濡熱,魏兵皆是北方子弟,水土不服者便多了起來,他心下越發焦急得苦到發酵。


  又過了將近三月,轉眼已經六月中旬,天氣熱不可當。青櫻有個弱症,每到暑天便咽痛不已,內裏虛火燥熱得夜不能寐,卻又輕易用清火藥泄不得,除了在鳳鳴山上的那幾年心無掛礙又有滴水墨玉隨身這才沒有發作,這幾年殫精竭慮,滴水墨玉又給了拓跋彥,不禁愈發嚴重。蘇子雍也束手無策,隻說要慢慢調理。顏超羽便以他所言每日用冰糖燉好雪梨,放在冰中鎮著,盯著青櫻午時吃下去,一時也未能見效。


  這日,顏超羽又聽來民間祛暑熱的方子,用金銀花,蓮心和白菊並著露水和冰糖一同煎茶代替水喝,回來便親自盯著火熬了一壺。味道倒還清甜,青櫻一麵慢慢飲著一麵在思索,忽然靈光一閃道:“我想到一個法子了。”


  顏超羽正在想不知這茶是否有用,隻當她說治此頑疾的法子,“什麽法子?”


  青櫻已經站起身道:“今晚我們走一趟,想必是能讓拓跋彥知難而退的。”


  是夜,兩輕騎出城,快馬加鞭。


  青櫻和顏超羽兩人喬裝打扮繞過官道,晝伏夜出,花了五天才到達朔州。朔州,曾經有拓跋彥行宮,也是他占領時間較長的地方,此刻又在後方,一直是魏軍軍需籌備之地。


  如今的朔州,全無北部重鎮的繁華,申時還沒有過完街上的店鋪便陸陸續續地準備關門……鄭氏雖然倒行逆施,卻到底是窮苦一些罷了,比不得被外族占領之後的屈辱。


  兩人下馬拐進了一條巷子,見一個中年男子正在給店鋪上門板準備回家,顏超羽上前笑道:“可是濟世堂的大東家曾老板?”


  他們兩人在朔州行走,皆是魏人打扮,這中年男人打量了他們一番,沒好氣地冷道:“有什麽事快說,我要回家去了!不認得什麽增老板減老板。”


  “有曾老板這般好骨氣,何愁我大夏河山不光複?”說話的青年男子分明是夏人的口音,走近上來拱手道,隻見他麵容分明玉麵俊美,隻是憑著一股英挺,絲毫不顯得過於秀氣,此人的容貌似乎頗不尋常。


  他生意人見多識廣,當下停下手道:“貴客是誰?”


  “顏超羽。”青年男子朗聲笑道。


  “顏……玉麵將軍?”曾老板驚愕不已,顏超羽的名頭響徹南北,無人不知,卻怎會出現在這裏。


  不等他反應過來,顏超羽指著身邊一個身量明顯纖細許多的人道:“這是慕容軍師。”


  慕容軍師,四個字如雷貫耳,縱然少有人見過她,關於她的故事和歌謠卻傳遍街頭巷尾,上至白發老人,下至垂髫兒童,無人不知。


  “慕容軍師……真的是女子?”曾老板瞪大眼睛。


  青櫻摘下麵紗,彼時清風拂過,夕陽西下,身後是戰後疏離蕭條的街道,別說是曾老板,就連顏超羽一時之間都直覺芳華絕代。


  曾老板回過神來,連忙將兩人讓進店鋪道:“兩位貴人進來說話,以防被有心之人看見。”


  說著一麵又關上門來,一麵笑道:“夥計早就回家了,裏頭沒外人,兩位貴人有什麽話找我老曾,但說無妨。”


  青櫻環顧了一下店鋪,果然是朔州首屈一指的藥鋪,笑道:“聽聞魏軍所需的藥材都是從曾老板這裏采購,想來濟世堂的生意還好?”


  曾老板臉色一凜正色道:“是,但是經營藥材所得的資費我老曾全部都捐作了軍費,倘若如此將軍和軍師仍要問罪的話,我無話可說。”


  青櫻搖頭笑道:“曾老板一心為國,趙王心中很清楚,將來驅除了北夷,還要給你封賞呢,如何會怪罪?”


  “那……”


  顏超羽接口道:“最近天氣越來越潮熱,魏軍是否在曾老板你這裏新訂購了藥材呢?”


  曾老板連連驚訝道:“正是!將軍如何得知?”說著又道:“往常魏軍采購的皆是止血或者跌打損傷的藥品,這一回麽……卻完全不同,看不出來章法。”


  曾老板說著便往櫃上取出一個暗盒,小心地托著從裏拿出的一張紙細細念來:“這一回魏軍要的藥材,種類繁多,麥冬,白術,葛藤,金銀花,蒼術,艾葉,大楓子,雞骨草,白菊,合歡皮,佩蘭,千斤拔,蓮子,青木香,三七,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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