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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個中自有癡兒女2

  那孩子大約是嚇壞了,一雙眼睛四下瞅瞅,大約也識得青櫻,知道這位年輕的女軍師向來並不對下苛責,猛地撲過來跪下道:“求軍師救我!我們百長要打死我!”


  青櫻見他一團稚氣,如同從前的自己,不免開口對那百長道:“他犯了什麽錯,要這樣嚇唬他,便饒他這次吧。”


  那百長連忙陪笑道:“軍師有所不知,這孩子甚為頑皮,素日裏就不太服管教。今天更是私藏偷看王爺親自嚴令銷毀的東西,實在是饒他不得。”


  又是要銷毀?連軍中也有?

  青櫻狐疑地彎腰從那小兵士手中抽出他緊握著的一卷紙。


  百長,羅威,甚至於匍匐在地的那個少年兵士的瞳孔,同一時間放大,屏住了呼吸,盯著她手中的那一卷紙。


  顏超羽第一個反應過來,一麵身影如飛躍了過去一麵喝道:“放下!”


  郭光耀連連搖頭歎道:“這一招真是毒辣,比什麽離間計都好。”倒是一向沉穩的崔思博此刻卻麵色發灰,“如果隻是離間,倒也沒什麽,怕就怕是真的……真是孽……”


  顏超羽還是遲了一步,青櫻已經展開了那卷紙。


  其實,這是一幅畫。


  畫麵躍入眼簾的時候,青櫻臉驀地一燒,實在不堪入目。


  兩具交纏在一起的軀體,她尚在閨閣,雖然多年征戰並非沒有見識,卻還是滿麵通紅。


  正要卷起來丟掉,那匍匐在下的少年兵士忽然輕聲道:“軍師怎麽不看看上麵畫的是誰?”


  定睛一看,如同晴天霹靂!那畫上的女子,分明就是她的模樣,驚怒之餘再去看另一個人,不是拓跋彥是誰!連他的眸子都是紫色的,惟妙惟肖,不惜一點筆墨!

  畫的右下方還題有一行小字:平南王初幸“雛鳳”,雲雨巫山,念念難忘,故作此圖以遣相思。


  顏超羽一腳踢開那少年兵士,劈手將畫從青櫻手中奪走撕毀,狠狠道:“誰叫你看的!”


  青櫻任他上前去一掌擊斃那個嘴角分明帶著一抹笑意的少年兵士,目光木然而冷漠,隻是輕聲喃喃道:“我沒有。”渾身的惡寒從背心升起,仿佛被剝光了衣物當街示眾。冬日裏的太陽被該是暖融融的,此刻照在她身上卻讓她一陣作嘔,身子一弓半蹲在地。


  郭光耀連忙趕上前來溫聲道:“軍師,軍師?”見青櫻不應,崔思博試探道:“這畫自然不是真的,俗語道,清者自清,軍師的清白名聲豈是北朝那等夷子能髒汙的?”


  他陪同青櫻去過靖安見拓跋彥,早就瞧出那平南王對軍師有所不同,兩人一言一語何嚐像敵國之間合縱連橫時劍拔弩張地談判,反而時不時……


  青櫻閉目咬牙道:“超羽……超羽……”


  她心中恨極,拓跋彥行事妖異不同常人,這招舍身飼虎拉她一同下水,不正是叫天下人都知道她失貞於他,從此別說明禹,普天之下的男子,除了他以外,誰還敢娶她麽?

  況且趙王軍中,臨城城中,想來已經是遍布此畫,人盡皆知,叫她除卻投奔他,又怎麽立足?


  顏超羽在屍體上猛踢了兩腳還不解恨,聽到青櫻叫他方過來,隻聽她低聲道:“幫我殺了他!”


  顏超羽和崔思博都是陪同青櫻北上過的人,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頓時一涼,看來這畫上的是真的了!不然何以慕容青櫻這樣悲憤。


  然而這次,他們卻是錯怪了拓跋彥。


  他此時正在大夏京師以北的平河行宮中,顯然他也剛剛收到同樣的一幅畫……他府上的幕僚派人從靖安快馬送過來的。


  他看得很仔細,甚至嘴角始終噙著一抹似冷非冷的笑。高盛在一旁愁眉不展,忍了幾番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王爺,現在外麵人人都說你同這慕容青櫻……”停了一下似是覺得說出來不妥,拓跋彥接口悠悠道:“世人怎麽說,我幾時在乎過?他們愛說便讓他們說去吧。”


  高盛深知他家王爺個性異於常人,潑在他身上的汙水他從來不手忙腳亂地自己擦洗,相反,必要使人心甘情願地呈上淨水與他清潔,還要心存愧疚。


  隻是。仍是心下難安道:“可是,這分明是七王爺搞的鬼,如此一來,王爺與司馬明禹之間縱有聯盟也必破無疑,於他本來就有利。而且現在皇上肯定也知道了。七王在設法煽風點火一番,皇上多半會心存疑慮,這儲位之爭……”


  拓跋彥負手看著窗外的細雪,雲淡風輕地笑道:“爭?我何時爭過?我不過是要讓父皇心甘情願地把皇位送到我手上。”


  其實彼時他在與拓跋瓏之爭中並不處於上風,相反有一半的朝臣都與七王爺結交,畢竟七王身後有皇後整個家族的支撐,而四王,難免有勢單力薄之嫌。


  高盛心中一凜。


  “不過,還是要讓她知道,這不是我所為。”


  這是一個坎兒,慕容青櫻必須越過去。


  她已有幾日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但是並不代表她不出帳。相反,她每日都起得極早,在兵士清晨Cao練之前就出營鑽進營地附近的林中,那裏有一個不大的洞,大約是從前山中獵人過夜所挖掘。裏頭冬暖夏涼,陽光可以透過岩石被雨水侵蝕的地方灑進來,倘若在這樣的冬日裏躺在地上便能感覺到臉上身上星星點點的溫暖。這個地方隻有她和司馬明禹知道,而明禹,反正……他應該不會再來這裏。


  她在營地的帳中幾乎夜不能寐,雖然在這裏仍是一閉眼便是千頭萬緒應該想明白的事……比如冷靜下來細想,拓跋彥一代梟雄,應該不會以這種下作方式來逼迫她,況且於他的江山天下有弊無利;又比如那日羅威的種種言語,那個少年兵士“巧合”地出現,這背後不會沒有玄機;再比如拓跋彥為何能精準地追蹤到她的行蹤,內鬼是誰?


  頭痛欲裂,心中又煩悶委屈,竟是掛著淚睡著了。


  迷糊中覺得有人在她臉上輕撫,聽見明禹的聲音,似是嫌棄道:“真煩,又哭,我還沒對你怎樣。”語氣中卻有著溫柔寵溺。


  莫非……是自己夢到了在鳳鳴山的時候,不想醒來,不是因為太困,而是想到一醒這夢境便會消失,即便還在夢中心中也難過不已,眼淚撲簌簌地順著臉龐劃下。


  隻覺得被人猛推了一把,她費力地睜開眼,一瞬間瞳孔一縮,有些不敢相信,盯在來人的臉上,轉瞬又把目光移開,覺得無地自容。


  “你……來做什麽?”她眼圈一紅,扭過頭卻忍不住眼淚。


  司馬明禹身上有著淡淡的青桂香氣,伸手撫上她的頭發,衝她笑道:“因為,知道你會在這裏哭。”


  他們多久沒有像這樣說話了?

  就跟當年在山上她被他冷言冷語說得多了,有時候也會生氣地跑開一個人悄悄哭。隻是不一會他便會出現,雖然臉色還是壞到不行,嘴上一定還是會嫌她很煩,但是一定會最後哄得她破涕為笑。


  可是,她好像越發哭得厲害。


  幾乎是抽抽噎噎,“我沒有做那種事……”跟他說起這個,很是難為情。


  司馬明禹似是認真地想了想,“你給不給我檢查?”


  他表情嚴肅,青櫻一時止住啜泣,睜大眼睛警覺道:“你要怎麽檢查?”


  他本是想逗弄她玩,見她眼睛哭得雖然紅腫,不似這兩年的沉穩決斷,反而回到了初見時那少女的依賴與可愛,心中本是一動,此刻她發間的馨香更是一種蠱惑,誘他不覺說出道:“我想要你。”


  算不上鬼使神差,他想要很久了。青蔥歲月耳鬢廝磨中,他年輕衝動的身軀不可能沒有想過,隻是忍住罷了,她不是他那些姬妾,用來幫他發泄一番。


  這些年他也並不是沒有想過要了她,尤其是最近兩年為了籠絡麾下將領幕僚,幾乎每半年就會新納一位妃子,再加上他們各自軍務冗繁,竟比以前生分了許多,甚至連這般親密地說話也難以有一回。


  按照大夏風俗,她早已經到了甚至過了待嫁的年齡,她萬一嫁給別人呢……他不是不怕的。


  青櫻突然謔地拉開衣帶,咬著嘴唇道:“你就是想要這樣,不是嗎?”說著方才止住的眼淚又噙在已經紅腫的美目中,咬牙道:“我到底跟你的那些妃妾有什麽區別?她們憑的是父親的軍功,我憑的是竭忠盡智是嗎?”


  這是她心中的毒刺,遇事便要狠狠發作一回。


  僵持了一刻,司馬明禹伸手掐了掐她的臉,微笑著搖搖頭將她的衣帶係好,又替她整好衣服,把她抱入懷道:“你幾天沒睡了?看看醜成什麽樣子?我又不是沒見過女人,這時候也會對你下手?”聲音卻是溫柔。


  他剛才隻是一時受到這溫馨的蠱惑勾起了深埋的欲念,其實這幾日他也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實在是困得很,隻想抱著她好好睡一覺……他知道她肯定會在這裏……幾年前初到臨城,兩人便是不約而同地想要找一處僻靜的山林,隻有他們兩人知道的,就像鳳鳴山後山留下無數回憶和笑語的小徑。


  青櫻其實心中堵得慌,急於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清白,即使他剛才真的要她,她大約是不會真的反抗的。


  可是他沒有,這反而讓她煩悶不已,隻是這種事她又怎麽好主動的,本來她少女時代不是在山上就是隨他在軍中,風月之事不過是看書上的戲文,並不知道要怎樣引誘他,一時在他懷中臉漲得通紅,猶豫了半天才小聲道:“其實……也可以下手的……”說了立時又後悔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司馬明禹見她蜷成一團,又是覺得可憐又是覺得可愛,不禁伸手摟住溫聲在她耳邊道:“我是想要,但是你不需要用這件事來證明。”說著安然閉眼輕笑道:“唔……再說這件事也不能在這裏做啊……”


  青櫻汲取著他懷中的溫暖,細細嗅著他身上的青桂香氣,倦意漸漸上來,將睡未睡之時還是忍不住問道:“明禹……你為什麽這麽相信我?”他向來是個霸道愛吃醋的人,她還以為他至少有半年會不理她,或是又要想出什麽法子折磨她一番。


  司馬明禹合著眼低低道:“沒辦法,誰叫小時候眼光差心腸軟,竟會喜歡你,現在除卻巫山不是雲。”


  青櫻聽了很安心地縮成一團在他懷中,很快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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