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日日思君不見君2
這兩年來,一來各自事務繁忙,二來年紀漸長之後難免有些尷尬不便,少有這般說體己話兒的,青櫻今日這番推心置腹字字堪似千斤重重敲在司馬明禹心上……這些年有再多的物是人非,美人如花,心底裏最能信任的可以安然相擁入眠的,唯有她一個。
她什麽都知道,雖然嘴上跟他別扭,雖然她心中也有心結,但是也隻有她才是唯一真心不算計的。
半月之後,北朝平南王得到暗子消息,趙王麾下的慕容軍師親自赴京師北部勘察地形繪製軍圖,目前隱身在京北的一家祠堂中,所帶隨從不過數十人。
高盛聞言,不由得疑惑道:“以她的狡詐,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泄了行蹤?上回尚文和之事就讓她覺察出來反過來利用了一把,這……會不會有詐?”
拓跋彥彼時正在撫琴,待到一曲終了才道:“有沒有詐,捉住她了自然就知道了。她那個人,有趣得很。”
又兩日,平南王屬下暗子飛馬來報,已將慕容青櫻圍困在京郊的一片叢林邊緣,討王爺的示下。拓跋彥輕輕一笑,似乎很是平靜,立在一旁的高盛卻分明注意到他丟下手中批閱文書用的力有多大,竟將羊皮紙的文書生生劈斷!
快馬加鞭,轉瞬即到。
隻見叢林中八名黑衣死衛組成的陣法當中,那個兩年未見的人笑盈盈地端坐,絲毫沒有被困的慌亂,反而在月色下更顯得眉目如畫。
心中一動不免問道:“兩年不見,青櫻真是越發出落得貌美如花,實在叫人心動。”
青櫻見是他,便站起身來笑道:“那也是多虧王爺當年所贈的蜜黛和水粉的功勞,到現在我還是遍體生香呢,難道你們都沒有聞到嗎?”
她這麽一說,拓跋彥果真覺得有一股極細的香氣縈繞而來,深知她詭計多端,立時喝道:“屏住呼吸,小心有毒!”
陣中死衛紛紛捂住口鼻提氣屏息,說時遲那時快,趁著這一瞬間的鬆懈,青櫻身形一閃如鬼魅,聲東擊西出手點了離她最近的一個黑衣人要Xue,將他踢出陣中,陣型一散她便破陣而出。
高盛見了心中雖然佩服她的機變,卻暗自慶幸王爺聽從了自己的建議帶了一百兵馬過來,即使她破陣也不可能在一百兵馬眼皮底下逃脫。
誰料青櫻根本就無意逃脫,反而身形如風直擊拓跋彥!
拓跋彥似乎也並沒有想到,好在隻驚疑了片刻,他的功力還是高出慕容青櫻許多的,當下閃身避開,青櫻也隻輕輕從他身側擦過,並未傷到他。拓跋彥剛要下令截住她,卻轉瞬間眼前一變,什麽叢林什麽慕容青櫻皆不見了,仿佛陷入一片飛沙走石當中。心中暗道不好,連忙連喚了幾聲高盛的名字,完全沒有回應。
他心知定是陷入了什麽古怪的陣法當中,必定是慕容青櫻暗地裏搞的什麽鬼!隻不過見到她心中滿是複雜,還未來得及細細體味,一切便發生得太快,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恨。
他自天殊散人處也頗學到了一些奇門遁甲之理,深知此刻是著了那丫頭的道,不僅她沒有被天罡八魂陣困住,反而反設一道將自己用此陣困住,隻能在這裏靜待,否則也隻是徒費體力。
他定力極強,主意一定便盤腿坐下心中默數時間,全然不受眼前幻象幹擾。約莫是過了半個時辰,才聽見耳邊高盛小心翼翼道:“王爺?王爺?”
睜眼一看,一切複原,八名黑衣死衛,一百兵馬都在,唯獨不見慕容青櫻。高盛揣摩他心思,猶豫著開口道:“屬下無能,未能即使將王爺從陣中解救出來,請王爺責罰。”
拓跋彥此刻並無暇去責罰他什麽,隻蹙眉道:“怎麽要這麽久?她人呢?”
高盛低頭道:“慕容青櫻諳熟於陣法,方才她攻擊王爺不成後所落的位置十分精妙,連同她自己在內,與黑衣八衛共同構成一個新陣,王爺正好在陣中。屬下無人能解……”
拓跋彥目不轉晴地盯著剛才陣法所在的地方,半晌才問道:“這些你如何知道?”
似是漫不經心一問,高盛卻驚出了一身冷汗,深知此刻平南王看起來平靜,其實沒有抓住慕容青櫻,反而被她擺了一道。平南王性情難測,此時正是他氣惱的時候,於是他小心翼翼道:“慕容青櫻說的,不然屬下哪裏能知道這些。她自言隻有放她離開,此陣自破,所以屬下隻好……”
拓跋彥聽了微微頷首嘴角似乎還帶著一抹笑意道:“她真是詭計多端,想必那香氣根本就不是什麽毒氣,隻不過故弄玄虛,讓我們分神,她好趁那一刻破陣。”說著歎道:“說起機變無雙,她真是當世翹楚。”
高盛正待借機說什麽給王爺台階下,不想拓跋彥目中紫光一閃,寒柔並濟,連跟隨多年的高盛見了都心中一慌,別說其餘人等,隻敢側著耳聽他緩緩道:“但是,我遲早會抓住她的。”
兩年前,他存心放她一馬,卻被她算計一道,中毒重傷數日才被高盛等人率人救回。拓跋彥傷愈之後,全力南進之餘,活捉慕容青櫻便成了執念。
高盛等人哪裏敢回話,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回府……拓跋彥雖然在靖安的府邸樸素低調,卻每到一處必要建立行宮,務必要與在靖安的起居相同。
本來提心吊膽了一路倒是平安無事,高盛才略略鬆了一口氣,誰知剛進府,府中的侍衛軍首領便苦著臉上前來聲音直顫道:“回稟王爺,半個時辰前,水牢進了賊……”
高盛一聽大驚失色,雙目一瞪喝道:“胡說!水牢裏隻關押了兩個人犯,有什麽值得賊進去?況且水牢堅固無比,與整個府邸的地下連成一體,沒有打開鎖的鑰匙,怎麽可能進賊?”
那首領跪在地上,似乎也難以找到理由,拓跋彥輕笑道:“所以說,如果進賊了,一定是有鑰匙的。”說著對那首領道:“你起來吧,沒你的事了,給水牢換一把鎖,重新配一把鑰匙,交由高將軍保管就行,不必再給我了。”
別說是那首領難以置信地失禮抬頭望著他,就是高盛也疑惑。好在他畢竟跟隨拓跋彥多年,深知其中必有關竅,隻是不必叫多餘的人知道,連忙喝道:“還愣在這裏幹什麽?快去辦罷!”
兩人信步行至府中靜謐之處,拓跋彥果然開口道:“南夏康明帝藏有大批寶藏之事,想必你也知道。”
見他還不甚明白,複又解釋道:“當年,康明帝為了避免這批寶藏落入Jian人之手,很是動了一番心思,先是挑選了四位大臣,將藏寶圖一分為四由他們分別保管。又將他們分散安置在南夏各地為官或是告老。”
高盛心中心念電轉,突然靈光一閃道:“水牢中被劫走的是人!而這個人就是當初四大臣之一的後裔?”
拓跋彥頷首道:“說對了一半。”又接著道:“當年能得康明帝托付的人必定是他的心腹,而據我們所查,康明年間由天子親自提拔上來的文臣武官有四十八人,其中活到康明帝去世前兩年的隻有八個人。而這八個人中又有四個在康明帝去世前兩年內由於不同的原因被調往不同的地方或者告老還鄉,總之……離開了京師。”
“慕容青櫻已經找到了其中的三位,今天被劫走的是第四位的長孫。”
“那王爺怎麽……”他是想說為何會任由慕容青櫻劫走這樣重要的人物,忽然又想到一事,“所以……那鑰匙是故意……”
拓跋彥回頭笑道:“正是,不然以她的身手,不至於能在我身上探囊取物。”
說到此處,高盛不可能還不明白,“這個‘長孫’不是真的‘長孫。”
拓跋彥麵向月光站著清輝灑在他臉上平添了一份柔美,說出來的話卻是驚心動魄的,“人是真的,但是他早就歸降了。有這麽好的一枚棋子打進去,不愁得不到其他三幅圖,也不愁引不了青櫻入陷阱。”
趙王軍中,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正拚命往口中扒拉飯菜,顯然是餓了多時。他身上衣衫襤褸,唯有一雙眼睛並不渾濁,顯得並非平庸草莽之輩。
他吃完便不說話,仿佛等待發落一般……這從他滿身的傷痕可以看出,他被俘的這大半年來想必是受了不少折磨,深知多說無益,不如省點力氣。
付繼孟這時正掀帳進來,見他吃完,笑道:“軍中一切簡陋,飯菜可還合胃口?”
付繼孟之父是赫赫有名的“活李廣”付為正,此人縱然似是落魄了多時,辨認了一陣也認出了是他,萬想不到連付家忍都竟然在這裏,瞠目結舌了一陣後,咬牙恨道:“亂臣賊子!我恨不得嘔出剛才所吃的東西!”
此人是滎陽太守,滎陽失守之前一直效忠於朝廷,對於叛出的趙王軍自然是要生啖其肉的仇視。
付繼孟也不氣惱,等他罵完才道:“明天慕容軍師會見你,你還是先梳洗一番。軍師可不是你這等粗鄙漢子,莫要汙了她的視聽。”說罷對一同進來的一個麵容俊朗,眉目如星的英氣青年道:“有勞小顏將軍安排人守著劉太守,我另有事要處理。”
顏超羽應了一聲,他自然知道付繼孟是有什麽事要處理……必定又有相好的來了,付繼孟出自名門,打仗也不算差,隻是有一點男人的通病……好,色,已經娶了四房小妾,還時不時喜歡湊到青櫻身邊獻殷勤,今日本來沒有他的事,一聽是軍師吩咐立時搶著要來,不過隻說了一句話,又是明日邀功的本錢。
顏超羽處理完劉爾的安置,便尋到青櫻,見她一麵吃飯一麵還在幾張圖上勾勾畫畫地思索,不禁伸手移開地圖歎道:“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你這是何苦?”
青櫻這兩年與他交情日益深厚,兩人說話也隨意了許多,青櫻一邊吃一邊問他道:“你和付繼孟又不對付了?”
“我跟他從來就不和,不是第一天,所以不是這個原因。”顏超羽撐在桌上,盯著青櫻道:“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喜歡王爺。”
青櫻拿著筷子的手一顫,心中莫名地被劃過一般,隨即嗤之以鼻道:“你的以為是錯的,我和王爺是鳳鳴山上的同窗,又在宮中待過一段日子,比其他臣下要親近些是有的,但是君是君,臣是臣,我可沒有什麽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