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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江山如此多嬌1

  青櫻沉默了一刻道:“我若是她,也隻能這樣選擇。倘若不吃皇後送來的有毒點心,一直不毒發,皇後自然也知道你們清楚她的用心,以你們母子當時的勢力,又怎能與她抗衡?她死為你贏得一線生機,也有萬一的希望讓你父皇記得最初的恩愛,對你照拂一二。”


  拓跋彥瞬間眼中有些失焦,像是陷落在無盡的過往當中,半晌才道:“你說得對,從那以後,父皇有時候會想念母妃,對我……雖然不顯山不露水,還是重視了許多。”


  青櫻輕歎一聲,想起自己童年時候的寂寂時光,反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慰道:“你……”


  拓跋彥止住她道:“都過去了。”隨即輕撫她的長發道:“對我好的人太少,所以,我珍惜每一個。”


  青櫻一雙清瞳看著他,這所說的珍惜之人,也包括她麽?


  雖然感動,但還是有一絲算計,她垂頭低聲道:“所以?”


  拓跋彥放開她的手,信步踱到窗前,看著東方已經微微露出的魚肚白道:“你不必陪我三年,但是倘若他負你,你就來這裏。”


  青櫻一時不知說什麽好,突然羨慕起穆可兒和大姐青桐,她們都是從小就被寵愛的女孩,懂得如何應對一切的殷勤和深情。


  而她,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間都可麵不改色。倘若有人對她好一點,卻惶恐迷惑到自知所措。


  如此一想,神智就不甚清明,莫名地道:“你怎知他會負我?”


  心想到他的母親曾有測字斷事之能,莫非他也看得到什麽?

  拓跋彥背對著她道:“我不知,我並不像你師父那樣通天徹地。我隻是,盼。”


  青櫻聞言,直覺得心中一鬆,卻又不是滋味,勉強笑道:“就算他負我,你又怎麽知道我會來,即使我現在答應了,也不一定會來。”


  拓跋彥神色甚為輕鬆,轉身淡笑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她心頭猛地一震,深深地看著他。是啊,有些人注定不會遇到的太早,可是,並不代表不會惺惺相惜。


  也許他們本是一樣的人,所以一麵相惜,一麵算計。


  次日清晨,青櫻和崔思博二人便離開王府……平南王雖然低調,也不至於門庭冷落,他們二人身份敏感,叫有心人留了心將來後患無窮。


  走之前,青櫻忽然道:“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崔思博聞言臉色一變,輕輕咳了一聲……此舉即使是民風彪悍的北朝,女子也不會這樣主動,何況一向以儒治國的南朝,女子更是矜持為貴。


  隻是青櫻本在鳳鳴山上長大,林軼向來不拘禮法,又怎會教她這些世俗條框呢?

  拓跋彥淺笑,露出一個淡淡的酒窩,道:“當然可以。”青櫻一聽立刻撲了上去,緊緊抱了他一下,隨即鬆開。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在他耳邊輕聲道:“將來可能就是戰場上見了。不過你保重。”


  宣成二十二年夏,六月十五,風揚關突然遭到北魏大軍襲擊,守將鄭天罡激戰了五天六夜後終於在六月二十一子夜棄城而逃。


  北魏先鋒大將軍高盛由此破風揚關。


  一時間,大夏京師大亂。須知風揚關乃是咽喉,最是易守難攻,多年來大夏雖然兵馬不及北魏彪悍,卻仗著這關中天險始終能拒魏兵。而此次那魏兵有如神助,好似對關內的布防了如指掌,終於破關。


  安內必先攘外,朝廷立刻從起賢關調回大部分兵力回援風揚關,隻留下了兩萬人繼續與趙王軍周,旋。


  趙王軍此時本來已經有五萬人,之前與神策軍數十萬人對峙也不落下風,勢均力敵,現下當然勢如破竹,隻花了兩天便破關成功,從西北方逼近京都。


  俗語說好事成雙,破關那日慶功之時,便有人提出,趙王青年盛,身邊也沒個王妃怎麽也不像話。況且趙王與蘭陵王郡主已有婚約,不如早行夫婦之禮,趙王有人照料日常,郡主也不致因為戰事而耽誤終身。


  宣成二十二年,七月初八,趙王娶蘭陵王**李芳旭為妃,送至女方的求親名冊寫道:“蘭陵王李氏四女,端嫻淑懿,麗質溫婉”,隻是此時戰事漫長,成婚的大禮日後再補,現下先接王妃來軍中王爺身邊。


  消息傳至京中,朝廷立刻由中書令鄭友耀宣布臥病多日的皇上對於趙王勾結亂臣賊子蘭陵侯的行為痛心疾首,龍顏大怒,宣布革除趙王爵位,貶為庶民。庶民舉兵謀逆,按律人人得而誅之,正式向整個大夏發布了通緝司馬明禹等人的詔令。


  青櫻和崔思博等文臣謀士見了這詔令正在憂心忡忡,唯有司馬明禹不屑道:“鄭妃這件事Cao之過急,無端扯出父皇,必會有人會給她找些麻煩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五日過後的七月二十九,當朝太子少保徐應清上書直陳到了此時此刻,無論是趙王謀逆還是北疆危急,皇上身為人父人君,都應該出麵安撫民心。即使龍體抱恙,也該請幾位重臣入宮探視。如果一直是後宮鄭貴妃垂簾聽政,實屬不妥,有牝雞司晨之嫌。


  徐應清素來耿直,鄭妃平時對他能忍則忍,隻是這個時候他這樣的一個上書,端的是讓她下不了台。不過次日,宮中便傳了皇上聖旨,以“大不敬”和“霍亂人心”之罪,將徐應清下獄,還不待大理寺過堂,徐應清卻死在了牢中。鄭友耀令大理寺以人犯畏罪自盡的結論結案,一時間朝中眾臣大為不滿,徐應清一直官聲清明,就連民間也議論紛紛。


  青櫻見機,與崔思博等人商議,以趙王的名義立即追封徐應清為“忠義公”,並且再次重申先皇已經晏駕,留下遺詔令趙王繼位。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數十日內又有三個州縣的將領或是州官願意投誠,再加上本來朝廷在風揚關的壓力驟增,無暇太顧及司馬明禹這邊,是以趙王軍這一兩月來勢如破竹,四麵出擊,以攻城略地擴大自己的控製範圍為目的,卻不急著攻取京師。


  這樣一來,兵力難免因為分散而不夠用,司馬明禹卻始終不肯派出他到蘭陵郡後招募到的兵馬,慕容軍師也隻說這是護衛趙王所用,出戰弊大於利。


  蘭陵王的親信將領卻很是不滿,私底下頗有怨言,認為趙王區別對待,分別就是想培植自己的嫡係,並不信任他們。


  司馬明禹每每安撫,談笑間卻在這件事上堅定不移,似乎並不擔心生了嫌棄。


  青櫻卻心急如焚,此時大業剛剛起步,好不容易借北朝之力緩過了一口氣,如果起了內訌隻怕被人利用。


  崔思博有日同青櫻一道處理政務,隻見寫著寫著慕容軍師的筆便停了,便道:“軍師何必太擔心了,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在明麵上,我看王爺心中有數。”


  見青櫻仍是愁眉緊鎖,隻好點道:“軍師最近可見其他大人擔心過這一點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般,青櫻驀地想到這幾日以來每日的議事中,蘭陵王的親信怨憤之言少了許多。


  還未等她想出個所以然,那廂顏超羽同付繼孟兩人似乎因著下一步用兵的方案起了爭執,同在場郭光耀為人圓滑,自然不會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隻叫了一位副將來請慕容軍師過去。


  原來顏超羽堅持雖然眼下戰況大好,卻也要選出一個合適的城池作為趙王目前的據守點,分出一部分兵力,也要移過去一些百姓休養生息,耕種漁織,倘若將來有個萬一也是一個退路,可以圖謀再起。


  說心底話,就連郭光耀心中也並不讚同這一點,現在前方勢如破竹,本來就兵力緊張,又哪能分得出人手去駐守呢?況且顏超羽所提議的益州是他們顏家的地盤,這分明就有保存實力另有圖謀的嫌疑。隻是他老成世故,不說出口,卻等著付繼孟說出來。


  等青櫻過去的時候,付繼孟早就被他父親遣人拉開了,郭光耀也有軍務要處理,同青櫻打了個照麵便退下了。


  隻剩下顏超羽一人斜坐在校場的一處土坡下,抱著雙膝,一身銀甲在彼時的殘陽如血下,英挺得叫人驚心。


  青櫻坐到他身邊,顏超羽隻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兩人一起倚著土坡看夕陽斜墜,半晌顏超羽才開口道:“我沒事,隻是想一個人想明白自己想的到底對不對。”


  青櫻不答,隻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隨手劃了幾筆,似乎漫不經心道:“如果我覺得很對呢?”


  顏超羽目光有些失焦,苦笑道:“對在哪裏?”


  青櫻一指沙地上的簡圖,微笑道:“可是和你想的一樣?”


  顏超羽眼睛一亮,身體敏捷地彈起,興奮地跪在地上道:“是!正是這樣!我也認為我們益州是據守的最佳位置!”


  “益州依山而建,本身南麵受敵的地方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敵人想要攀爬上來即使雲梯也做不到,相當於多了一道天然屏障,況且東西兩麵滄瀾江與烏東江交匯而過,涉水作戰本來就是守方有利攻方有弊。更難得益州土壤肥沃,百姓善於耕織,山中又有鹽礦,即使封鎖也能自給自足。”青櫻手中的樹枝在沙地上輕點,接著又道:“況且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拓跋彥發兵攻打風揚關絕非善心,一旦風揚關以南的城池全部被攻破,他北魏鐵騎就會長驅直入。”她歎道:“將風揚關的兵防泄露給他本來隻為借刀殺人,卻不能將大夏的錦繡河山葬送到外夷的手中。益州是北魏軍南下的必經之地,倘若朝廷神策軍真的擋不住,這也是一道屏障。”


  顏超羽心懷坦蕩,提議益州本來就不是為一己之私,現下見青櫻之言條分縷析,早已心服,隻是又擔憂道:“軍師所言雖是,隻是即使益州不破,拓跋彥想要南下又何必非要攻破呢,隻要向東取道再拐彎到京師不就行了?”


  他英挺的臉上滿是飛揚的壯誌未酬,目光灼灼地看著青櫻道:“況且,益州以東的州縣那些守將素來安逸慣了,並沒有一個上過戰場,到時候隻怕降得最早的就是他們。”


  青櫻聞言點頭歎道:“你慮的確實是,這些人一見北魏鐵騎一定降得最早。不過……”她忽然又狡黠笑道:“他們降的必不是拓跋彥,而是北魏的皇七子拓跋瓏。”說著目光投向遠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世上能牽製拓跋彥的人,最好的人選莫過於他的七弟。隻要拓跋瓏在東邊吃到甜頭,以他的母族在朝中的勢力,必不會被召回朝,畢竟這是他立軍功揚名的好機會,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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