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師一表真名世3
“那……”大夫還要再說。
青櫻打斷大夫道:“就依王爺的話。”說著緊了緊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說到底,這個世界上,還是她最明白他的心思。
他的意誌力從當日在涼州城重傷就可見一斑,這回更是整個取箭的過程一聲不吭,大夫數次以為王爺已經昏了過去。
等到羽箭拔出的時候,青櫻渾身都是濕透的,明禹失血太多暫時昏睡了過去,但是看呼吸還算平穩,可算心中稍安。
隨軍大夫剛剛給司馬明禹處理完腹部的傷口,又拿著拔出來的箭看了又看,青櫻察言觀色頓覺不對,連忙問道:“這箭有什麽問題嗎?”
“回軍師,這個在下也說不準,隻是……”大夫麵上的表情很是猶豫。
青櫻心跳得極快,以她的機敏自然能猜出接下來對話的方向。略一定神,麵上已是冷靜道:“我們出去說,免得擾到了王爺休息。”一麵說一麵小心地抽開兩人纏繞的手指。
“胡大夫請直言。”外麵月朗星稀,雖然今日既有大捷又有主帥受傷接連發生,營地裏卻不見一分亂,仍是井井有條。
“這個……以在下的淺薄見識,箭頭隻怕上有劇毒!”
然已經有心理準備,青櫻胸口還是像被重重擊了一下,身體就要不受控製地飛出十丈遠。
然而她不能,她不可以像其他的十七歲的少女隻在閨閣中待嫁,此刻他受傷昏迷,她更要清醒決斷。
“……此話怎講?”想來自己的聲音聽著應該沒有異樣?
“這……其實我也不敢肯定,隻是方才處理王爺的傷口時發現跟剛回來時有所不同。傷口好像擴大了一些,這是在下肉眼都能辨識出來的。”說著瞧著青櫻的臉色並無承受不住的樣子,又接著道:“而且,拔箭之後,除了血以外,還有些黃綠色的東西從傷口滲出來,像是開始潰爛。”
青櫻見他眼中猶疑不定,追問道:“胡大夫曾經見過這種情況的嗎?”
“那倒沒有,畢竟在下一直在軍中,不在江湖,所醫治的還是外傷居多。隻是,我還未出師的時候在我師父那裏見過一個江湖客中過一種叫做‘寒蟬’的毒,當時就是這種狀況。”
“寒蟬”?她並不精通醫毒,從未聽聞此物,隻急道:“要怎麽解?你既見過,一定知道解法?”
胡大夫搖頭,“說來慚愧,我自在師門當中就不善於療毒一術,多年在軍中更加偏於外傷,於解毒方麵實在沒有長進。”
一夜無眠。
次日中午,顏超羽與付繼孟返回,留下郭光耀與崔思博兩個老成的在臨城處理餘下事務.
司馬明禹到現在尚未蘇醒,青櫻也隻能放下最後的一絲僥幸,相信他確實是中毒了。然而此事卻不能聲張,以免動搖軍心。是以青櫻隻請了顏氏父子,付繼孟和許宗若幾位心腹大將前來帳中,眾人正疑惑為何隻見軍師不見王爺,她便將明禹的傷勢和盤托出。
眾人聽了都愁眉不展,卻無良策,於行軍帶兵他們是強項,這治傷療毒著實為難他們。
沉默了一陣,許宗若突然開口道:“寒蟬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仿佛是北朝的一種毒物身上提煉出來的,我們大夏倒是不多見。”
許宗若是早年跟隨蘭陵王在風揚關征戰過的部將,對於北朝的見識自然比其他人更足。他此言一出,其餘人精神一震,忙追問道:“那要如何解?”
倒是青櫻,聽到北朝二字,心中莫名地起了一層寒意,有些走神。
北朝的東西不會無緣無故地卷入。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隻聽到許宗若說道:“……北朝權貴用的多,隻因製這個毒的蘇子雍,”他停了停似乎在想措辭,“比較愛財,所以要的價錢高,窮人要用這個下毒,也買不起,所以他基本是北朝皇家禦用的。”
“蘇子雍?這個名字聽起來是個中原人?”顏超羽蹙眉道。
“說起來此人來往神秘,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判斷他是中原人,其餘的一概不知。”許宗若歎道。
青櫻慮的卻不是這一層,北朝皇家,會這麽巧?她腦海中莫名地浮現出那個人的妖嬈和言笑晏晏。
最後商議的結果是顏超羽陪慕容軍師去北朝都城靖安一趟,餘下的人留在營地一麵休整一麵護衛趙王。
這次前往北地,一路要經過風揚關等尚在朝廷手中的州郡,是以不便多帶人手,一行五人喬裝打扮成商人。好在顏超羽武藝高強,青櫻也基本可以自保。
即便是這樣,他們能走密林小道的絕不在城中現身。
星夜兼程也花了三日才到靖安,好在毒醫蘇子雍的府邸不難打聽,就在靖安城南。
按照許宗若的說法此人愛財如命,那府邸不說金碧輝煌,總該有些排場的。所以當青櫻一行人見到眼前的一個青磚翠瓦統共不超過八間房的農家小院時,還疑心走錯了地方。
顏超羽上去敲了門,一位麵向憨厚老實的中年男子打開門來,絲毫不驚訝,“我家公子最近不賣藥,請回吧!”
顏超羽從袖中取出一錠赤金塞到他手中懇切道:“這位大哥可否行個方便?我是江南人,家父一向來往南北兩朝從事皮革生意,不想十日前誤中了一種名為‘寒蟬’的毒,現下昏迷不醒,聽說隻有蘇公子能解,所以……還請大哥憐憫。”
他相貌清俊,此行又不著戰甲,還真有幾分書生意氣。那中年男子得了金子,雖然仍是不通融,語氣和緩了一些道:“‘寒蟬’確實是我家公子的毒,隻是令尊運氣不好,我家公子從三日前開始就宣布了不為任何一人解此毒。”
三日前?那不正是趙王中箭中毒的時候麽?怎的這麽巧?
“為何蘇公子突然不肯解這個毒?”
“這個……我家公子脾氣有時候就是很怪……咳,論理說我們下人也不該說這個。我看你誠心,要是能讓夫人說句話,我家公子沒準就悄悄給你醫治了。”
顏超羽把這話帶回到客棧,對青櫻道:“聽他這話的意思,蘇子雍好像有什麽不得已的緣由,即使醫治也要私底下悄悄進行。”
青櫻很是思索了一陣,點頭道:“我心中總有一個感覺,這件事同北魏的皇家脫不了幹係。”說著又笑道:“我倒有個主意。”
顏超羽見她目光中露出狡黠,不禁失笑道:“莫非軍師想要打家劫舍?”
青櫻也不否認,隻微微笑道:“晚上就知道了。”
剛交醜時,一行五人已然悄悄躍入了蘇家小院,青櫻回頭對顏超羽叮囑了幾句,身子一閃便進了主人的臥室。
那廂顏超羽又帶著拜帖在門外鍥而不舍地敲門。來開門的還是那個中年漢子,呼地拉開門罵道:“大半夜的哭喪來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親爹死了?”
顏超羽一身錦衣,笑容如天上朗月,“在下正是為家父而來求見蘇公子的,大哥不記得了?”
中年漢子一見是他,倒吸一口氣道:“我白天不是告訴過你……”
話未說完,他忽然發覺自己不能動彈了……顏超羽身後的一位黑衣人已經出手如電點了他數處大Xue。
顏超羽和三名手下護衛一行四人扛著蘇家的看門漢子徑直進了小院,他氣沉丹田,純以內力發聲道:“蘇公子,在下家中親人不幸中了‘寒蟬’之毒,懇請公子慈悲援手,救我親人性命,在下感激不盡。”
如此連說了三遍,連周圍的百姓都吵醒了,別說睡在臥房裏的蘇子雍。他一麵窸窸窣窣地穿衣,一麵對睡在一旁的夫人道:“阿茵,沒吵到你吧?我出去打發了他們……哎,真煩人。”
語氣溫柔,全然不似他在江湖上貪財忘義的形象。
阿茵似乎睡得很熟,並沒有答應。蘇子雍見並沒有吵到她,這才放心地起身出去,臨走還不忘替阿茵一拉被子。
一來到院中,見看門的老高被點了Xue躺在地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先不及跟顏超羽等人理論,上前去就踢了他一腳恨恨道:“沒出息的東西!”
顏超羽笑道:“公子莫要錯怪了他,我手下皆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要點誰的Xue,並沒有幾人能躲過。”
蘇子雍聞言,這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南朝的人?”
“公子此言差矣,公子姓蘇,難道不是我大夏人?”顏超羽立於月下中宵笑道。
蘇子雍並不領情,冷冷道:“南朝……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們回吧,我說過從三日前就不再解‘寒蟬’之毒。”
“為何不解?”
蘇子雍像是聽到了極可笑的一件事,“為何?難道你沒有聽說過毒公子蘇子雍其人唯財是命嗎?自然是有人出了錢封了我的解藥。”
顏超羽正色道:“不敢違背公子規矩,那人出多少,我隻多不少,懇請公子賜藥,救我親人一命。”
蘇子雍頭搖得像撥浪鼓,“我雖然貪財,卻不守信用,答應了人家豈能再答應你,絕不可能,絕不可能!”
顏超羽還待再說,一個女聲嘻嘻笑著響起:“超羽何必求他?”
這聲音是從背後的主人臥房傳來,蘇子雍立時警醒,一個轉身大喝道:“誰?”聲音竟有一絲顫抖。
青櫻左手短劍寒光一閃,右手架著一個花容失色的俏麗女子現身,落落大方道:“鳳鳴山慕容青櫻,見過蘇公子。”
這兩月來趙王軍與南朝朝廷開戰後,趙王身邊的心腹謀士為一複姓慕容的女子的傳言不脛而走,想來蘇子雍遠在靖安也有所聽聞,聽到這個名字,有些怔怔的驚訝,“你……你想怎樣?不要傷害阿茵!”
青櫻嘻嘻笑道:“蘇公子一點也不驚訝,想必是聽說過我的名字,可知道,我下手最是心狠手辣?”說著短劍一橫,已然割破手中女子的頸膚,這蘇夫人阿茵本不會武功,此刻又痛又嚇,慘叫聲格外可憐。
連顏超羽都未曾想到青櫻下手真的如此狠辣,倒吸了一口氣。
不等阿茵哭叫,蘇子雍已然臉色灰敗地喃喃道:“你別傷害阿茵,你要什麽我給你……”
青櫻笑著搖搖頭道:“剛才超羽那樣求你,也沒見你答應,我怎麽敢輕易相信?”言語間手上的利刃有意無意地在阿茵的頸上晃動,好像下一刻就要洞穿她粉嫩的脖頸。
蘇子雍堂堂毒手神醫,此刻說是兩股戰戰都不為過,聲音直顫道:“你先放開阿茵,我給你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