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折、跗骨之螢羨人身,榮華已去恨不存
亂葬崗上橫七豎八到處丟著屍體,有些屍體已經被野獸啃咬的麵目卻非。幾個漢子抬著一個涼席裹著的屍體用力向下一拋,席子咕嚕嚕滾下山坡,拴著席子的繩子斷了,露出一具鮮血淋淋的女屍。
長發烏黑散亂在肩頭,身上蓋著一塊破布,勉強遮住身體,五官被利刃畫的稀爛,慘目忍睹。
“這是個美人呢!”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聽不出男女。
“晚霞色?嗯……好名字。”又一個人的聲音。
霞妃抱著頭,拚命想甩掉腦中不屬於自己的想法,她是霞妃,不,她是晚霞色。
“阿殆救我,阿殆你在哪裏?啊啊啊啊——”
封府內,琴聲悠揚婉轉,霞妃朝著那個聲音狂奔而去,那是她的主人,她要回去,隻要回去她就能得救,她就能……
叮鈴!
腕上的鈴鐺忽然響了一下。
霞妃猛地抬頭,瞳孔驟然一縮,夜黑風高,星羅棋布鬥折蛇行,荒野上,一隻螢火蟲飛到她的眼前,化作一道光鑽入她的眉心。
“霞兒。”一句呢喃。
“我……”漸漸消失的身體在聽到這兩個字時又恢複意識,迷茫的眸子看著把她抱在懷中的人,模糊的什麽都看不清,“不是……”
那年嶸州茶樓賣唱,街上燒殺搶奪盜賊橫行,她把自己弄得又髒又醜,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後來她遇見了很多逃難的人,這些人和她一樣,從嶸州那種吃人的地方逃往河州,然而沒有船隻,他們渡不了河,又過了很久很久,他們被一群山賊搶了去。
然而這些終究不是她的人生。
“不是……”霞妃對著抱著她的青年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是……”
晚霞色早就死了,因為她愛的人死了,所以她也死了,伐奚殆,那個她此生唯一的愛人,那種強烈渴望再見到愛人的意識是它對她一廂情願的保留,濃烈又絕望,無奈又充斥著悲哀,這是屬於人的意識,隻有經曆過生死才能有這麽複雜的感情。
但不是它。
“你說什麽?霞兒?”黎戎抱著晚霞色,晚霞色抬手,搖了搖腕上的鈴鐺,緩緩閉上眼睛,嘴角動了動,道:“我是……跗骨螢。”
晚霞色話音剛落,刷的化作一團魔氣,猛地攻向黎戎。
“黎戎。”雀兒突然從身後襲來,折羽迎風一掃,魔氣嘭的撞向對麵牆壁,轉身嗖的鑽入封府。
“黎戎,黎戎你沒事吧!”雀兒顧不上追魔氣,忙把黎戎扶起。
黎戎呆呆看著手上的鈴鐺,“她……”
“她不是,你沒聽她說嗎?”雀兒一把奪走他手上的鈴鐺,啪的捏作粉碎。
“雀兒!”黎戎來不及阻攔,雀兒拉著他的手,道:“進去看看。”
外麵鬧得驚天動地,城門封鎖,官兵血腥鎮壓叛黨,所到之處血流成河,那些原本失去孩子憤怒的百姓,突然遭遇這等變化,紛紛嚇得奪路而逃。
偌大的嵐城,禁軍封鎖了幾處交通要道,才過了半天便把叛亂壓了下去。
封府內,安靜的好似一處世外桃源,一路上沒有看到半個下人,黎戎和雀兒跟著琴聲找到了院中撫琴的封逸才,封逸才低垂著頭,八弦琴隻餘兩根。
皇宮內,盧丞相等人控製了金帝,此時,四公主和若筱筱趕來,眾大臣眼睜睜的看著剛死的霞妃娘娘瞬間化作一灘血水白骨,又驚又俱。
“父皇。”四公主跑向嚇癱了的金帝。
若筱筱暗自出手,一擊風刀割斷了金帝頭頂看不見的魔絲,金帝渾身一顫,愣愣的看向四公主,“小櫻兒……”
“父皇。”四公主哭著一頭撲進金帝懷中。
與此同時,丹雲宮內,傳來圭後死訊,想是禍起圭家,圭後即便瘋癲也在所難免,被闖入丹雲宮的官兵一並解決。隨之玄聞宮內也傳出盧貴妃自縊的消息,盧丞相聽聞險些暈倒,一怒之下,殺了宮中服侍的宮女太監。
事已至此,金帝被迫同意退位,詔書已下,即刻傳往王府。
新帝繼位,大赦天下。關於‘千嬰聚魂丹’之事也有了結論,圭家圖謀不軌,意圖用邪法操控金帝,這才做出了此等傷天害理的大事,圭漸、圭疏、圭後都已伏法,圭家上下百餘口人全部問斬,除了在外逃逸的圭曠,朝廷已下令,捉拿罪首圭曠,生死不論,賞銀五千,提供情報者賞銀三百。
如今,就算金沉鄴有千萬個不願意,都不得不坐上皇帝的寶座。
金殿之下,群臣朝拜,為首便是盧丞相。
“陛下,新帝繼位,金沉寰身為王爺,理應前往王府,何故還在宮中?”盧丞相道。
霞妃之事,圭後、盧貴妃相繼身亡,再加上‘千嬰聚魂丹’鬧得沸沸揚揚,重新拾回自我的金沉寰幾乎崩潰,好在還有一個四公主陪在他身邊。金沉鄴暫時還把他安頓在鶴行宮,不過派人看守。
“孤自有分寸。”金沉鄴回道,審視群臣,問:“為何不見護國公?”
“回稟陛下,護國公告病在家。”禁軍將軍說海西回道。
“起奏陛下。”盧丞相又道:“千嬰之事,實乃皇嗣之禍,金王爺一直無子,才讓奸人有可乘之機,如今嵐城初定,陛下應安社稷定民心,早立皇嗣,可保我金皇後世永寧。”
“孤有三子,具體立誰,孤心中有數,丞相不必操煩。”金沉鄴冷冷回道:“既無要事,退朝吧!”
王爺府內,盧長夫人做了皇後,盧小夫人成了貴妃,金千弦與金千睿都進了皇宮,冷冷清清的晚竹院,零星的幾個下人,此時趁著金二公子休息也跑去了外麵。
“哎喲喲,都說了跟我走,又不會虧待你。”豔薄姿在屋內現身。
床上,金二公子看了他一眼,隨即閉目,“你怎麽又來了?”
“你把美人珠還給我,你看我還來不來?”豔薄姿氣不打一處來,摩拳擦掌的想動手,不過萬一弄死了他,鬼知道他把自己的美人珠藏到了哪裏?
“書我拿到一本。”話音剛落,一道綠光從窗外飛來,羽淩聆搖著折羽,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豔薄姿,對金二公子道:“不過憑你一人應該解不開叩字訣。”
她說著,把書扔給金二公子,道:“若筱筱試過,書上還有妖氣,暫時先寄放你這裏,對了,還有這個。”羽淩聆當著豔薄姿的麵,把輪回鏡又還給了金二公子,道:“這次你又欠了我不少,想好怎麽還我了沒?”
“我可以告訴你這本書裏寫的什麽。”金二公子摸著破舊的書麵,一字一句,非常肯定。
“你知道?”羽淩聆詫異,“書裏寫的什麽?”
此時,連豔薄姿都凝神以待,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金二公子示意羽淩聆靠近,羽淩聆附身,金二公子小聲在她耳邊隻說了三個字:“伐奚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