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折、人間苦樂四十載，老去青燈伴殘年
燭剪西窗紅帳挽，素裳輕裹入懷憐。
指扣相思才一念，話別山水萬千言。
霞帔鳳冠杯酒暖，雲鬢沐月夜微寒。
人間苦樂四十載，老去青燈伴殘年。
何秀娘的死讓整座玉府陷入一片死寂，滿目雪白，在玉郎斂眼底凝成一汪死水深潭，深不見底，悲不見底，眼前熟悉的一切，都比任何時候都要陌生。
玉郎斂呆呆的守在靈堂上，一張張燒著紙錢，空白的意識，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為什麽坐在這裏，這些錢要燒給誰？
羽淩聆畢竟不是玉舒娥，他們兩人的孩子早在何秀娘死的那一刻死在她的腹中，隻不過她因緣巧合的遇見了輪回鏡，又以輪回鏡做交易得到了翳魔的翳珠。
這個孩子將在成親之日死亡，所以何秀娘一直在努力阻止這一天的到來，直到她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阻止。
“你什麽都不做？”天氣轉冷，金二公子披了件外衣，比在柳花村遇見他時更加消瘦，他抄著手，靠在門邊，嘴角似笑非笑，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我能做什麽？”羽淩聆頭也不回，轉向另一邊。
金二公子的笑容僵在臉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悲傷，恍惚又化作冷如寒鐵的鋒芒，轉身走向另一邊。
玉夫人死後，玉郎斂遣散了幾乎全部的下人，隻留了不多的人在身邊做最後的安排。如今府內空蕩蕩的，短短幾日，院中雜草瘋長滿地落葉，屋內無人整理，亂七八糟灰塵滿布。
羽淩聆來到荒涼的側院，這裏是何秀娘繡花的地方，曾經滿園花卉爭奇鬥豔，如今淒淒涼涼枯草殘骸，屋簷下的長廊內，還擺著何秀娘坐過的竹椅，桌上一籃針線。
“主人。”雀兒突然出聲打斷羽淩聆的思緒。
羽淩聆放下一團紅線球，問：“鵑髏呢？”
“我讓她先去找豔薄姿，她比較容易找得到他。”雀兒解釋。
羽淩聆點頭，“做得好。”
雀兒說著從袖子裏摸了摸，遞給羽淩聆道：“我差點忘了，這是我回萬丈森時，褅微托人讓我交給你，說是籉韶光死前一直攥著的東西，大概是凶手之物。”
“嗯？”羽淩聆回身，接過雀兒手上的東西，眼前突然一亮，“這個……香囊？”
香囊上，繡著被樹葉遮擋的太陽，她不假思索的拿出嬌蟬荼臨終前交給她的香囊，香囊是繡著一隻幼蟬，兩個香囊放在一起，除了上麵的繡花，其餘竟出奇的相似。
“主人，你這是……”雀兒看著她手中的香囊，羽淩聆抬頭，神色嚴肅，“雀兒，你就在這裏練習我教你的妖術，不要多問。”
“是。”雀兒乖巧點頭。
兩個香囊，出自一人之手？
羽淩聆忽然看到褅微給她的香囊側邊開了一線，她放下另一個，把它小心翼翼的拆開，從裏麵掏出一個手環和半張繡帕。
姻緣結？羽淩聆發現手環與她腕上的極其相似，再打開繡帕，上麵繡著一棵樹。
羽淩聆心中莫名驚慌，慌忙又拆開另一個香囊，從裏麵同樣掏出了兩樣東西，一個姻緣結，半張繡帕。兩個半張繡帕正好拚成完整，上麵繡著一顆合歡樹，仔細看去，樹上還有一隻蟬，以及被遮住的太陽。
蟬？太陽？合歡樹？
“忌陽……”
羽淩聆心底咯噔一下，驚慌失措的收起桌上東西。如果他們曾經有過一段過往，那麽他是……
忽覺天旋地轉，回憶中命師吐露心事後師父驚恐又痛恨的目光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那不是對命師的痛恨，而是對自己，命師啊命師，你死的真是一點也不值得。
“主人？”雀兒連喊了幾聲，終於把羽淩聆喊回了神，羽淩聆臉色很難看，雀兒不敢多問，道：“有人找你。”
羽淩聆點頭，收了結界，一名小廝慌慌張張的從外麵跑了過來，“小姐，您、您快出來看看，外麵來人說有聖旨，官老爺都來了。”
“聖旨？”羽淩聆生疑。
玉府門外，縣太爺一身官服，非常謙遜有禮的等在門外。按理說玉家不是官宦世家，雖曾為帝師，但這件事並未傳開。羽淩聆命人忙請人入內，誰知傳話回來說不方便入內，府內一片素白，縣太爺帶著手下一群人卻有種敲鑼打鼓般的喜慶。
“不知大人駕臨，玉舒娥代替爹爹有失遠迎。”羽淩聆微微欠身。
縣太爺深深一揖，看著匾額上掛著的白花，尷尬一笑，“是下官來得不是時候，但既是陛下的聖旨，下官不敢耽擱。”
羽淩聆麵露疑惑，縣太爺從袖中抽出聖旨，玉府上下立刻跪倒一片，縣太爺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佑金皇，德沐四方。昔爾祖為朕之師，雖辭官回鄉，但朕念爾祖之功，故賜封玉郎斂為樂王，賜居行樂府，賞黃金千兩，嬌娥一雙。封玉舒娥為靈玉郡主，賜居靈玉府，賞綾羅五百，凰遊鳳目玉兩對，九靈翠慕釵一支，欽此。”
“玉小姐，金皇還有一道聖旨和一道口諭，你想先聽哪個？”縣太爺笑的深不可測，把聖旨交給羽淩聆手中，羽淩聆不答，縣太爺看著滿院子的淒涼，忍不住搖頭道：“沒想到玉夫人……唉……聖旨是讓你們速速前往嵐城，至於口諭。”縣太爺看了眼如今貌美如花的‘玉舒娥’道：“金皇想要為郡主選一枚駙馬，聽說此次第一琴師就是為靈玉郡主而舉辦。”
“另選駙馬？”羽淩聆更加迷茫，縣太爺示意左右退下，小心翼翼湊上前，附在羽淩聆耳邊道：“下官聽聞二王爺因謀反獲罪下獄，王府仆從全數充公，兩位夫人幸賴兒子和家族庇佑，沒有被牽連，但是此事在嵐城鬧得沸沸揚揚，那位二傻子公子，現在金帝下令到處都在抓他，玉……靈玉郡主，下官聽說如今這位公子就在玉府，聽下官一句勸，讓他即刻離開自尋生路，你們也好啟程去嵐城。”
“多謝大人提點，玉舒娥謹記在心。”羽淩聆微微施禮。
縣太爺笑得合不攏嘴，捋了捋他的小胡子，擺手道：“豈敢豈敢，郡主折煞下官了，日後若有機會，還望王爺多多提點才是。”
縣太爺說著，送上兩名姿色可人的妙齡少女，螓首蛾眉含羞帶怯，羽淩聆照單全收，又與縣太爺客套了兩句，這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