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折、十指撥弄紅線斷，命盤行舟萬事休
若筱筱追著羽淩聆離開後，金府燃起一團大火，火光衝天，照得天邊一片通紅，濃煙滾滾，金府上下頓時亂作一團，尖叫著四處逃命。
金老爺和金夫人跌跌撞撞跑出屋，誰知一根橫梁從天而降，燒的如碳火般猩紅。
“啊——”
金府外，來來往往聚集了不少行人，看到幾個家仆從府內跑出，熊熊大火熱浪撲麵，大夥兒指指點點，望著燒得通紅的金府，少有人去取水滅火。
“哇！怎麽燒起來了？”賣豆花的老婆婆望著金府的大火，問：“怎麽沒有人滅火啊？”
“對啊、快快、大家來滅火。”說這話的人打趣似的哈哈一笑。
周圍一陣笑聲，更有人說：“再燒一燒吧，萬一沒死呢？”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大笑，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隻等著火勢漸小，才慢悠悠的取水滅火，“老天開眼啊！”
羽淩聆見若筱筱快要追上自己，身形一晃，飛入花柏山山峰，寒風呼嘯，料峭寒春，霜雪還沒有完全融化，羽淩聆找了一處寬敞地方，隻見此處怪石嶙峋，風如刀割，羽淩聆隨手把淩亂的長發別在耳後，笑道：“速度慢了些。”
若筱筱腳踏清風，看到羽淩聆，一擊天雷火貫空劈落，霎時飛沙走石，山崩地裂，“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怪我殺了人嗎？哈哈哈……”羽淩聆避開鋒芒，折羽一揮，“如果今天死的是妖，你就不會這麽生氣了，對嗎？”
“他濫殺無辜，你也要保！”若筱筱怒喝。
羽淩聆張開折羽，格開劍光，問：“殺人就算無辜？那你們當年屠殺我萬丈森數百妖眾，他們算不算無辜？他們可曾離開萬丈森害人？”
“妖不欺人，人何以滅妖？”若筱筱質問。
羽淩聆冷冷一笑，趁若筱筱喘息之時，忽然欺身而上，若筱筱忙提長劍，誰知折羽快她一步，她手腕吃痛，來不及抽身，寒光一掃，從她喉間劃了過去，她後背一涼，眼前一黑一白，再睜眼一看，折羽抵著她的喉嚨，羽淩聆瞳孔驟縮，收起折羽，一掌蓋向她天靈，她下意識緊閉雙眼。
“短短一瞬，我殺了你兩回，若筱筱。”羽淩聆眼眸陰冷。
“為什麽不動手？”若筱筱羞得滿臉通紅，咬牙怒問。
“欺負你比你殺你好玩啊！”羽淩聆不以為然道：“若筱筱，你師父的死還不足夠告訴你我是什麽樣的妖嗎？你又信我了是不是？這樣你還怎麽殺我？”
“你——”若筱筱氣得眼淚直流，又無可奈何。
“慢慢兒哭，哭完了正好去給四公主收屍。”羽淩聆不急不緩的說道。
若筱筱猛地瞪大雙眼，“你要幹什麽？”她急著去拔劍，卻覺渾身軟綿無力，羽淩聆扶著她坐到石頭上，麵相帛城方向，指著一處，道：“看好了，四公主就在那裏，我現在就去，你隔半個時辰才會恢複，你猜，半個時辰夠不夠我殺一個人？”
“羽淩聆，你不能這麽做，她是四公主，你不能殺她！”若筱筱神色慌亂。
羽淩聆幫她擦幹淨臉上的淚，笑道：“我會在乎她是誰嗎？”
鬆茸小築。
嫚朱把一個箱子搬到院中，四公主好奇地湊上來，問：“這是什麽？”
“我的寶貝。”嫚朱笑著回道，打開箱子，裏麵又有很多檀木盒子，大大小小塞滿整個箱子，每個盒子做工不同，但無一例外精巧別致，嫚朱取出其中一個盒子，盒子裏裝著一截長發，紮著細細紅繩。
“這是誰的頭發？”四公主問。
嫚朱沒有說話，隻是笑笑，隨手把頭發丟進了火盆中，道：“一個故人，如今我該放她自由，這些東西留著也沒什麽用了。”
“哦……”四公主看著她的眼睛，小聲問：“你很難過？”
嫚朱搖頭，又打開第二個第三個，長發、香囊、耳墜、木梳、銅鏡……每一樣都是一段過往，都是一個女人的過往。
那一世，她是流落街頭的小乞丐，她把她帶回住處，撫養長大，之後，她遇到了一個深愛她的男子，帶著她不告而別，遠走天涯。
那一世，她是茶館的女兒，衣食無憂，卻不得不嫁給一個年長大一倍的男人做妾，日日以淚洗麵，她把她偷了出來，她卻投湖自盡，以證清白。
那一世，她是農家的女兒，一次偶然機會遇見了一名將軍，將軍對她一見鍾情，兩人喜結連理，養育了三個孩子，將軍先她一步去世，孩子長大成人離她而去，她獨守一身榮華，在她懷裏慢慢閉上眼睛。
生生世世，她說的真，她做的癡。
“你把這些……都……”四公主看著她的眼睛，絕望如同洪水淹沒了她全部悲傷，萬物崩塌，隻餘灰燼的眼底，在最後一方繡帕被火焰吞噬後，終於回歸平靜，死一般的平靜。
“還有最後一個東西。”嫚朱深深望向四公主。
四公主心頭一顫，下意識搖了搖頭。
嫚朱拿出最後一個盒子，裏麵裝著一個手掌大的木牌，木牌中間鑲著一顆白色珠子，嫚朱把它放到四公主手中，“燒了吧！”
“為什麽是我？”四公主抬頭，眼淚無聲無息。
“隻有你能做到。”嫚朱微微一笑，“就當幫我完成最後的心願。”
四公主的手在顫抖，嫚朱握著她的手移到火盆上空，四公主看著她，問：“這是什麽？”
嫚朱嘴角動了動，輕聲回道：“我的心。”
四公主聞言，手一抖，木牌啪的掉進了火盆裏，“不要！”她急著去抓，手撲了個空，嫚朱一腳將火盆踢開，四公主大喊：“你幹什麽？”
嫚朱抱住四公主，替她取掉遮住眼睛的發飾，“你的眼睛好了，不信你看。”
四公主腦袋嗡的一聲，耳邊突然出現很多很多聲音，又哭又笑，但唯有這一句，清晰的刺耳，桃花盛開，她小跑進桃花林，那是一個她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身後有人追著她，喊道：“小心，不要跑太遠。”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心口疼的她無法呼吸，莫名而來的悲傷，像是要失去非常重要的東西，四公主埋在她的懷中，熟悉的溫暖，熟悉的讓她怎麽也想不起來。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四公主哭著質問。
“我是嫚朱。”嫚朱的身影漸漸淡去，仿佛囈語般在四公主的耳邊念道：“我看著你、守著你、愛著你，卻不能得到你，所以，我放你自由，也放過我自己，無論多少個來世……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四公主反手抱住嫚朱，手中突然一空，眼前嫚朱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霎時，煙消雲散。
“嫚朱、嫚朱！”四公主哭喊，記憶中成片的桃花林化為灰燼，如同眼前嫚朱，什麽都沒有留下，“嫚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