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縱使英雄遲暮
白戈眉頭擰緊,神情肅穆,下了一道指令,旁邊將士快速擊鼓吹號。
搖撼天地般的鼓點震耳欲聾,瞬間席卷了整片土地。
號角一響,陣列就位。
馬蹄聲聲入耳,有條不紊,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人心口上。
而此時,遠遠的天際線邊,一個身形強壯的將士身後綁著一個中年男子,他的身影熟悉,阮峰人過中年,一身囚服,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如同雜草,衣衫襤褸,雙足赤裸,渾身血痕,堪稱狼狽。
他虛弱的匍匐在將士的脊背上,在夕陽下隱隱可以從發間看見幾縷銀白。
阮峰從軍幾十年,在戰場邊疆摸爬滾打,他的名號,聞之膽顫,長槍一掃便是邊疆大漠八百裏無人區。
大約誰也沒有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時候。
而他身後塵土飛揚,大片大片的丹堯兵窮追不舍!
接連不停的箭羽在空氣中劃出一道一道尖利的弧度,狠狠地瞄準原野上逃跑的人。
畢竟是把人偷偷換出來,後麵護送的將士數量並不多。
根本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追兵。
眾將士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裏冰冷的武器,眉頭擰緊,有人焦灼的看向白戈,等著他發號施令進攻。
拋開個人感情,到底是軍令大於天,早一分晚一分,都有可能前功盡棄。
如同有一雙大手牢牢的抓在他們的心口,壓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恍惚間覺得,那個叱吒風雲幾十年,如頂梁柱的鎮國將軍好像確實老了。
他每每上戰場時,身形挺拔。而此時卻一動不動的伏在將士脊背上,一絲力氣也無。
阮峰的氣節和脾氣,大約會在敵營吃盡苦頭。
白戈不自覺的攥緊拳頭,看著追兵追上來,目光牢牢的盯著阮明辰計算的進攻線,隻要他們跑過這條線,就立刻動手。
所有人都盯著白戈,而白戈站在叢林之中牢牢盯著預設的位置。
此時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屏住呼吸,凝眉看著
那邊那一小隊將士顯然已經快支撐不住。
“駕!”
丹堯將士排布開來,從兩側迂回包抄,前麵帶路的人快速分散開,擋住追兵,護送阮峰的人額頭都滲出來大顆大顆的汗珠,聲音嘶啞的駕馬,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身後的同伴接二連三的被箭羽射中,跌倒在原野上。
耳邊盡是些雜亂的混戰聲響。
後麵一個身著中等鎧甲規製的丹堯將領從士兵中衝了出來,手裏握著一把長弓,雙腿夾緊馬背,雙手空出來迅速從身後抽出一枚箭,拉開長弓,眯起眼睛迅速瞄準阮峰後脊。
白戈粗糲的手指開始有些過度緊張滲出虛汗。
幾乎是同時,丹堯將領拉緊長弓,迅速鬆手,離弦的箭撕裂空氣,直衝著阮峰凶猛而去!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護送阮峰的將士感覺身後一陣淩冽寒氣,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咬了咬牙,就在馬背上一個翻身把身體虛弱的阮峰換到了身前!
阮峰一驚,啞聲喊了一句,“孩子!”
白戈身後的高地之上,一道黑色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麵色清冷。
纖細瑩白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弓箭弦,眼底閃過一道明光。
下一瞬,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從丹堯將領飛旋而出的箭羽猛然間被迎麵飛來的一枚利箭徑直集中!
淩空破開長箭,在空中飛旋了片刻,直衝著那後麵的丹堯將領凶猛攻去!
四周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白戈盯著馬蹄越過那片區域,快速抬起手,身後眾將士立馬屏住呼吸,握緊了手裏的兵器。
馬蹄踩過區域的瞬間,白戈啞聲怒吼,“殺!!”
周圍轟鳴的號角和鼓點瞬間爆裂開來!
阮峰被護送衝入白戈的陣列中,中間快速分隔開來一條開闊的小路,讓阮峰的馬快速通過。
陣列排布開,直衝上前。
安靜了一整天的原野瞬間殺機四伏,煙霧騰起,灰塵遍地。
百鳥陣陣型鬆散,迷惑性極強,對方看不清陣容真實情況,
前來追擊的丹堯兵很快就中了招,帶人直衝了上去。
他們多少也是有備而來,怕是知道如果把阮峰帶走,過來追勢必會有這麽一戰。
白戈顧不上其他,帶兵衝上前,把敵人引到平秋山埋伏處。
阮峰一進了列陣,一路快馬加鞭跑回大後方。
混亂的戰場上,沒有人注意到高地之上那道身影。
阮璃璃淡淡的收回目光,手裏還握著那把弓箭,轉身下了高地,一身濃黑勁裝,愈發襯得她膚質通透白皙。
她翻身上馬,回身消失在原野上。
戰場之上硝煙彌漫,密林樹叢之中,護送阮峰的將士時不時回頭看著,剛才還在身後的追兵,不知道什麽時候沒有了蹤影。
大約是沒有注意到,馬突然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支撐不住,連番跪摔在地上!
瞬間將馬背上的兩人甩了出去!
將士連忙護住阮峰,後脊一下子撞在了一塊尖利的石頭上,青年痛苦悶哼一聲。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響,青年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慌忙起身,撿起地上的長槍,警惕的看過去,卻不想一抬頭就看見了阮璃璃勒住韁繩,停在他們麵前。
阮峰怔了下,摔靠在一旁,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仰起頭看著那個突然出現在他麵前,一身黑色勁裝少年裝束的小姑娘。
她的頭發高高的綁在腦後,整個人顯得幹淨又利落。
阮璃璃翻身下馬,幾步上前連忙把阮峰從地上扶了起來,“父親,是不是傷到哪了?”
阮峰一時啞然,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說實在的,他覺得慚愧。
阮峰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這麽多人的累贅。
顏麵無光,愧對萬民。
阮璃璃見他一時半刻站不起來,輕皺著眉把他扶到旁邊坐著,“這裏還是不能久留。”
阮璃璃仰起頭看向旁邊的青年,“你還好嗎?能把父親帶回去嗎?”
青年碰了碰自己後脊的傷,擺了擺手,點頭道,“可以,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