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很難的事
第二天兮陽剛起床就被喻向天叫了過去，站在喻向天麵前的時候兮陽突然發現之前那些怨啊恨啊好像都淡薄，在她知道梁茹得了癌症之後。
畢竟還有什麽是活著更重要的嗎？
在生死麵前，那些曾經的苦難怨恨好像都突然都渺小了起來，子欲養而親不待，從前隻覺得是一句話，現在再呢喃才發現是一把刀，字字都宛若在你身上剮肉，隻是念著便是遍體鱗傷。
兮陽站著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喻向天的眼神沒有了以往的冷漠淡然，帶了情緒色彩，俗稱關心。
喻向天也感覺到了，大概猜到是梁茹生病的事情打擊到了她，心中除卻雀躍以外突然湧上來一股心疼，他重重的歎息著。
“我跟你媽媽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之前是我腦子不清醒，辜負了她也委屈了你，隻是陽陽，你媽媽現在身體不好，癌症這個病，治愈的機會……真的，微…呼，微乎其微。”
兮陽咬著後槽牙，聽著他艱難的吐出最後四個字的時候，突然就鼻頭酸酸的，好想哭，仰頭望著天眼淚掉不來這個道理是她很小的時候就明白的。
於是當她這麽做的時候，她看到喻向天疲憊的樣子，猛然發現他好像蒼老很多，四十出頭的男人，正是沉穩魅力四射的時候，喻向天也不例外，西裝革履，保養得當的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長相上乘的成功男人，隻是現在的他頹然坐在椅子上，緊鎖的眉心表示出他內心的煩亂不安。
他按壓著眉心，半響抬頭看向兮陽，抬頭說著。
“陽陽我不跟你繞圈子，我要離婚，不是為了跟你媽媽複合，我也沒有那麽臉再去這麽要求，隻是這是我欠了她的答案，總歸要還的，而且你也知道姓李的那戶人家是個什麽德行，你媽媽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再去工作，必須要接受治療，治療就要花錢，你覺得他們會拿出錢來嗎？”
她沉默不語，因為喻向天說的正是她所想的，“媽媽必須要搬出來，身邊也要有人照顧，但是媽媽絕對不會來跟我住，所以我們要給她找房子。”
喻向天有些驚訝於兮陽竟然沒有反駁他，並且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我會親自照顧她。”
這次兮陽抬起了頭，語氣篤定，“媽媽不會同意的。”
“所以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住在一起終究是不合適，所以我打算直接租兩戶，我跟她一人一戶，做鄰居。”
“……”
這可真是個好主意。
喻向天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真的是好極了，越想越覺得太棒了，充滿陰霾的表情也展露些許陽光，兮陽看著竟然生出些不忍心拆穿他的餿主意的想法。
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麽，皺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事還得你去出麵。”
兮陽點頭，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我知道，你要去告訴媽媽這是我給她租下的，或者是爺爺租下的，總之就是不能說出你。”
喻向天尷尬的吸了下鼻子，當人家丈夫，啊不對，是前夫當成這個樣子也是夠丟人的，不過這能夠怪誰呢？還不都是他腦子不夠用，被一個女人給下了套。
這事兒一拍即合，兮陽應了下來，就要去找爺爺商量這件事，畢竟她還是孩子手裏不能有一筆租房的存款，更何況這些多多少少，前前後後都塞給了李家，常常把她自己都搞得一窮二白的，所以這事隻有喻老爺子在後麵是最合適的，不說錢的事情，梁茹是真心把喻老爺子當成家人，爸爸對待的，隻要老爺子發話她一定會聽。
她轉身剛走兩步，就被身後遲疑著要不要開口，最後開始開口的喻向天叫住了。
“陽陽，我……”
兮陽微微一頓，心中隱隱約約能夠猜到他要說些什麽，她微微抿唇，喉嚨酸酸澀澀的，父女倆難得一次談話沒有不歡而散，她不想搞砸，於是她深吸一口，轉過身。
“怎麽了？”
過於清亮明淨的眼睛讓喻向天心中的愧疚像是發了大水，來勢洶洶，他躊躇著，最後開了嗓。
“陽陽，對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想象中難以出口的道歉，其實說出來輕而易舉，心中的一股鬱結之氣好像散去了一些，喻向天雙手攥成拳，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時常會想起那天的場景，一幕幕的在眼前閃現。
她倔強的說著“有本事你就打斷我的腿”，她仰頭看向他時，滿眼的難過，震驚，不可置信，她蜷縮在地上被陳婉一下又一下瘋狂的擊打，然後是麵無表情，滿目空洞倚著牆邊的時候，和被那個滿目心疼的少年小心翼翼抱走的她，每一幕都那麽清晰的在眼前旋轉，交替。
他時常自私的想著哪有不打孩子的父母呢？所以他還有可以原諒的餘地。可是，他又算什麽父親呢？
於是，最後一個能說服自己理由也沒有了，於是他陷入了內疚自責，每時每刻，無可自拔。
兮陽站在那，就那麽站著，說句心裏話，她等的就隻是這一句話啊。
眼淚忽然就有些克製不住了。
她對著喻向天搖搖頭，仰著唇角笑了笑，笑容裏夾著悲傷與原諒，然後奪門而出。
喻向天雙手壓著他的額頭，他沒有錯過兮陽含淚的眼睛，沒有錯過兮陽真摯的笑容，代表著接納的笑容，他喃喃著，
“真的……對不起，是爸爸的錯啊。”
他發現原諒和被原諒都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情，他一個成年人做的還不如一個孩子呢。
兮陽並沒有比喻向天好到哪裏去，就像他說的，原諒和被原諒都很難，但是此時此刻，在她麵前，已經沒有什麽比親情更重要的了，那些往事既然是往事，過去了就過去好了。
她捂著唇角，壓抑著不讓哭聲溢出來，卻因為太過強烈的情緒肩膀都在抖著，整個人都是激動的。
曾經她有多渴望親情就有多恨喻向天和梁茹，而現在她隻想快點見到梁茹，快點，再快點，她不知道癌症的治療什麽，但是隱隱約約的明白一些什麽是化療，化療的意義是什麽。
它，會掏空一個人本就孱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