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嘴,乖

  蘇橙艱難的睜開眼睛,適應了許久,才適應了病房裏的黑暗。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她掀開被子想下床,卻發現手腳完全使不上力氣,就像是癱軟了一樣。


  “啪——”


  不知怎的,她的手碰到了床頭櫃上的什麽東西,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空空的病房裏發出回音。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那個身影在黑暗中,顯得高大而挺拔。


  明明看不清臉,蘇橙卻知道,這就是小北北。


  是他一直守著她。


  哪怕他現在失去了記憶,哪怕他厭惡她現在的身份,可他依然保護著她。


  她喉頭滾動,一聲小北北卡在嗓子眼,被她艱難的咽了回去。


  每次她喊這個名字,這家夥都會動怒,她還是先忍著吧


  “你現在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霍北川彎腰站在病床前,徑直握住了她的手,語氣裏滿是擔憂和關切。


  “一點力氣都沒有……”蘇橙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好餓,還好渴……”


  對生病的人來說,想吃想喝是好事,霍北川立即喊人去準備吃食,自己則倒了一杯溫水。


  他的長臂從蘇橙的脖子下伸過去,將她的頭扶起到一個角度,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水杯遞到她的唇邊。


  溫熱的水入腸,蘇橙這才覺得身體好受了一些。


  她靠在男人的臂彎裏,虛弱的道:“我這是在哪裏?”


  霍北川抱著她,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京城軍區醫院。”


  “這個醫院不是隻有軍人家屬才能來的嗎?”蘇橙驚訝的道,“我住在這裏,算怎麽回事?”


  “……”


  霍北川有一瞬間的無言,他都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時候了,這個女人竟然考慮這種無關痛癢的事。


  他本來還想著怎麽在她麵前掩蓋她的病情,沒想到她竟問也不問。


  飯菜很快就送過來了。


  霍北川在病床上支了一張折疊床,將幾道青菜和粥擺開放在桌子上。


  蘇橙的眉毛皺起來:“我又不是兔子,為什麽要吃這種寡淡無味的東西?”


  “你昏迷了大半天,還嘔了血,隻能吃這些。”霍北川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遞到她的唇邊,“啊——張開嘴,乖。”


  “……”


  蘇橙一臉汗顏,他這是在哄小孩子麽。


  更詭異的是,他這麽一說,她的嘴巴就不聽自己的使喚,聽話的張開了。


  溫熱的粥被送進了她的嘴裏。


  軟爛的粥,濃香,鮮美,蘇橙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卷了進去。


  她連著一口氣將大半碗粥都喝了下去,身上頓時有了力氣,腦子也才開始思索事情。


  “先別喂了。”她抬手將霍北川遞過來的勺子擋住,纖眉擰起,“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問。”


  “你的母親霍夫人也在京城吧?”蘇橙垂下眼瞼,掩住自己眸底的情緒,“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安排我明天跟她見一麵?”


  “你要見我母親?”


  霍北川的眉頭也皺起來,這時候,蘇橙不是應該要見主治醫生詢問自己的病情嗎,為什麽要去找他的母親?


  據他所知,他的母親和她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不至於讓她一醒來就要求見麵。


  難道說……


  霍北川的眸光浮起一道冷凝,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你中毒了。”


  “你怎麽知道?”蘇橙下意識的就道,隨即緩緩一笑,“看來,軍區醫院已經查出來我的病情了,鄭醫生怎麽說的?”


  “你早就知道你中毒了?”霍北川又問。


  “是。”


  而且,我還知道下毒的人是你的母親,可是那是你的母親,我不想你夾在中間為難。


  隻要你的母親把解藥交出來,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蘇橙澀然一笑:“幾個月前我就知道了,去了很多醫院都查不出來,現在軍區醫院有了檢查結果,那出了治療方案嗎?”


  “鄭醫生正在調配解藥。”霍北川看著她,並不隱瞞,淡聲道,“但你中的毒極為罕見,且中毒太深,解藥的調配並不是一個簡單短暫的過程,這段時間可能需要你配合鄭醫生把解藥研製出來。”


  “這沒問題。”蘇橙笑著點頭,“不過我還是要見一下你的母親,你安排一下吧。”


  隻要沈亦雪交出解藥,什麽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你為什麽非要見我母親?”霍北川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神色,“你知道你昏迷嘔血是因為中了劇毒,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見我母親,我想知道,這兩件事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嗎?”


  蘇橙笑盈盈的看著他:“你覺得會有什麽聯係?”


  她的目光雖然帶著笑意,可分明還有一絲冷然,以及幾分試探。


  如果事實真的如他所想,那他又當如何?


  這是她眼神透出來的意思。


  霍北川的下巴繃緊,眼色森然:“蓄意下毒等於謀殺,給你下毒的那個人,必須接受法律的製裁。”


  “哪怕那個人是你的母親,你也能這麽果決嗎?”蘇橙輕輕地問道。


  “是。”


  一個字,斬釘截鐵,卻又冷凝十足。


  蘇橙愣在原地,沒想到試探來的竟是這樣的答案。


  不過,轉念一想,一切卻又是在情理之中。


  當初霍二叔霍祁犯下滔天大罪,他根本就不會管對方是不是他的親二叔,直接送進監獄判了死刑。


  當初霍西溪鬼迷心竅綁架了她,他也不會管對方是不是他的親堂妹,直接送進了看守所。


  還有他的親生父親霍桓,因為霍桓的所作所為,他對自己的父親也是直呼其名。


  有以上的一件件一樁樁事件,霍北川又怎麽會放過自己蓄意謀殺別人的親生母親?


  可是……


  蘇橙的貝齒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將緋色的唇咬出了一排深深地牙印。


  整個霍家,小北北隻剩下了這一個母親。


  如果沈亦雪也被送進了監獄,那他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他那樣渴望家,可家中的每一個人,卻都是被他親手了解了下半輩子。


  雖然都是那些人自作自受,可小北北這個親手處置他們的人,內心該有多煎熬。


  她真的不想讓小北北親手將自己的親生母親送進監牢。


  雖然沈亦雪該死,可,也不應該是小北北來動手。


  她舍不得他再受錐心之苦。


  蘇橙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神色顯得輕鬆一點,笑道:“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看你,怎麽還當真了呢?我和你母親無冤無仇,她怎麽會給我下毒呢,你別想多了。”


  “嗯。”


  霍北川淡淡的應聲,也不知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他提了提被角,又道:“夜深了,你身體虛,早點休息。”


  冬日的月色清涼如水,從窗外灑進來,一地的冰涼,病房裏的兩個人,也是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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