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柯枝國(上)
早上，董宇被一股臭味熏醒了。本來早上習慣放水之後還要在睡個回籠覺的會長大人，被那一股淡淡的卻又無處不在的臭味熏得睡意全無。
這味道和剛上岸的時候聞到的一樣，都是一股牛糞味，這裏又不是奶牛場，哪兒來的這股怪味？這幾天董宇一直被這種味道困擾著，怪味無處不在，但像這樣被一大早臭醒的還是第一次。
穿好衣服，到院子裏一看，房東老大娘剛在院子裏燒完東西，一盆灰白的灰燼正在散發著那股難聞的味道，這是什麽？燒牛糞嗎？
一問之下，果然是牛糞，這裏的人每天要把牛糞燒成灰，塗抹全身上下。董宇沉默了。這是人家的傳統風俗習慣，你能說什麽？牛在這裏是神聖的，人們隻能喝牛奶，沒人敢吃牛肉，家裏養的牛若老死，也隻能挖坑埋掉，若有私自殺牛的，按照當地法律是要處死刑的！
牛糞灰調水之後，端回房內，這家的男人塗抹全身上下，然後就見他們從房中出來，一個個精神抖擻的樣子，好像抽足了大煙的鴉片鬼。寺廟中傳來鍾聲，這家人不論男女全都跑到院子裏。就在董宇驚訝的目光中，這一家男女老少做出了讓董宇瞠目結舌的動作，就見他們一個個蹲下、跪下、趴下，雙手前伸、兩腿後蹬，身子平平的趴在了地下。
起立之後、再趴，再起立、在趴下，一直到趴下三次、再站起三次，這套動作才做完。
“人家這早操練還挺別致的嗎。”
聽到會長大人這樣的評價，剛剛走過來的胡誌腦子一下沒轉過來彎，眼前一陣迷糊。
胡誌已經到這裏半個月了，昨天剛從錫蘭國王城回來，正想著過兩天回去呢，卻聽說大明的寶船隊到了，就想去看看熱鬧，半路上卻有碰到了惹了麻煩的董宇，既然會長大人在此，作為大商會成員的他當然要沒命的上去幫腔。他們既然早就到了，在此處當然也就有了落腳之處，就是這個院子。既然遇到了董會長，邀請會長大人到自己的暫住地檢查指導當然是免不了的。在占城，會長大人交際的圈子都是幾位王子和朝中重臣，像他這樣的純粹的商人，除了仗著和董會長認識的較早，還有幾分交情，像和他同等地位的其他商會會長則根本就遞不上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巴結、親近會長大人的機會，像他這種成功商人自是不會錯過。
一看，董會長明顯就是初來乍到，還不太懂得本地的行情，胡誌就自覺的擔當起了導遊的職責，把他所了解的本地情況完全講解給年輕的會長大人聽。
“這是他們錫蘭國的習俗，用牛糞灰塗抹身體。每天早上把牛糞用水調稀遍撒屋下地麵，然後胸腹著地，禮拜佛祖，牛在錫蘭國是很受尊崇的。”
胡誌講解的津津有味，好似在講什麽十分有趣的事兒一樣。董宇仔細一看，果然院子裏靠近房東一家住的地麵濕漉漉的、有黑灰色的跡象，牛糞的臭味似乎更濃烈了些。
胃裏一陣翻騰，若不是還沒吃早飯，董宇恐怕直接都吐出來了，趕緊扭臉回房，順手關緊房門。胡誌看著緊閉的房門，還直納悶，仔細想想自己似乎沒說錯什麽話呀？莫名其妙的搖搖腦袋，忙自己的事去了。
直到將近中午，在海風的吹拂下，空氣中的怪味才漸漸淡去。今天中午，尹智這位艦隊廚師總長做的主菜是一隻燉雞，主食是一盆酥油拌飯。看著那黃澄澄拌了酥油的米飯，讓人食欲大開的同時，心裏同時泛起一種古怪的感覺，就好比一頭餓了三天急需吃草料的公牛麵對的卻是一隻烤的金黃流油的乳豬，明明是好東西，卻是互相不對路。
食欲大開得直咽口水，那是餓的。從早上到現在，我們的會長大人還沒吃東西，主要是空氣中的那股怪味實在讓人提不起胃口。熬到現在，終於沒味兒了吧，這個尹智卻又做了這麽一鍋東西。聞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味道，硬著頭皮嚐了一口，味道雖說怪了一點，倒也不難吃。
“這可是錫蘭國的特色美食，這裏的人每頓飯都要吃這種酥油拌飯的。”尹智見會長大人吃的小心翼翼的樣子，馬上開始解釋。
其實從闍婆開始，沿途已經有不少國家的人民是以酥油拌飯為主食的，隻是董宇對這種觀之不雅聞著味道還有些怪異的食物一直有所抵製，到今天才算是真正吃的第一次。吃起來味道還可以，隻是看起來實在無法和我們印象中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相比。勉強吃了幾口，董宇就抓起一隻雞腿大嚼起來。
李玉和帶著一陣風從外麵走進來，“會長，我們快回船上去吧！”
一句話驚得堂上眾人悚然變色，董宇直直的盯著這位帥氣的特務頭子，能讓李玉和神色驚慌的事情絕不是小事。果然李玉和下一句話就解開了眾人的疑惑：“鄭大帥派出特使少監趕赴王城巴特商議兩國友好談判以及進貢事宜。誰想偽王亞列苦奈爾不但拒絕向大明進貢，還驅逐了特使少監一行人等，並調遣軍隊企圖攻擊我大明寶船隊，現在鄭大帥已經命令所有上岸人員即刻返回各自船上，大帥不欲與錫蘭兵馬交鋒，已經準備撤離此地了。”
“馬上收拾行裝，所有人一刻鍾之後院外集合，回船！”開玩笑，人家是一個國家的軍隊，自己手下這幾個人怎麽夠人家吃的，鄭和都要撤，自己還留在這兒送死呀？
胡誌帶著他的人早就在院外等候了。他們在董宇到的時候已經把貨物采買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想和他的會長大人在一起多呆幾天，他早就走了，現在聽說寶船隊要撤，當然要迅速集合人馬，跟著一起撤退了。
站在別羅裏的碼頭上，看著匆匆登船的明軍官兵以及隨艦隊而來的商人，董宇不無感慨，這還是大明天朝使者鄭和首次被一個國家拒絕吧，連陳祖義那種惡名遠揚的悍匪都不敢明目張膽的公然對抗寶船隊，這亞列苦奈爾好大的膽子，竟敢拒絕大明朝廷拋出的橄欖枝，他就等著迎接緩過手的鄭和及其手下驕兵悍將的怒火吧。
許是鄭和覺得錫蘭和他下西洋的主要目的建文帝沒有聯係，也或許是不想破壞明成祖給他的和平外交政策，這次事件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過去了，大明天朝寶船隊從新揚起了雲帆，向著下一個地方駛去。
賊不走空，既然來一趟就沒有白來的道理，雖然在錫蘭山停留的時間不長，作為大商會特務總頭子的李玉和，還是不辭辛勞的做了大量工作，暗地裏在這塊不受歡迎的土地上留下了革命的火種。
艦隊駛出錫蘭國範圍之後，胡誌和他的船就和董宇告辭了，這次錫蘭國之行，他們已經圓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現在可以回去向他的張大寨主交差了。
自錫蘭碼頭別羅裏開船，一路正向西北，順風行駛六晝夜，來到了小葛蘭國。
小葛蘭國就是一個臨海的小國，東邊是大山，西邊是大海，南北狹窄，外麵還是大海。國民信奉佛教，尊崇大象和牛，民風民俗和錫蘭相同。
大明天朝遠洋艦隊的到來，在小葛蘭國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國王忙不迭的率領滿朝官員到碼頭迎接。地方再小也是一個國家，鄭和給予了當地政府足夠的重視，親自率領若幹大小官員棄舟登岸，到小葛蘭國王宮，宣讀大明皇帝聖旨，賞賜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