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的
晃過神,男人對宋暖眼底的星光視而不見,低啞著嗓音問,“她呢?”
後者嘴角的笑容還未全咧就僵住了。
她頓了一下旋即扯唇,“才剛醒來就這麽急著找她?”
陸淮把自己的手從被窩裏抽出來,然後艱難的坐起來,因為不小心牽動傷口,疼痛蔓延,他卻隻是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見狀,宋暖想要伸手去扶他,反被他不著痕跡的避開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隨後聽見男人的聲音在昏暗的病房裏幽幽響起,依然是那個問題,“她呢?”
宋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環抱雙手平靜的與他對視。
幾秒後,她笑了一下,“跑了。”
陸淮的眸色緊著沉下,聲音平緩的叫人聽不出一絲喜怒,“我再問你一遍,她呢?”
宋暖斂著笑意,她看著男人黯然無光的黑眸,尖細的指甲狠狠的嵌進肉裏,卻沒感覺到一分疼痛。
兩人對視了半晌,然後她聳肩,“我說的沒錯啊,我說了幾句,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病房裏沒有開燈,隻有窗外傾灑進來的月光,宋暖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能勉強看見他那雙黝黑的眸子,沉得像墨液一樣。
陸淮沉默了幾秒,緊接著在她的注視下,拔掉了手背上所有的針頭。
針管裏噴出來的血濺到了白色的病床上,一點一點,像盛開在冬日的紅梅。
看到這一幕,宋暖傻了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掀開被子下床了。
她嚇得花容失色,趕忙站起來阻止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樣傷口會裂開的!”
陸淮站穩身體,捂著隱隱發痛的腹部,平靜的闡述,“已經裂開了。”
聞言,宋暖臉色一白,可男人卻恍若未見,隻淡淡的掃了眼她攔著自己的手,薄唇微張,“讓開。”
宋暖怔了一下,沒有挪動腳步,幾秒之後她又不可抑製的笑了,“你這是準備去哪裏?去找她嗎?”
昏暗的光線下,陸淮的眸子隱晦不明,他盯著她,輕聲問,“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對我很重要?”
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宋暖蠕了蠕唇,沒說出隻言片語。
她隻覺得現在的自己渾身冰涼,同樣也僵硬的使不出一點力氣。
沉默了一瞬,她又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像隆冬寒夜的風一般呼嘯吹過,“你一直都很理智的,可是你現在這舉動,是在做什麽?”
宋暖眼底的光逐漸被無盡的灰暗所吞噬,她抬眸,直視他的眼瞳,眼眶發紅,“是,我也一直以為我很理智,以前隻要看到那些因為你費盡心機爭風吃醋想借此來引起你注意的女人時我隻會覺得她們十分愚蠢,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也變成了我口中所說的這種像她們一樣愚蠢的女人,隻要一看到梁笙,我就無法做到完全理智,我就會特別難受。”
“憑什麽她能得到你的愛?阿淮,陪你熬過那段艱苦日子的人是我不是她,我比她更加了解你,我知道你的孤獨也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她哽咽了一下,淚水不受控製的往下湧,有些語無倫次的表達著內心真正的感受,“陸淮,我愛你,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我愛你,這些年,你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的……”
說到最後,宋暖淚流滿麵,聲音也顫抖的不成樣子。
然而從始至終,男人的眉眼都是最開始那種過分的平靜,一點波瀾都不曾有過。
他看著她,爾後慢慢伸出手指擦掉她臉上的一滴眼淚,淺聲呢喃,“所以我提醒過你的不是嗎?”
聲音很輕,但宋暖還是聽清了,她的背脊,驀地一僵。
陸淮收回手,眸色像深潭一樣沉沉,“永遠都不要對我抱有一絲期待,我明明提醒過你的,宋暖。”
被點名的人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是啊,他明明提醒過自己的。
可是,她還是一樣,變本加厲不知死活的想要靠近他,還妄想存一絲僥幸的心理。
想著有朝一日,他會回頭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她都覺得心滿意足,可是啊,沒有,三年的時光,他一直都在往前走,而她卻還在原地踏步。
現在的結果,都是她咎由自取,怪的了誰?
但是心髒還是很痛啊,就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咬一樣,噬痛傳遍全身的四肢百骸。
宋暖無聲的落淚,本來攔著男人的手,默默的垂落下來。
她擦去眼淚,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最後小聲啜泣起來,“陸淮,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你會看我一眼嗎?”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
男人微的一怔,腦海裏突然湧現了女人的眉目。
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一喜一惱,都像是烙印一般清晰刻著,如同她就在眼前一樣。
宋暖看見陸淮陷入了沉默,心中燃起了一絲希冀。
可是下一秒,他又狠狠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因為她聽見他說,“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那我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宋暖怔怔的站在原地,麵如死灰,她紅的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汩汩下來的眼淚再次淹沒在了男人的話語中。
從被楊家拋棄以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出現這樣的感覺了。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她眼前坍塌了一樣,天旋地轉,沒有歸處。
這麽多年,她孑然一身在異國他鄉漂泊著,孤獨過,失意過,傷心過,也絕望過,可是像現在這樣信仰被盡數摧滅,卻還是第一次。
其實在她回國的那個晚上,她就告訴過自己,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等他了。
可是啊,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不想他,做不到不等他。
陸淮說完,沒做停留,直接從她身旁擦過,終於,她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寂靜的病房裏,宋暖無助的哭聲一遍又一遍的回蕩。
男人麵色平靜的走到門口,在拉開病房門的那一刻,一直沒有波瀾的眸突然閃動了一下。
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靜靜的,看著站在門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