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照顧好自己
老宅。
陸子木在聽完楊雯說梁邵成就是當年綁架陸淮的團夥中的一人,整個人像是被人用木棒狠狠敲了一記。
他沉默了半天,“小淮知道嗎?”
楊雯坐在他身旁,給他泡了壺茶,平靜的點了點頭,“他知道。”
“胡鬧,知道還敢娶人進門?”
陸子木皺著眉,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頭,“這臭小子是準備翻天了不成?”
他不了解男人這樣做的目的,好像……不論是以前還是過去,他這個做父親的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這個兒子。
他平日裏忙於工作,鮮少關心他的生活狀態,就連當初他去美國的那三年,他都沒去看過他一次。
如若不是今天在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件事,隻怕他就是度過這漫漫的一生,也不會知道陸淮曾得過這麽嚴重的病。
想到這裏,陸子木突然覺得有些悲涼。
楊雯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別擔心,小淮一向懂事,做事有分寸的。”
陸子木一臉的嚴肅跟無奈,“他要真的懂事,就不會欺瞞我們了。”
“他也是不想讓我們擔心。”
“你別老護著他,”陸子木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指著上空,“你去聽聽外麵都傳成什麽樣子了?”
“外麵怎麽說我們管不著也別去管,現在我隻希望小淮沒事就好。”
人格分裂症,這可不是跟感冒發燒一樣想治就能輕易治好的病。
想到這裏,楊雯的眉心憂愁深了幾許。
忙碌了一天加上錄音的風波,陸子木是真覺得有些乏了,他站起來對楊雯說,“我去洗個澡,你打電話叫他回來解釋。”
暫時拋開公司裏那群刁蠻的老狐狸會不會管,單是他作為一個父親,也要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生病的,為了什麽才會生這樣的病。
楊雯嗯了一聲,“我讓王姨煲了湯,等你洗完了下來喝吧。”
*
接到楊雯的電話,男人正站在陽台上抽煙,他身上隻穿一件白色浴袍,頭發還不太幹,眉目冷清。
夜晚的風有些涼。
遠處樓房大廈還亮著璀璨的光,馬路上還有川流不息的車輛,燈火通明的街巷依然跟以前一樣熱鬧非凡。
陸淮將夜景盡收眼底,他左手夾著香煙,吐出淡淡的煙圈,青白色的煙霧才落到空氣中被冷風一刮便消失殆盡。
楊雯的聲音還在耳畔不斷疊蕩,“你爸仍在氣頭上,等過段時間他氣消了,你再帶著阿笙回來。”
男人拿著手機靠著玻璃窗,壓低嗓音輕輕嗯了一聲,“他血壓高,讓他保重身體,公司的事不要太操勞了。”
“我已經提醒過他了。”
楊雯故作輕鬆的笑了,雙方陷入了沉寂之中,她的眉目漸漸泛起惆悵,“小淮,要不你停職休息一段時間吧。”
她已經聽說了,現在整間醫院把這件事傳的是沸沸揚揚,一定會有不少難聽的閑言碎語,畢竟嘴長在人家身上,他們縱然想管,管得了一個也管不了成千上萬,所以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
停職休息。
作為母親,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受一丁點的委屈。
哪怕,生病也是迫不得已的。
這頭,陸淮無所回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勾唇,竟然奇跡般的同意了楊雯的想法,點頭,“好。”
後者一愣,她知道兒子是個工作狂,所以本來是不奢望他會答應的,沒想到他竟然會采納自己的提議。
“那你不許反悔。”
“不反悔,”男人淺薄的笑了一下,暗啞的聲音隨著風撞入楊雯耳畔,“媽,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瞞了你們那麽多年。
對不起三個字,讓楊雯眼窩一酸,她聲音有微微哽咽,“一家人說什麽對不起,媽隻希望你能好好的就行了。”
風吹的眼睛有些酸澀,陸淮收回視線,盯著地上的影子,掀唇,“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照顧好自己,尤其是我爸。”
他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被爆出來,董事會的那幫老狐狸一定會借題發揮,估計陸襄衡是有的頭疼了。
“好,我會跟他說的。”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楊雯怕再聊下去眼淚就嘩啦啦的掉下來了,為避免兒子察覺出異樣,她趕緊結束通話,“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男人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耳畔也恢複了最初的安寧。
他收起手機,抽了口煙,然後望著黑沉沉的天空,吐出嫋嫋煙霧。
陸淮的眸子在薄霧中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周身散發著濃鬱的孤寂和冷漠,像地獄裏走出來的青麵閻羅。
夾在手裏的煙快燃完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柔軟的手,從身後輕輕環住了他的腰,把他抱的緊緊的。
女人暖熱的身體貼著他略微冰涼的後背,男人微微一怔。
沒多會兒,梁笙溫軟含糊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外麵不冷嗎?”
陸淮不緊不慢的撚滅煙,聲線平緩的複述一個字,“冷。”
這些年,從南到北,一路披荊斬棘,一句喧囂不寧,他一直都是冷的。
女人把臉貼著男人的脊背,她頓了一下然後更加用力的抱緊他,“現在呢?現在還冷嗎?”
陸淮看著梁笙抱住他腰的手,抿唇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
“阿笙,為什麽你那麽好?”
女人把臉埋在他的後背,仔細一看,還能看見她眼角晶瑩的水光。
不不不,她不好,一點都不好。
如果她真的好,就不會讓他一個人守著孤獨等了她那麽久。
如果她真的好,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遲疑還有把他推離自己身邊。
如果她真的好,就不會讓他處在風口浪尖,自己卻什麽忙都幫不了。
身後的梁笙沉默下來。
男人看著遠方,眸子深邃似海,他扯了扯菲薄的唇,嗓音平和,“阿笙,我們結婚這麽久了,好像還沒有度過蜜月。”
女人微微一頓,她嗯了一聲,聲線顫抖。
“那我們去度蜜月好不好?”
“好。”
隻要能離開這裏,離開這片喧囂的城市,去哪裏都好。
陸淮笑了,他放低聲音,比之平時還要溫柔幾分,“你想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