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告別
小韓乘終於拜了師傅,院子裏給他生起火堆,幾人坐著聊天兒,不多一會兒就都成了雪人。
方蔥給那句小師娘叫的高興極了,隻不過她不敢在張木流麵前表露開心模樣,隻得跑過去揪著少年耳朵,冷笑著說了一句,“你師傅都說了,但凡我願意拜師,我就是大師姐,你有沒有什麽意見?”
劉工心裏一百個不服氣,卻給方蔥一腳踹翻在地上,說你那金丹在我麵前就是紙糊的,本小姐十一歲就是金丹修士了。
地位不保的開山大弟子隻得苦兮兮看向自家師傅,可張木流哪裏願意搭理他,隻是與韓乘詢問著近來瑣事。
長了一歲的小家夥也還是小家夥,練劍良久,也隻是麻先生教張木流,張木流再教韓乘的那三招而已。
持劍,擋劍,出劍。
韓乘說他能幫著白掌櫃拉客人了,所以白掌櫃每天都會給他三枚大錢,說可以自個兒攢著,日後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其實白喜每個月給韓乘開五十個通寶錢,賬上都支出來了,不過韓乘年齡太小,白喜不放心把那麽多錢給他。
小男孩說師傅先等等,自個兒跑去屋子裏又飛快跑回來,出來時手中捧著個麻布包裹,笑著遞給了張木流。
白衣青年笑了笑,心說這拜師禮都準備好了?小家夥倒是挺自信。
緩緩打開包裹,裏邊兒又是個摸著柔順些,卻也算不得多好的小包裹。
張木流啞然失笑,轉頭問道:“總不會我打開這個包裹,裏頭還有一個吧?”
韓乘撓了撓頭,“師傅打開看嘛,白掌櫃不肯把我的工錢給我,我隻能靠著每天攢三枚通寶錢來買東西,雖然不值錢,但您一定會喜歡的。”
青年笑著打開小包裹,裏頭是個十分小巧玲瓏的酒盅,通體雪白透亮,溫潤如玉。
張木流無奈道:“這還不值錢?你老實說,花了多少錢買的?”
韓乘撓了撓頭,笑著說:“真不值錢,是個城裏的老叫花,我每天都會給他點兒包子飯菜,他把這酒盅當寶貝似的。有一天他說要走了,誰給他一千枚通寶錢,他就賣誰。隻不過給我打了個折,隻要了三百錢。”
張木流氣笑道:“下次別幹這種事兒了,這酒盅雖然不止值三百錢,可你這小家夥,肯定花了全部積蓄吧?”
小男孩又撓了撓頭,笑著說:“那師傅喜歡嗎?”
張木流提起酒葫蘆倒了一杯,喝下後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韓乘腦袋,說道:“當然喜歡,隻不過你可千萬別學成我這樣的酒鬼啊!”
青年看了看韓乘,又看了看劉工,又想起了妖苓,莫淼淼,還有自家閨女。沒來由就止不住滿臉笑意。
那座逍遙山,肯定不能再叫逍遙山了,山頭坐落之地,肯定是在桐州,不能離家鄉太遠,也不能離小竹山太近。其實張木流心中有了地方,桐州背部的一片深山,方圓百裏皆無人煙,若是自己說了要占那塊兒地,都不用幹爹幫忙說話,以他現在的名聲,宋國朝廷上趕著送才是。
至於逍遙山落下之後,改名叫木秋山還是秋木山,還是得秋水說了算。
張木流有些自得,看看,咱這名字起的。
那以後與人自報家門,就再不能說小竹山了,得說木秋山張木流或是秋木山張木流了。
怎的聽著有些拗口?
隻不過現在還是有些一窮二白,拿得出手的禮物都沒得。在梁國敲來了一座山頭兒,到時去長安了,怎的也得撈些好處才行。洛陽城的霄仇府當然不能忘,史嘉銘那家夥,得讓他大出血。
張木流心說,誰讓你們都有錢,我卻是個山野泥腿子的。
沒來由歎了一口氣,青年笑著飲酒。
離秋水與薑末航,其實都說過一番差不多的話,隻不過張木流沒聽。又何止他們兩個有話說,喬玉山等了一旬,其實也想說個類似言語。
事實上大家都想勸一勸張木流,現如今便四處看望故人,還有些早。
路上一些不太惹眼的風景,過路之人看到了開頭,就會想要看一看結尾。就如同昨年離鄉,路旁一株幼苗破土而出,今年回鄉,但凡經過那處地方,自然想要去瞧上一眼。
若是二十年後張木流再來,那就再正常不過。可如今他著急看望故人,著急給一幫小家夥還有自己的親近之人尋個安身立命所在,給人的感覺就兩個字。
告別。
在熟悉張木流的人眼裏,這是在與眾人告別。
不是又要遠走他方那種,是好像再也回不來的那種。
所以在洪都湖畔的小宅子裏,何紫棠會給昏昏欲睡的張木流說那番話。
“師傅?”韓乘輕輕喊了一聲。
青年回過神來,灌了了一口酒,招手將劉工與方蔥叫過來。一襲白衣獨坐,身旁是三輪朝陽。
張木流先看向劉工,笑著說:“你小子與我最像,瞧著賊精,實際卻是個老實人。老實人這三個字,本來是個溢美之辭,現如今卻有些模棱兩可。我最常聽人說的就是,老實之人,實是無用之人。我今日想告訴你,無論他人如何,我們自個兒心中得有一杆秤,遇事掂量一番,然後憑心而做。到時對也好,錯也罷,旁人言語都是屁,隻要心中無礙便可。”
接著看向韓乘,輕聲道:“韓乘兒是個苦命孩子,世間卻不止韓乘一個苦命孩子。我希望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兒,你都能與麵對我時一樣。遇事別先思量利弊,先想一想這事兒我能不能做得到,如果非得去做的,求個盡力。如果不願去做的,那就不做。隻不過,終有一天,你會發現先前想的極其清楚的事兒,到了眼前時卻不是原本心中所想。你會發現,有許多事情,不是自個兒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的。人世間忒多道理其實都很對,區別在於自己站在哪邊兒。就像我曾聽人說過一句話,‘所謂自由,並非凡事想做便能做到,而是你不想做什麽事,就可以不做’。”
韓乘點了點頭,張木流轉頭看向方蔥,青年搖頭道:“你會跟著我很長時間,或許有一天我很難回鄉,你卻要獨自返回你的家鄉,那時你還會是現在的方蔥嗎?”
少女皺眉問道:“為什麽你會很難回鄉?”
張木流答非所問,笑著說:“世間事誰說的清楚?凡事都有個萬一。我希望,無論我在不在你身邊,無論你是不是長成個大姑娘了,你都記得一件事。”
方蔥點了點頭,青年便接著說道:“想著我命由我自然很好,但能倚靠的人,就放心去倚靠。自個兒想扛的再多,肩膀也隻有一巴掌寬。”
白衣青年灌了一口酒,伸手去接雪花兒,可雪花兒入手便化。
“我在時,這些事肯定是我先扛,誰讓我年齡大又個頭高呢?我若是不在了,你們中間誰長得最高誰去扛。到那時,你們就真得靠自己了。”
劉工皺著眉頭說道:“師傅這是什麽意思?怎麽盡說些喪氣話,什麽在不在的,我以後會成劍仙,這是我答應過你的,到時娶媳婦兒還得你給我操心呢。”
方蔥與韓乘狂翻白眼,張木流氣笑道:“這就想著娶媳婦了?想娶幾個?”
少年人嘿嘿一笑,開始掰手指頭,“彩兒姐姐是必須的必,剩下的位置先留著。”
張木流直想捂住頭,家門不幸啊!這小兔崽子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著隻娶一個媳婦兒。
方蔥打從方才就一句話都沒說,這會兒她偷偷傳音說了一句:“你別傷心嘛!”
青年沒有反駁,因為確實有些傷心。
離家鄉越近,好像就會越傷心。不知不覺自個兒在這個世上已經二十年了,已經長大了。可長大了一茬兒,就必定會老上一茬兒。
大家夥都覺得他有些心誌消沉,有告別之意。
他們猜的對,張木流是真的不敢確定,下一趟離鄉,有沒有命活著回來。
如今便有人如此捧殺,待山頭落成之後,白潞渡劫,那座還沒想好叫木秋山還是秋木山的山頭兒,必定成為眾矢之的,背後之人一旦知道張木流離鄉,路上定多挫折。
張木流伸手按住方蔥的腦袋,無奈道:“我這第一次上趕著收徒弟,你還不願意做。”
少女嘟囔道:“我費那麽多心思做的鞋子你都不穿,我幹嘛拜你當師傅。”
張木流苦笑一聲,對著韓乘說道:“你是跟著我走,還是以後再去。”
小男孩想了想,笑著說:“那我就等師傅下次還鄉了,再去師傅的山頭兒。如果需要很久,那我再長大些了,便去行走江湖,到時就不怕師傅嫌棄我了。”
張木流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子自言自語道:
“又是一年冬,我似飛雪,雪似楊花。”
…………
洛陽城還是沒去,張木流隻寫了兩封信過去,一封給張藤霜他們,一封給史嘉銘。
包子鋪後邊兒的小院兒,陳辛左拿著一封信回去,已經有些老成的陳老板,這會兒哭喪著臉。
徐婉禾笑著問道:“咋了?誰砸了你家鍋了不成?瞧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給人怎麽欺負了呢。”
陳辛左歎了一口氣,將手中信封遞過去,鬱悶道:“大哥來信了,估摸著不會來洛陽。你看看這信封,寫著藤霜親啟,大哥可真是偏心啊!”
有個少女嗖一聲從屋子裏跑出來,一把奪過信封,得意道:“怎麽啦?那是我哥哥!從小就帶著我到處玩兒,當然寫的我親啟了。”
徐婉禾哭笑不得,這兩個家夥為了一封信爭風吃醋不停,得虧張羽不在。若不然還不要亂成一鍋粥了。
張藤霜笑嗬嗬的打開信封,看了一眼就撇著嘴遞給陳辛左,“呐,先說給你的。”
陳辛左笑著接過信,剛剛看了一眼,就好似有唾沫星子從字裏行間濺出。
信上說:“陳老板現在賺了大錢,牛氣哄哄啊?近一年時間就沒去過一次涿鹿,怎的?騙走了人家閨女,就要做白眼狼了?過年滾去涿鹿,不許回家,我要是在小竹山看見你,打斷你的腿。”
陳辛左抹了一把臉,好似在擦拭給張木流濺了一臉的唾沫星子。
少年苦笑道:“我他娘的冤枉啊!”
史嘉銘那邊兒收到來信,接過手就劈頭蓋臉一通大罵,“張木流你他娘的長本事了啊?過洛陽都不來看看我?咱這麽些年的交情就算完了,你他娘的真不是個東西啊!”
打開信封,第一句話便是:“我有了媳婦,有了閨女,收了兩個徒弟,還要自立山頭,你琢磨琢磨給什麽禮物,隨多少份子錢吧。少了就別拿出來丟人了,咱們哥們兒交情也就到頭兒了。再說了,你史大統領是有錢人,隨隨便便拿個劍榜有名的長劍做禮物,該是問題不大吧?”
史嘉銘氣的肉皮打顫,破口大罵:“姓張的,老子現在是認識你了,有種見了我別跑。”
雖然破口大罵不停,可這位年前統領卻笑意不止。因為信上說了:“我這趟瞻部洲之行受益匪淺,已成劍修,分神境界。”
一個白衣劍客帶了一男一女兩個背劍的,搭乘一艘客船到了潼穀關。三人遠望兩河相匯之處,青年飲酒,少年少女各自皺眉。
劉工一停下來就點了一袋煙,這會兒吐出個煙圈兒,疑惑道:“這河水是咋滴啦?漿糊似的,泥河啊?”
方蔥瞪了其一眼,淡淡道:“就沒聽過詩仙的黃河之水天上來嗎?這黃不拉幾的,可不就是黃河。”
少年扯著嘴角點頭,不敢頂嘴啊!
兩人先前已經較量過了,雖然方蔥還是沒拜師,可劉工已經甘願當二師兄,不跟方蔥搶老大的位置了。
前幾天夜裏,兩人偷偷摸摸跑去外邊兒打了一架,不多一會兒劉工就成了豬頭臉,方蔥還十分體貼的拿出了個上等藥酒。自那時起,劉工就放棄了大師兄的位置。
於是雖然還未拜師,劉工已經把一句大師姐叫的頗為順嘴了。
張木流笑著說:“還真別說,搞不好那句黃河之水,說的就是這大河呢。”
青年轉頭往北看去,不出幾百裏便是風陵渡口。劉小北說打死都不能去,那就不去了。
有位已經故去的家,這天下四大部洲,數座小洲,幾乎無人不知其作。也虧得那位,人世間的少年少女,幼時都憧憬江湖。
那位先生有一本書,裏麵說道:“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誰人誤終生。”
張木流是真想去走一遭,可既然劉小北說了,那便要忍住。
這潼穀關,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數場堅守戰役都在此處,宋國在此駐軍頗多。
若是尋常打扮,這些兵卒自不會過問,城門開時放行便是。可張木流卻帶著兩個背劍的,很難不讓人查上一番。
劉工那小子趾高氣揚的走去,就要掏出劍候令牌,給張木流瞪了一眼後訕訕走回來。
張木流笑著與那守城兵卒說道:“我是宋人,仇池舊地,桐州樵西縣人氏。”
守城兵卒原本有些不喜,那個青衫背劍的小子太惹打,可一聽頭別玉簪的白衣年輕人是桐州人氏,立馬就有了笑臉。
“這位公子既然是桐州人氏,可認識我們劍候大人?”其中一個兵卒說道。
張木流淡淡一笑,“桐州就那麽大點兒地方,都沾親帶故的,自然認識。”
一句沾親帶故的,立馬讓守城兵卒放鬆警惕,也不問方蔥跟劉工,笑著便放行了。
方蔥疑惑道:“你在宋國就這麽受歡迎?”
青年搖了搖頭,笑道:“哪兒受歡迎了,隻不過是他們覺得,自家侯爺去了梁國,馬上變成王爺了,長臉罷了。”
一國風氣如何,此處可見一斑。
若是那些尋常小國,肯定要大罵張木流是叛國賊了。
張木流歎了一口氣,潼穀關這就是來了,可來幹嘛?現在也沒人告訴自個兒了。想要再見到劉小北,至少百年光陰,張木流不覺得那位女子劍仙在騙自己。
沿著街道四處走動一番,張木流發現這街道當兵的很多。結伴飲酒的,去些煙花巷子的,卸了甲胄,隻一身紅底粗衣便四處行走。倒是沒見百姓厭惡,那位趙凱皇帝,治國有方啊!
隨意找了一處攤子,三人各要了一份肉夾饃,火燒夾著的。隻一口下去,方蔥跟劉工都要哭出來了。
劉工大口嚼著,說話含糊不清,“師傅,大師姐,這也太好吃了吧!”
說著跑去賣肉夾饃的老婆婆邊兒上,大聲說道:“老婆婆,給我再來十個。”
老婆婆笑著說:“慢慢吃,你吃完了我再給你做,你現在覺著好吃,吃得多了就變得不好吃了。”
張木流看向那老人家,心說年齡果真是最好的燈火,人生路果真是最好的書。
無論修士亦或凡人,大限將至,總會看清些尋常看不清的。那些上了年紀的凡俗人,行之將木,隨意出口,在張木流耳中卻堪比詩仙,堪比蘇子。
張木流又各自要了一碗涼皮,大冬天的那老婆婆還是有賣的。秦隴一帶,飯桌上少不了麵食,一年四季涼皮都有賣。
待劉工吃的肚子圓鼓鼓,張木流才向那老婆婆開口問道:“老婆婆,您在這潼穀關多少年頭兒了?”
老人笑著說:“打落生就在了,我老婆子沒什麽本事,就會做點兒吃食,眼看土都埋到脖子根兒了,就沒出過本縣一步。”
張木流笑著說:“那是老人家有福氣,一輩子都不用顛沛流離。”
老婦人笑著說這年輕人真會說話,張木流便問了一句:“老婆婆可聽說過劉小北?”
那老婆婆盛了三碗熱湯端過來,笑著說:“我們本地人估計沒誰不知道。這位聽著名字俗裏俗氣的,卻是我們口口相傳的神女。據傳說啊,也不曉得多少年前,河水那邊兒給個大妖怪堵住,眼瞅著渭水與河水不通,大洪水就要直撲潼穀關而來了,是那神女大人手持一柄長劍宰了妖怪,才使得我們一地百姓活了下來。後來先人們都要給她起神廟,塑金身,隻不過神女大人不願意,我們便口口相傳,把她記在心裏。”
青年釋然,這麽說的話,她說這是家鄉也不算扯謊。
心之安處,即為吾鄉。
張木流又問道:“那咱這縣內,近來可曾有什麽怪事兒?”
老人歎了一口氣,“外鄉人就別瞎打聽了,吃完了快快離去吧。”
青年點了點頭,再不言語。
走時劉工背了一大包肉夾饃,嘴裏塞著個,懷裏揣著十幾個,左右手各拿一個。
方蔥直想一腳把這家夥揣進河裏喂魚。
張木流小口喝著酒,實則一直在想,那個劍仙姐姐非要讓自己來潼穀關幹嘛?隻是聽一個神女救人的故事嗎?
青年猛然頓足,從袖口掏出一張黃紙,並指虛劃,不多時便有了一道金色符籙。張木流運轉靈氣催發符籙,手中符籙瞬間如同掉進墨缸,成了一張漆黑紙張。
方蔥疑惑道:“有什麽古怪嗎?”
張木流思量片刻,沉聲道:“古戰場所在,橫死無數。眼下即將下元,或解厄,或薦亡。這是底下冤魂,未收寒衣啊!”
劉工撓著頭問道:“意思是會有鬼嘍?”
白衣青年搖了搖頭,寒衣節那天,自會有人為這地下冤魂送衣,沒收到便是有人從中作梗。這是有人要拿一城百姓生祭啊!。
張木流徑直往城隍廟走去,一步踏入,半點兒不掩飾自身劍意。城隍爺帶著文武判官,各司冥神,日夜遊神,顫顫巍巍來到殿前。
這位城隍爺弓著身子結巴道:“不……不知劍仙大人有何貴幹呐?”
張木流冷笑道:“小小一縣城隍,封號顯佑伯而已,六部六司一個不缺啊?怎麽不設二十六司?”
武判皺眉上前,喝道:“哪裏人?有了一身道法便敢在一地城隍廟撒野?”
張木流隻是冷笑著說:“怎不把甘柳神位請來?不是更顯得譜兒大?”
眼看武判官又要嗆聲,城隍趕忙一步上前,無奈道:“劍仙是察覺到此地陰氣,前來問罪的吧?”
方蔥與劉工這才趕到,兩人看著如同上朝似的城隍廟,不住扯著嘴角。
他娘的好大排場。
張木流沉聲道:“我隻是路過此地,見陰氣滔天,便問一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城隍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劍仙有所不知,我的確隻是個伯爵官位,道門跟儒教那邊兒也沒個名姓存著,隻不過在這古戰場,我不設這麽些司所,確實忙不過來。寒衣那天,官府專門有人給這些亡人送衣,可不知為何,他們沒收到。如今我也焦頭爛額,數次往書院送信,也跟宋國朝廷求助,可即便他們來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文判在一邊閉口不言,武判怒目圓睜。各司冥官大氣都不敢出,日夜遊神更像是在看戲。
張木流猛然笑了起來,說道:“他們死活,與我何幹?”
說完便轉身出去,方蔥與劉工一頭霧水。
那位文判官這才冷笑著說了一句:“什麽勝神洲魁首,沽名釣譽之輩。”
廟裏眾人盡皆轉頭看向文判官,後者接著冷笑,“方才那人,就是宋國的劍候,兩洲來回砍的張砍砍。”
城隍爺如冷水澆頭,轉身欲喝止時,身旁兩位判官各已經自被一柄長劍抵著額頭。
張木流去而複返,跨進城隍廟中,麵色陰沉似水。
“是誰做的手腳,還要我自己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