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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竹 第四十八章 孤獨之事不外乎心中無人

  張木流一邊喝酒一邊思緒急轉,看這架勢,老瘸子肯定不會輕易放自己出去了。這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也很難猜到。唯一能確定的也就是,這老家夥肯定沒憋著什麽好事兒。


  寫話本兒的,都他娘的心髒!


  “我說你到底想幹嘛?黃昏一家的事兒到底是個什麽前因後果,不能說?”張木流放下酒囊,無奈說道。


  瘸腿老人瞪眼不停,卻是沒繼續打人,而是疑惑道:“你這小子練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劍?隨便找個路人持劍,都不會與你這般,狗屁不如。”


  靠在石壁下的年輕人沒接話,沒法兒接。隻是心中不斷罵道:“等我境界上去,要叫你老瘸子好受。”


  老瘸子微微一笑,虛影雙拐抬起又點地,這處如同大鍋扣住的地方便不斷擴張,隻幾個呼吸就已經縱橫千丈有餘。


  張木流皺起眉頭,老家夥還沒有打夠?


  果然,老瘸子消失不見,換成一個白衣持劍的年輕人。來者也如同先前看到的街市行人一般,有形無神,可是這人一身劍意十分濃厚。張木流自身劍意與其相比,就是水溝與小河的差別。


  此處空間又響起老瘸子聲音,“這白衣劍客是我其中一本書中的主人公,叫做巳十七,你若是能與他對敵不敗,方可離開此處。”


  話音剛落,一道奇異光芒飛進那“巳十七”體內,後者眼神頓時清明起來,臉上也是緩緩泛起笑意。


  白衣青年問劍張木流。


  這一番神通可是教張木流心神緊繃,還能這樣的麽?書中人物隨隨便便就剝離出來,劍意以及境界都是不俗,甚至那一道奇異光芒注入巳十七體內後,白衣劍客便真真正正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巳十七已經襲來,論近身劍術,張木流可謂是一竅不通。從前與人對敵皆是劍氣縱橫斬去,少數近身也是持劍亂砍而已,全然沒有章法可言。


  這白衣劍客一臉笑意,笑意中飽含自信,仿佛在他一劍之下,所有算計皆是虛妄。


  遊方不在,便隻能拿那柄木劍對敵了。倒是有一把南山飛劍,可張木流實在是不敢輕易把它持在手中,屢次對敵,南山飛劍更多是以其一身道門真意壓勝一方罷了。


  一把木劍,想要與這同境界的真正劍修交手,有些難度。


  巳十七見那一襲青衫取出來一柄木劍,頓時眉頭大皺,居然口吐人言道:“這是看不起我?”


  張木流雖是驚疑,此人居然真的有那自主的意識。可還是笑著說:“道友多想了,我佩劍不在身邊,隻有一柄木劍在身。”


  白衣劍客點了點頭,手中長劍瞬間便消失,轉而與張木流一般手持一柄木劍再次來襲。


  兩人皆是手持木劍近身纏鬥,張木流則是節節敗退,堪堪抵擋而已。況且他也知道,這個從書裏跑出來的家夥,絕對是未盡全力。


  巳十七一劍將張木流劈飛,搖頭道:“你的劍道意氣尚可,隻是空有其意並無其真。那世間書法臨摹,都是要先臨其形再學其意,你倒好,意思雖然不淺,可對基本的對敵之術半點兒不通。別人都是空有其表,你是空有其意。”


  張木流尷尬一笑,他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基礎薄弱無比。可最重要的煉氣與築基,都是稀裏糊塗完成的,隻能憑借後天去彌補。而劍術一事,早前更是忌諱頗深,幾乎碰都不敢碰。麻先生教的劍術也是重意而非形。


  “那按前輩的意思,我該如何學劍?”但凡一條路走在自己前麵,便可稱之為前輩。


  白衣劍客聞言笑了笑,冷不丁一劍刺來,張木流堪堪躲過,肩頭被劃出一道血槽。


  巳十七笑道:“按我說,那就不學。”


  張木流點點頭,懂了。


  那今日,便隻切磋劍術。


  巳十七微微一笑,這個從話本裏跑出來又壓境到元嬰期的劍修,此刻終於有些真正的開心。眼前這個年輕人無論是劍意還是劍氣,都是駁雜無比,讓修劍之人看了糟心。好在慧根不錯,學東西快。


  其實若是真想打贏巳十七,張木流有無數種法子,哪怕這位白衣劍客破鏡再破鏡,張木流依舊是有辦法的。話本裏跑出來的人物,水火真意任其一便可讓他消散,隻是沒必要。


  看來那老瘸子境界肯定高的嚇人,即便此刻張木流是被吸扯進來某本話本,以這老瘸子手底下的文章故事為世界,占足了地利。可還是不得不讚歎這老家夥手段之高明。


  這天下寫話本的人何其多?讀了幾本亂七八糟的書就敢提筆的人又有多少?其中能掙到錢的,有沒有個千分之一二?能以話本故事做代替真意而入合道境界的就更少了。且這老瘸子顯然已經將話本寫活,自成一方世界了,若是再厲害些,將這話本中的生靈都煉活了,那便是一種通天手段。


  試想一下,明明是一方虛假世界,來者卻渾然不知,得有多恐怖?

  今日纏鬥,巳十七更像是喂劍。張木流自然察覺到這位白衣劍客的好意,是想以張木流自身意氣磨練出一套隻屬於張木流的劍術。學的再好也不如自己有。


  於是巳十七隻是不停出劍,張木流竭力抵擋,不知過去多久,一身青衫隻剩下bs,還在,上半身隻剩下一條條碎布,且血跡淋淋。好處就是如今張木流對敵已經頗有章法。


  巳十七微微一笑,朗聲道:“光接得住可不行,你須得以劍敗我之後才出的去這方世界。”


  張木流微微點頭,驅散一身氣血後持劍往前,這也是在這兒不知道挨了多少劍之後,第一次主動出擊。


  白衣劍客也是認真了起來,隨意撩開一劍,“與劍修打鬥可沒之前那麽容易。但凡手中有劍,便是仙劍,一劍可開天破海。”


  那比白衣劍客一身劍意如瀑,肆意衝刷這方圓千丈的弧頂壁洞,手中木劍如同換了材質似的,隱隱有靈,劍氣衝霄。


  “一把好劍對劍客來說自然是有事半功倍的作用,隻不過我輩劍客,從不願去儀仗外物,即便有一把先天之劍,殺力巨大,也不該過分依仗。你得記住,是人持劍而不是劍禦人。”巳十七一邊出劍一邊說道。


  “受教了!”張木流尋機出劍之時也是回答了一句。


  一道白衣忽然一分為二,二變四,不停分化。不多時便有足足二十八位白衣劍客持劍分作四處,圍住張木流。


  淒慘無比的張木流忽然笑道:“晚輩曾被人一劍破開肚腸,從而學了一劍——破障。今日便劍斬青龍。”


  張木流往東麵掠去,一柄木劍分化出無數實質劍影,如同雨滴一般朝那東方七人射去。巳十七卻譏笑道:“牛吹的挺響,不知道本事如何?”


  東方七個白衣劍客各自站在東方七宿所在,幾人變換位置,尾宿箕宿所在持劍劈來,一道青龍虛影出現,好似神龍擺尾,瞬間攪碎半數木劍。緊接著角、亢、氐,三處位置的白衣劍客同時飛身躍起,儼然是龍抬頭。三道劍氣伴著龍威而來,張木流堪堪讓開,剩餘一半木劍卻是被盡數搗毀。而那半身的青年卻嘴角咧起,已然衝到心宿近前,一劍刺出,東方青龍消失不見,七個白衣劍客也緩緩消逝。


  巳十七不見真身,隻聽得他拍手笑道:“好算計,這破障其實就是障眼法罷了。隻是你白費力氣,東方青龍主木,生生不息。”


  話音剛落,七道白色身影重現東方,四象劍陣完好如初。


  張木流皺了皺眉頭,四象皆有所屬,可其中也別有不同屬性,青龍主木。轉而去往西方白虎,白虎屬金,主殺伐,最是不好打。


  首當其衝便是那西方第一宿,奎木狼。


  這一見奎木狼,張木流忽然懂了老瘸子為何點化那隻黃鼠狼。自己攜帶水火真意,而那黃鼠狼屬木,水生木,木生火。好個老家夥,是變著法兒將自己與那黃鼠狼綁在一起。如果不出所料,漕縣背後之事肯定有個身懷金土真意或分別有金和土兩種真意的兩位修士。


  愣神之時,奎宿所在的白衣劍客一劍斬來,劍氣悠長,殺力巨大卻經久不衰。


  好家夥!學到了。金屬劍氣由木屬之物發出,劍氣便能殺力悠長。此招難處在於如何使兩種屬性不衝突。隻是對於這白虎小劍陣來說,幾乎不是事兒,奎木狼可是四木禽星之一。


  要論劍術,張木流定然不及巳十七一二,可論所學駁雜,張木流足足可以甩這位書裏蹦出來的劍仙一大截兒。


  張木流一劍刺出往昂宿,虎背一斷,這白虎還能如何?

  虛空中那巳十七笑道:“想法兒是好的,隻是你到得了嗎?”


  果然,昂宿後退,剩餘西方六宿中畢宿與胃宿跟著後撤,拱衛昂宿,以參、婁為首,觜宿與奎宿在後,合圍張木流。這下兒生生成了一計請君入甕。隻是張木流並未驚慌,現學現賣,微微水屬性真意以木劍斬出,其中夾雜一縷浩然正氣。劍氣未曾斬向白虎,而是往正中方向地下而去。


  猛然間四象陣法消散,一位白衣劍客出現在正中間,伸手擦了擦嘴角鮮血,笑道:“這都能猜到?你不做陰陽家修士真是可惜了。”


  上身的青年緩緩走來,笑著說:“四象劍陣很強,隻不過天地間沒了居中黃龍,五行難以為繼,也強的有數。可你這陣法沒有那種接續不暢的感覺,所以我猜測,你該是身懷土屬性,以自身化作黃龍,來維持這座五方劍陣。”


  巳十七還是有些疑問:“那你怎敢以這幾乎微不可計的一道劍氣來破局?靠賭嗎?”


  張木流笑道:“我運氣不好,從來不會賭。你這麽多分身哪怕不會削減本體修為,可四座小劍陣總不至於平白無故就有那麽大的威能吧?所以我一早就猜測,你真身所在定是最薄弱之處。隻不過我還是不敢肯定,於是便挑了最耗費靈氣的東方青龍下手。其實東方七宿恢複如初正是我想看到的,若是你舍不得靈氣去恢複,我便隻能硬挑了白虎再做打算。”


  巳十七咂舌不已,“你這家夥,多費點兒心思到修劍上多好。這陰險本事是我們劍修能做的事兒嗎?”


  張木流則是撓頭笑道:“這不是打不過嗎?”


  一道劍光忽然襲來,張木流下意識手臂微抬,以木劍竹麓擋住那道劍氣。可擋住之後,這位上身的年輕人久久沒把胳膊放下。


  眼前巳十七一通大笑消失不見,隻在臨走時說了一句:“何必非要有劍招?”


  張木流放下手臂,作揖送行。


  這位在話本裏該是無敵於天下的白衣劍客,教會了張木流一個道理。


  收起木劍,張木流歎了一口氣。驅散身上血水,換上了從前那件灰色長衫,喃喃道:“贏是贏了,可打不過還是打不過。”


  剛剛想喊一句老瘸子呢,又是一道巨力吸扯,再仔細打量周圍,已經是一處書房。藏書許多,正對著門口的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人是一位白衣劍客。書房正當中擺了張桌子,除了揉成一團一團的紙張,還放著一本書。仔細一看,這本書並無書名。不知為何,張木流猛然便翻開書本,第一頁便讓換了一身灰色長衫的青年心神大震。


  那書本所寫,儼然是幼時的張木流。再往後翻,裏麵寫的娘親離開,張木流進學孰,麻先生教劍。連同那南下路上發生的一切,包括三千年夢中事,李邚真,這些都有寫,且事無巨細。接著往後翻,張木流已經冷汗長流,一些從未與人說過的事兒,這本書都有寫。


  身穿灰色長衫的青年發瘋似的翻書,等到了書中練劍,書房看書時,張木流猛然停下。可一身汗水早已打濕衣衫。


  書房中響起與張木流一模一樣的聲音,另一個張木流嬉笑道:“怎麽不接著看了?早看到結局便早有應對之法啊!還是說,你怕?怕到頭來自己原來與那巳十七一般,都隻是話本裏的人物而已?”


  灰衣青年不曾言語,隻是雙手死死按著那本書。


  另一個張木流再次言語:“我來告訴你吧,正如你所想,都是假的!你是假的,我是假的。邚真是假的,秋水也是假的。我們所在的這方天下也是假的。”


  張木流皺眉道:“什麽是真的?”


  可那道聲音已經再不說話。


  於是有個一身灰衣的年輕人,站在那處書桌,死死按著那本書,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想與人詢問,也不知該去問誰。


  這個顧慮一直在張木流心底最深處,任誰知道了這種說法,都會去罵一句杞人憂天。眼前事都沒做好呢,想那麽遠有什麽用?


  可那一夢醒來之後,由始至終始終難以去把自己放在人世間,即便放上去,也不知道到底該放在何處。


  直到遇見離秋水之後,好像心裏被什麽東西裝滿了,壓在心頭極重,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全部壓了下去。


  從前獨自一人時,特別是夜裏,最費蠟燭也最費書。總是把一些書從頭到尾翻個好幾遍,看著像秉燭夜讀,事實上隻是一個孤獨的人不知要幹些什麽,隻得一遍又一遍去翻書,從而把心神沉浸其中,免得想很多。


  在吳國開那小鋪子時,為何總是開門很早關門卻很晚?

  因為那個慢慢長大的張木流覺得,忙起來就會顧不上很多事兒,也顧不上去傷心難過,更顧不上去想誰。


  最怕的就是閑來無事,所以直到如今,這個有了個會陪他一生的姑娘後,又有了一個調皮可愛的閨女的青年,還是不願意去提前做很多事。


  今天把明天的事兒做完了,明天就會很閑。一旦閑下來,就會很孤獨。


  在麻先生還沒有去小竹山之時,那個淘氣的門前霸王,幾乎沒有玩伴。他每日都會拿著個又細又長的竹竿兒,從小竹山東頭兒走到西頭兒,或者從東邊兒走下去,遠遠看一眼泗水井,再順著山腳走過大長井。站在大長井不遠處往上看著一條青石台階,裝作很有意思的樣子。


  張木流童年歲月,幾乎就是肩上扛著個小竹竿兒,無論陰晴,都會繞著小竹山一遍又一遍的走。老遠看到一些聚在一起玩鬧的孩子,他便在原地站一會兒,見那些孩子無人叫他去玩兒,他便再次離開。


  直到後來有了兩個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三人各自都沒少打架,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成了幹什麽都喜歡在一起的好朋友。


  所以幼時的張木流在別人眼中是有些傻的,因為無論幹什麽,出力最多的都是那個臉蛋兒煞白的小家夥。而那個小家夥,也最不願意讓他人擔心,最不願意因為他而給他的好朋友惹事兒。所以,在某個圓圓月亮掛在夜空的晚上,一個吃了家鄉土,又喝了一口洗衣水,以斧背把自己砸了一道疤痕的小男孩,會順著一條漆黑的土路往西去。


  他怕孤獨,可偏偏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獨自一人了,所以他一直孤獨。


  書房裏,一個灰衣青年雙手死死的按住那本書,眼睛通紅。


  “秋水,我要怎麽辦?”下意識便說出來了這一句話。


  一瞬間一道畫麵在青年眼中閃過,畫麵中有一個紅衣女子,她懷抱一個一身綠色長裙的小丫頭,笑著說道:


  “你就是你,這有什麽難的嗎?”


  張木流眼中紅色褪去,恢複了那清明眼神,嘴角微微上揚。


  他歎氣道:“唉!由奢入簡難啊!習慣了有媳婦兒了,忽然沒了媳婦,居然給這小小幻境困住了。”


  說罷便緩緩翻開那本書,仔細又看了一遍,心說這比自己記的還清楚呢。這次翻到書房時,張木流並沒有停下,而是不做停留繼續翻書。


  一頁之後,便是白紙了。


  心中默念一句:“老瘸子,還有什麽招兒?不會說是為我好吧?”


  無人應答,隻是一道巨力撕扯,黑著臉的張木流又被轉去別的地方。


  這次不再是旁的地方,而是他自小長大的那座滿是細小竹子的山村。


  張木流搖了搖頭,邁步便往前去。


  好像也沒什麽變化,跟去年離開時差不多,隻不過他已經許久沒見過路邊兒長草的小竹山是什麽模樣了。一年前的回鄉與四年前的回鄉,皆是雪夜。即便離開之時,山上除了竹子之外都是黃的。


  一身灰衣的年輕人從東邊兒的斜路一步一步走上去,隻不過村民好像都看不見他,他隻好自顧自往家裏去。


  走到鄰居老爺子家院邊兒,發現新起了一道籬笆圍牆,裏麵有個中年模樣卻頭發花白的男人,手持一把短鋸在鋸木頭,該是想做什麽家具。那個男人轉頭朝著張木流微微一笑,接著又回去幹他手裏的活兒。


  似乎能看見張木流。


  又走了幾十步,門前右邊兒有個石槽,據說是以前張樹英放牛時,家裏的牛喝水用的。幾步外有一個石磨盤,當年有個大雪紛飛的白天,光著屁股的張木流就是躲在它後麵。當時能擋住張木流的肚子,如今卻隻能到膝蓋了。


  家裏沒人,還是老樣子。走了一圈兒,青年忽然聽到屋子後麵有潺潺水聲,幾步跑去後麵一看後,張木流大笑不停。


  那眼七八月才會出水的山泉,今年有些早啊!

  灰色身影一閃而逝,再出現時便在小竹山蓋著房子的最高處。竹籬笆搭的學塾還在,裏麵一株雜草也沒有。而那房舍一旁,是個香火不斷的土地廟。


  張木流瞬間又變換成一身青衫,到土地廟近前躬身作揖,久久不願直起身子。


  好半晌之後,這個此刻看起來就是個堂堂正正的讀書人的青年,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先生可真是偏心,好學問都教給了玉山,我和大哥怎麽辦?幸好大哥會做生意,我會打架,要不然真不好活出個人樣兒。”


  從袖口掏出了三根香,借著土地廟裏的燭火點燃後,張木流又笑著說道:

  “大家都很好,我們中間能成為什麽君子聖賢的,估計也就是玉山了。隻不過先生也別擔心,無論我們這些算是老的,還是辛左與藤霜他們這些小的,大家始終都記得,自己是在一個古板老頭兒的戒尺下長的學問。”


  說罷便將三根香持在手中,又是深深躬身。


  順著土地廟再往上,越過山後再過一條河,便是張家祖墳。


  等張木流走到時,已經有個拄著雙拐的老人坐在一處墳包邊上,一張一張往火堆塞著黃紙。


  老瘸子轉頭笑道:“小家夥,真的假的其實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不相信自己。”


  張木流點點頭。


  是啊!最可怕的,是自己不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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