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敗報之後（上）
【深夜，富麗堂皇的寢殿之內】
帝朔負手而立，站於窗前。
內侍上前，輕聲道：“王上，丞相與柱國將軍們求見”
“宣。”
“喏！”
寢殿帷幕被兩名內侍緩緩拉開。
首先進來的是一白淨儒生，身量修長，觀其相貌頗有幾分智者之風，年歲恐怕不足而立之年。
這便是北朝的新任丞相——上官曦華，當帝朔在提出“唯才是舉”的任官方案後，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從江湖中藉藉無名的一介布衣，到如今一人之下的北朝丞相，他隻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
朝廷中本有一些貴族對此不滿，但當帶頭的幾位侯爵相繼曝出醜聞而流放邊關之後，便再也沒人敢小瞧這位年輕的丞相了。
而帝朔對此並沒有太大反應，畢竟用幾個早就想除掉的侯爵，換來一個有才能的丞相，這筆買賣，劃得來……
當然，前提是他能為我所用。
緊隨其後的三人乃北朝柱國大將軍。
略站前方的魁梧老者是北朝四大家族中尉遲家族的族長，單名一個衛字。
北朝資曆最深的臣子之一，三朝元老，戰功無數，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在朝廷武官中的威信甚至高過帝朔。
但同時，他也是帝朔最為信賴的臣子之一，不僅是因為他出類拔萃的能力，也是因為他曾為帝朔的軍事老師，帝朔絕大部分的軍事知識皆是由他所授。
其左是一彪形大漢，名叫許威，行伍出身，幾乎參與過北朝近十多年來的全部戰役，換一句話說，他的軍職是用敵人的頭顱堆積而來。
其右是一英氣十足的女子，渾身氣質令人不敢正眼相視，但仔細一看，發現竟是一美貌之人。
她也是北朝自建國以來唯一的一位女武狀元，姓秦名瑤，坊間傳言，秦瑤原為北朝貴族之後，然秦家家道中落，秦瑤遂跟其叔父走南闖北，習得一身武藝，最終在王上舉辦的武舉中一舉成名。
同時兼具了貴族的修養與江湖人的豪氣，再加上其美麗的外表，使秦瑤擁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不過傳言終究隻是傳言，秦瑤的真正來曆，對於眾人來說依然是個迷。
她和上官曦華，算得上是北朝最為神秘的兩個人了吧。
……
四人同時進入殿內，帝朔已坐在寢殿正位之上。
一番君臣之禮後，帝朔切入正題：
“本王前日密派王離前往北境，不料卻中了鮮卑埋伏，全軍覆沒，王離下落不明，諸位臣工如何看待。”
話音剛落，眾人先是一驚，隨即身形高大的許威率先出列。
“稟王上，鮮卑欺人太甚，前些日子鮮卑第二王子拓跋珪才來王都與我北朝商議結盟一事，現在卻又埋伏王離將軍的部隊，如此出爾反爾，簡直是藐視我北朝，末將主戰，願為先鋒。”
“王上！”
站於其後的秦瑤出列進言道——
“許將軍所言不虛，然鮮卑勢大，王將軍如今又下落不明，倉促出兵，我軍難以速勝，若長期作戰，恐南朝李忠會襲我後方，彼時，我軍將十分被動……”
“南朝之軍何足為懼！”
許威以不屑的語氣反駁道：“若那李忠敢來，我便分兵而戰，連南朝一起拿下。”
“南朝陸軍雖弱，然水軍卻是天下無雙，且大將軍李忠亦乃當世名將。許將軍怕是忘了前年鄱陽湖一役，是誰誤中李忠之計，被其水軍圍困數十日，最後還是由王上親自率軍解圍……”
秦瑤正對著許威，極其冷靜地將自己的分析陳述出來，加上其獨有的氣質，使人並不感到敵意，反而十分認同她的觀點。
“秦將軍，你……這……”，許威麵紅耳赤，想要反駁卻又無從說起，畢竟自己最為愧疚的事被對方提起……
“秦瑤、許威，在王上麵前爭論不休，可是大不敬之罪。”
尉遲衛老態龍鍾的聲音製止了仍欲爭論的秦、許二將。
二將恍然大悟，一起低頭請罪。
帝朔抬手道：“無妨，各抒己見罷了。”說罷，帝朔將目光轉向尚未進言的二人，“丞相、尉遲老將軍認為如何。”
尉遲衛出列進言道——
“老臣認為，與鮮卑必有一戰，然這戰，是決戰，還是佯戰，則還要由王上定奪。同時，老臣還認為應當安撫南朝，大力搜尋王離將軍的下落。”
上官曦華出列，臉上掛著他常有的神秘溫和微笑，道——
“微臣附議尉遲老將軍所言。”
帝朔點頭道：“退下吧，明日早朝，本王會給你們答複。”
“喏”，四人作揖，緩緩退下。
當四人行至門口時，帝朔出聲道：“丞相留下，本王還要一事要與你相商。”
四人一頓，隨即另外三人率先離開寢殿。
上官曦華轉身，再次來到寢殿中央。
——
帝朔屏退其它內侍，偌大的寢殿內隻剩下他與上官曦華兩人。
上官曦華來到寢殿中央，正欲行禮，帝朔伸手製止了他，道：“現在隻有你我二人，就不必行這君臣之禮了，不過，確實如你所言，他真的會為了秦瑤而背叛我。”
上官曦華抬頭看了看帝朔，隨即又低下了頭，道：“王上其實早就看出了王離懷有二心，隻不過是借助微臣的計策來證實這一點罷了。”
帝朔端詳著左手旁燭炬中的火焰，道——
“謊稱將秦瑤送給鮮卑第二王子和親，引誘王離率輕騎千裏奔襲，然後再聯合鮮卑中的線人幹掉王離及其軍隊，如此冷酷決絕，本王不如你。”
上官曦華站在堂下，無意中將頭低得更低。
帝朔將目光移向堂下所站之人，他知道這個人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智謀，也明白這個人平時所表現出的溫和，隻不過是其殘忍內心的偽裝罷了。
即使這個人現在對自己如何恭敬、忠誠，但誰又能說明這會不會是自己未能看穿的另一層偽裝呢？
而且，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男子，帝朔從來都沒有真正完全信任過……
沉默持續壓抑著大殿，上官曦華的額頭似有細汗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