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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澄心堂之怒(求收藏)

  甄風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那棵樹下,終於找到一直在樹上等著的馬丁,兩人趁著局部混亂,離開了花間樓。


  馬丁把剛才打聽來的信息告訴了甄風,甄風這才知道,威阮號已經滲透了這麽多朝堂機構和官員。這樣下去,多出幾個皇甫繼勳那樣時時刻刻滿腦子“降宋”的大員再正常不過了。


  至於剛才甄風發生了什麽,甄風基本上閉緊了嘴,隻是說自己放了把火。他實在是開不了口去說那段黑曆史。


  甄風心裏有些擔憂,徐遊不至於也是威阮號糖衣炮彈的目標吧?若是如此,就一切都完蛋了。不過徐遊是皇親國戚,應該不會這麽快就淪陷吧。若是沒看到也便罷了,現在不能當不知道了,賭一把,能找的隻有徐遊了。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廿九日,甄風到了巳時才從後門出發,前往徐遊府上。正門一直緊閉,主要是怕白天從正門出去遭到不明固體液體混合體的襲擊。


  甄風這回很順利地進了徐公府,管家徐福紀把他安排在上次見麵的偏廳,徐遊上朝還沒回府。估計有要事纏住了。


  此時,徐遊正在澄心堂裏,李煜麵色鐵青,太子太傅徐遼,中書舍人、清輝殿學士張洎默默地跪坐在案幾後不敢言語。這裏是真正的唐國決策核心,他們剛經曆了朝議的群狼環伺。


  李煜將麵前的厚厚一摞官員上表的奏章掀翻在地,厲聲罵道:“這些口蜜腹劍的小人,口口聲聲說是為朕著想,卻生生地來給朕添亂。你們看看,武昌林虎子把鹽價強行壓下去了,都在彈劾他飛揚跋扈,武力鎮壓良民百姓,當朕是瞎了嗎?這林虎子也真是的,一點小事就動用軍隊壓製,真是會收攏軍心民意。”


  李煜又指著地上散落的奏章,道:“再看看鹽鐵轉運使這班人,口口聲聲說要為朕分憂,解決鹽價問題,就要扶持威軟號把黑市的私鹽販子並了,然後讓朕賜予官鹽經營資格,哼,引狼入室,養虎為患,居然還有這麽多人附議!它威阮號是想把我唐國的官鹽私鹽全都壟斷了吧!”


  李煜發了一通脾氣,又癱坐下來,有氣無力而又無奈地問道:“諸位卿家,可有何良策?”


  張洎義正言辭地道:“官家,林虎子此舉目無尊上,雖然有效卻是狂妄。歸根到底乃是威阮號太目中無人,如今竟有這麽多同僚或深或淺陷於其中,何不尋個由頭一舉將其拿下,徹底解除後患。”


  “威阮號敢如此囂張地擺到明麵上,朕豈會不知它的幕後指使者。宋國此舉實在是欺人太甚,怎奈大唐的食鹽握在對方手裏,歎之奈何啊!”李煜隻能感歎,隻能罵宋國,卻無法抱怨或唾罵唐國的曆史,畢竟丟掉江北楚州、揚州這些產鹽要地的是他的父親,逝者已矣,子不言父過。


  “或許此等滲透我朝官員的法子隻是宋國鹽鐵轉運使下楚州巡檢的主意,不妨直接與趙宋官家交涉?”一旁的徐遼提了個建議。


  “不可。”張洎不留情麵地反駁道:“宋國鹽鐵轉運使乃宰相趙普兼任,那楚州巡檢郝強是趙普門下,此計應不止是郝強和威阮號的主意,甚至趙官家及趙普那兒早已有所知情。我們提出交涉,反而掉入北朝彀中,無憑無據地丟自己的臉罷了。更有甚者,將每年食鹽供應取消之事擺在台麵,本來沒有的事再被議一議,出什麽岔子可就更不妥了。”


  “某覺得此論斷有些杞人憂天了……”


  徐遼的表態很快被打斷了,李煜看著張洎,殷切地問道:“師黯,此言不無道理,宋國如同一頭饑餓的老虎,我們自投羅網恰好正中宋國一些人的算計之中。你覺得如何應對方是最佳?”


  師黯是張洎的表字,李煜這一出口代表了他的態度是同意張洎的觀點,一旁的徐遼就像吃了餐蒼蠅一般,不再反駁,而是附和道:“還是官家聖明,思慮深遠。”


  張洎眼角露出一絲鄙夷,思考半晌後道:“官家,隻要能夠抑製鹽價,將此事拖到明年從江北運來官鹽,這一切或可緩解。”


  徐遼淡淡地說道:“說得輕巧,威阮號背後的私鹽源源不斷,我等如何抑製鹽價?再者,若是官鹽降價,誰能保證買鹽之人乃是有需要的百姓,而不是威軟號在背後操縱?屆時官鹽流入威阮號,私鹽被威阮號控製,豈不得不償失?”


  李煜一聽,微微點頭,算是表態同意徐遼的這個質疑。張洎沉吟不語,冷哼了一聲,徐遼的質疑確實有道理,還沒經過縝密思考,他暫時不再提出建議。


  徐遊在一旁沉思,這件事他從甄風處得知,經過兩天的調查已經提前了解端倪,根據自己長期的政治經驗也能猜到一二來,不過此前朝議的洶湧的確超出自己預料,從林仁肇作為武將調兵鎮壓鹽價彈劾開始,就人不就事,引出了鹽價事件和推薦威阮號出麵整頓殘局的建議,一環套一環。


  他明顯感覺到李煜和澄心堂的無力感。所有人都知道官鹽被宋朝掐住了命脈,威阮號的背後正是宋朝的鹽鐵轉運使。隻要不解決缺鹽問題,這個結就解不開。


  李煜殷切地看向徐遊,此時徐遼和張洎兩人已經初步偃旗息鼓,隻有徐遊老神在在地。徐遊歎口氣道:“官家,其實老臣早在昨日就調查出一點眉目,本想今日到此研究一番,可還沒來得及稟報,便遇到朝議之爭。鹽價飛漲隻是個引子,其結果便是百姓哀聲四起,朝堂有太多的官員或深或淺地牽涉其中,其背後的能量實在不容小覷。”


  “徐公,你怎會提前就去調查?”


  “官家可還記得那位諸葛臥龍?便是他在三日前帶著對威阮號的疑惑和猜測來找老臣,他說鹽價飛漲絕不僅僅隻是無良商家侵吞暴利,幕後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目的,所以老臣用了兩日時間明察暗訪,這才有了一點眉目。隻是結果不容樂觀,老臣昨晚還讓人警告他務必小心謹慎。”


  “又是他。這小子憑地有點見識。那麽徐公是否有應對之策?”


  徐遊搖搖頭,道:“師黯所說的抑製鹽價正是解決此事的方向,隻是官家所慮極是,林虎子不該私自調兵鎮壓,不過他的方法倒是可以借鑒。”


  徐遊隻是說了個方向,並不明確表態,狡猾得很。張洎感覺這是一個機會,於是附和道:“微臣附議。此等收攏軍心民心之事,隻能由官家統一下令,再派一名信得過的人都督此事,或許能挨到明年新官鹽入唐,此事就可扼殺住了。”


  李煜摸摸下巴沉思了一會兒,林虎子的果決確實起到了效果,隻是他身為手握兵權的一方大將,坐鎮遙遠的邊疆,完全不受控製,卻深得軍心民心,若是此等功勞是自己發出的天子之命,軍心民心是自己的,那就無礙了。


  李煜點點頭,看看徐遊,他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圓滑模樣,此事該派誰來都督?他又看向張洎,或許隻有張洎可以足夠信得過了,便道:“張卿家,當下可信之人屈指可數,你便辛勞一些,擬一份旨意,便由你來都督此事。”


  張洎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施禮道:“喏。”


  徐遼心中暗笑,這是個得罪人的事,辦得好不一定有好處,辦不好可不僅是官位問題,可能就成了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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