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驚
沈暖玉躺在軟榻上,聽馨香學說外麵的情況。
“彩明被投井溺死了?”沈暖玉聽到此處心裏咯噔一下,彩明那張尖細瘦削的小臉就浮現在眼前。
馨香點點頭,輕握住自家奶奶冰涼的手指尖,轉移話題說,“不提那些了,奶奶先時不是說想吃冰糖葫蘆,奴婢讓人出去買去。”
宅鬥是會死人的。深宅大院裏不缺陰私之事。
沈暖玉點了點頭,另一支手輕撫了撫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盯著屋中某處,不再說話。
馨香打了簾子往出走,想到去年表姑娘來奶奶這裏小住時,她常和彩明一張床上睡。上午還見著,下午做了無名鬼,在心裏禁不住歎了一口氣,出了屋子。
隻等高凜西下衙回來,聽外麵丫鬟喚:“侯爺!”
馨香正躬身往爐子裏添碳。
沈暖玉等不及馨香幫取鞋來,站起身,往堂屋迎去。
高凜西解了外麵的披風,正站在屋中央爐子旁烤火,不防身後麵那溫軟的懷抱,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腰。
“身上帶著涼氣呢,還不快鬆開。”高凜西笑著對身後麵的人說。
沈暖玉將臉頰輕貼在他幽幽南山色的錦袍上,不應聲,也不鬆手。
“怎麽了?”他騎馬回來的,手背凍得拔涼,烤了一會也沒烤熱,手心手背上下搓一搓,才往下握住她的手,疲憊的眉眼露出溫和的笑容來:“一天不見,想我了不成?”
“侯爺今天怎麽回來的這樣晚?”
“哪裏晚。”高凜西側頭看看掛在堂屋的石英鍾,“比平日還早回來半個時辰。”收回視線時,見她光腳站在地上,輕打橫將她抱起,往裏屋走,責備道:“連鞋也不穿,哪裏像要當母親的人。”
沈暖玉不說話,由著他抱著往裏屋走。
走到暖閣,高凜西要將她放下,沈暖玉環著他脖子,蜷縮在他懷裏,不肯脫離了她。
高凜西就縱容的抱著她,搭邊兒坐在炕上,俯身輕輕吻她的額頭,“府裏的事聽荀穆學過了,特意早回來陪你,嚇壞了吧?”
沈暖玉微張了張嘴,知道自己想說的話在高寒冷看來會很幼稚,便咽了下話。
“想說什麽,怎麽又不說了?”高凜西笑著問。
“妾身隻是覺得後怕。”沈暖玉迎視上他的眼睛,先主動承認錯誤:“真不該聽孫力兒子的一麵之詞,就意氣用事,去別人的院子裏救人家的貼身丫鬟,倒頭來被五弟妹推了一下,這是胎兒安好,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怎麽對得起侯爺和母親。”
高凜西說:“你還知道這樣的道理。”
“這次侯爺如何責備妾身,妾身都不還嘴了。”
高凜西又壓過來一些,輕抵她光潔的額頭,鼻子碰著鼻子,微灼的氣息縈繞在兩人之間,高凜西一點一點的勾勒出她的唇型,輕笑著說:“不還嘴可不行。”
“原本妾身也不想多管閑事,隻是聽孫力兒子說:三奶奶也懷著孩子,就救救敏珠肚子裏的孩子吧!”沈暖玉側頭躲開他的親吻,“同樣是懷孩子,妾身將要當母親,敏珠也將要當母親,妾身想當母親的人,失去孩子該是怎樣的傷心,就算是謠言又能怎樣,妾身也就是多跑一趟。”
高凜西便不再逗她,將她攬在懷裏,說:“玉兒做的對。”
“妾身與七弟妹身旁的彩明自來沒什麽交集,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造這樣的謠言出來,既詆毀了妾身,又有損五爺的聲名,還影響了五爺和五弟妹夫妻之間的關係,又險些害了敏珠肚子裏的孩子一條命。”
沈暖玉再次和高凜西表明自己的立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侯爺告誡的對,妾身應該和七弟妹保持些距離,隻怨妾身從前不明白這個道理,平白和侯爺生出許多嫌隙,還好侯爺心胸寬廣,對以往之事不再追究。”
高凜西聽小女人把話說到了他的心裏。他可不是擔憂她和那個周韻錦再纏在一塊,變回從前那樣。現在好了。
——
同時間,安怡居裏。
二太太照常去給老太太請安,倒是三太太稱了病沒去。
老太太閉口不提下午之事,二太太也就不提,眾人更是不敢提。
徐氏要回自己的院子,周韻錦追過來,賠笑著喚:“嫂子留步。”
徐氏冷哼一聲,說:“七弟妹的心可真硬,彩明怕是才走到黃泉路,還未喝孟婆湯呢吧,七弟妹這會倒還有說有笑上了。”
聽的周韻錦立在原地。
徐氏看了看跟在她身邊的敏珠,說:“你是自小在我身邊服侍的人,我自來是把你當妹妹看待,不像是某些人。”看了周韻錦一眼,“你現在帶著孩子,就別亂走了,自明兒起,我放你的假,你在家好好養著,身邊服侍的人倒也還夠用。”
敏珠聽了,要跪地行大禮。
徐氏輕握著她手臂說:“何至於生疏到如此地步。”
敏珠強忍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什麽來,實則徐氏正好碰到她手臂上被剪子戳破的傷處,笑著說:“多謝奶奶開恩。”
等回到自己院子裏,徐氏又握住敏珠的手,一副賠罪的模樣:“是我一時被那賤人算計了,帶累了你,你擔待些吧。”
敏珠低垂下眼,笑著搖頭。
在一旁的孫力媳婦賠笑著說:“都怨七弟妹,奶奶又有什麽錯,不怪奶奶,不怪奶奶的!”
徐氏從頭上摘下一根金簪子,塞在孫力媳婦手裏:“什麽都別說,媽媽收著,權當是我和敏珠姐妹一場,待敏珠的情了。”
孫力媳婦點頭彎腰,賠笑收了。
“不用你們服侍了,你婆媳二人家去吧。”徐氏擺擺手,心裏倒不免幻想,二太太雖收回了管家之權,可這偌大的一個家,繁雜之事多了,她手上的權利還能不能保留著?
孫力媳婦和敏珠兩人退出來。
借著院門口的燈籠亮光,孫力媳婦細瞧奶奶賞賜的那根金簪子,上麵還嵌著寶石呢,五十來個是足足值的,這頓委屈也沒白受,禁不住笑起來。
敏珠看了看孫力媳婦那饜足促狹的笑容,胃裏泛出惡心,伏在院牆門口,忍不住吐了起來。
孫力媳婦先將金簪子放在袖子裏,覺得不牢靠,又掏出來改放在茄形荷包裏,摸了兩下,覺得放穩妥了,才來管敏珠,“別吐,先別吐,回家吐去,看吐在地上別人煩!”
一麵扶著敏珠抄小路回家,一麵絮叨:“你也是個沒有福氣的,怎麽就那麽難受,我懷你男人的時候,從頭到尾也沒這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