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她的執念
在珠子吸走了英的魂魄之後，百裏迦烈就昏迷了。
向淳美回過神來，才發現在她和英對話的時間裏黑驍發現百裏迦烈昏迷把他帶去了另外的屋子裏。她過去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有很多人了。
這些人臉上表情都是一致的著急，魔醫跪在床前大汗淋漓，他診斷不出百裏迦烈的問題。
不過好在沒過多久百裏迦烈就醒了，魔醫鬆了口氣，幾乎是撲上去，但是礙於對方身份尊貴，也不過太造次，激動道：“您終於醒了！”
黑驍幾人也十分高興：“老大，你感覺哪裏不舒服？”
百裏迦烈坐起來靠著床沉默了一會兒，才抬頭掃了一圈，神情異常平靜，平靜到眾人隱隱察覺到什麽不對勁，才聽到百裏迦烈：“你們是什麽人？”
話聲頓時沒了，空氣一下子靜止。
無聲的眼神劈裏啪啦地交流，沒人敢開口，都在思考魔王這是不是來了興致再開玩笑。站在最前麵的魔醫額頭豆大的汗終於掉下來了，他感覺心涼如水。
向淳美皺著眉頭，站在人群最後緊緊盯著百裏迦烈。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她有一層保護色可以明目張膽地打量。百裏迦烈沒有在開玩笑——他真的失憶了。
難道這就是失去心髒的代價嗎？
向淳美覺得有些可笑，她想起剛剛的英，不知道英又知不知道百裏迦烈竟然把一切都忘了，她心中的牽掛輕而易舉被抹掉了，百裏迦烈忘記了她曾經存在過。
英離開得幹幹淨淨。
百裏迦烈見沒人話，有些不高興：“到底怎麽回事？我忘記了就是忘記了，誰出來明一下。”
他失憶了也還是魔王，看到這個情況就能猜出是他自己出了問題，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出來把情況解釋一遍。
黑驍等人沒想到魔王會失去記憶，但也不敢讓魔王生氣，黑驍主動把魔族和他們的身份明了，他得很詳細，百裏迦烈聽完點了點頭。
洛西澤捅了捅黑驍，努著下巴示意他問。黑驍不想當出頭鳥，但看厭邶奕和浮誅的態度又不想提及，洛西澤隻會攛掇他出麵。黑驍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問：“老大，你還記得英姑娘嗎？”
向淳美聞言，屏住了呼吸，期待地看著百裏迦烈。
百裏迦烈不解：“誰？”
他臉上毫不假裝的茫然和疑惑太過真實，反倒讓眾人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忘得這麽幹脆，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黑驍歎氣，明明就在不久前，英才離世，魔王還試圖用心髒守護，現在卻全都成了泡沫。四大護法中有三人是唏噓，隻有厭邶奕幸災樂禍。
黑驍斟酌著語言：“英姑娘前不久剛魂飛魄散，你是看見她的最後一個人，老大，你都不記得了嗎？”
百裏迦烈皺著眉摸了摸脖頸，雖然因為失憶有些苦惱，但他仍然沒有覺得忘記英是一件多麽不得了的事情。
“我昏迷之前出什麽事了？”
他問。
黑驍：“不知道，當時隻有你和英姑娘在屋子裏，等我們進去的時候英姑娘已經不在，你暈倒在地上。”
百裏迦烈覺得奇怪：“那總該有一個原因。”
魔醫這時突然插話：“或許跟您心髒有關係。”
他這話一出，氣氛有一瞬間怪異的凝固。黑驍等人不動聲色看過去，眼底滿滿責備，他們本來不打算告訴百裏迦烈關於心髒的事情，想著等之後他自己發現，沒想到他們幾個護法之間通了氣，卻忘記警告魔醫了。
魔醫也後知後覺，惶恐地低頭，意識到自己了不該的話。
百裏迦烈摸著自己胸口，感覺到了裏麵空蕩蕩的，“我的心髒去哪了？”
黑驍：“護心鳥帶走了。”
他頓了頓，還是沒有把後麵的話都出來，隻護心鳥在他昏迷之後過來把心髒帶走了，原本他們也覺得這好歹是魔王心髒，怎麽也該等魔王醒了再做定奪，但是護心鳥堅決要立刻帶走，他們攔不住。好在知道護心鳥不會對心髒做什麽，不然這會兒他們就該去追回來了。
百裏迦烈想了一會兒，沒有發怒，反而格外平靜，他點了點頭：“算了，帶走了也好。”
黑驍等人有些驚訝，百裏迦烈看到他們表情知道他們不理解他的想法，解釋道：“既然我沒有心髒還能好好的，而有了心髒還要警惕不被人偷襲，那還不如沒有的好。護心鳥會好好保護我的心髒的，這點不用擔心。”
關於護心鳥他還是知道一些，並且信任的。
黑驍沉默著不知道該什麽，厭邶奕看了看他，靠近了一些，對百裏迦烈：“老大的對，沒有心髒反而少了一道軟肋，挺好的。”
百裏迦烈自然也不記得厭邶奕先前是什麽樣的人，現在也隻知道是自己的屬下，聽到她這麽，讚同地點了點頭。而其他人卻知道厭邶奕這麽是因為看不慣英而幸災樂禍，聽著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有人站出來拆穿。
厭邶奕見百裏迦烈對自己的態度和以前也不一樣，眼底笑意更深。先前她因為做事情太過高調導致百裏迦烈對她的態度也很微妙，並沒有和黑驍的關係那麽親厚，這讓她心裏很不滿，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一定是因為有英在魔王才會對別的女人這麽冷漠。現在英死了，她更有機會了。
洛西澤雖然之前不同意百裏迦烈用心髒救英，更因此對英生了點氣，但是現在人都死了，他重新想起來又隻記得英的溫柔。英活著的時候對他很不錯，現在看到百裏迦烈對英毫不惦記，也有些為她鳴不平，尤其是厭邶奕這種看熱鬧的態度，讓他感到憤怒。
他忍不住，道：“老大，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長老和英死前隻有你見過，他們跟你的話你也都忘了？那不是……”
太殘忍了嗎。
但是他話還沒完，被厭邶奕推了一把，後者眼神輕飄飄又帶著警告瞪了他一眼。
“你這些做什麽，記得不記得有什麽關係，魔王能活著我們作為下屬就應該感恩戴德，其他人有那麽重要嗎？”
厭邶奕冷冰冰看著洛西澤，這讓洛西澤後背一涼。
百裏迦烈揉了揉太陽穴，聽到他們的爭吵感覺聒噪，但是聽洛西澤的也覺得有點道理。如果他們死前跟他了什麽，有什麽遺憾，自己卻忘了豈不是太對不起他們。百裏迦烈感到有一絲抱歉，但是他實在想不起來了。
洛西澤被厭邶奕瞪得失了氣勢，這個女人除了在百裏迦烈麵前收斂一點，平時都橫得上，洛西澤還真不敢跟她硬來。黑驍看不下去了，摻和進來打圓場，隔開了兩個人。
被這麽一打岔，洛西澤想的話也不出來了，兀自站在一旁生悶氣。
黑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百裏迦烈：“洛西澤的有道理，萬一他們有什麽心願希望我幫他們實現，我卻這麽忘了，有些不妥。”
他這話的仿佛是什麽陌生人托孤，他所感到抱歉完全不是因為這兩個人，而是因為這個事情。哪怕是完全不認識的人，他也會感到的抱歉一樣。
在場的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厭邶奕麵帶微笑，其他人的臉色都有些微妙的複雜。
“老大不用擔心，長老這一生全心全意都是為了魔族，如果他有什麽遺憾想也知道一定是事關魔族，以後老大隻要統率魔族走向更好，這便是長老的心願了。至於那位姑娘，她不是魔族人，不過是借住在這裏而已，想來不會有什麽心願。”
厭邶奕仗著百裏迦烈失憶開始胡編亂造，出這樣的謊言連眼睛都不眨，洛西澤聽了更氣，被黑驍死活拉住。浮誅麵無表情，不想摻和到這事來，他對英的態度也很消極。
向淳美眼睜睜目睹這一切，隻覺得像是一場玩笑。命運到底在設什麽局？百裏迦烈和英經曆了那麽多，過去三年的時光機所有快樂和痛苦，專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英特地留下的回憶，竟然被抹除的一幹二淨。
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百裏迦烈失去了心髒，失去了記憶，那三年簡直如同一場夢，夢醒後一切都無影無蹤。
誤入夢境的行人有善有惡，善得不敢話，惡的顛倒黑白。可是夢境的主角呢，一者灰飛煙滅，另一者記憶重洗。
太可笑了，向淳美忍不住淚流滿麵，看著百裏迦烈，為英感到不平。
同時她也知道了為什麽千年後百裏迦烈和她的相遇那麽戲劇化，從一開始她不解百裏迦烈明明和英這麽刻骨銘心怎麽會在遇到她時什麽都不記得，到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而她明明拒絕了英留下來陪伴百裏迦烈的請求，卻在英死後繼續留在這個沒有英的世界，原因也已經明晰。正如英放不下百裏迦烈，她也對失去了英的百裏迦烈十分擔心。她的確不願意永遠留在這裏，但她可以在這裏陪百裏迦烈度過最難的日子，這也是她的執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