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鬧第二卷:連環難套 24、難擋的關懷
山上怕老虎,地上怕不要臉;老虎易躲,不要臉難防,關懷包裝下的不要臉防不勝防。
世上泡妞秘笈多得如亂飛的蒼蠅,有《泡妞絕秘二十四招》、《追妞三十六計》、《調妞四十八術》、《玩妞一百零八巧》,實際上概括起來無非是仗勢、舍錢、裝逼、嘴甜、不要臉這些道道。
眾秘術之中,“不要臉”死纏爛打,不依不饒,最為難擋。罵他一句,他說“掏錢難買女人罵,越罵越得發”;打他一掌,他唱“罵是親,打是愛,不打不罵不痛快”。上不了床,親不住嘴,攬不到肩,抱不住腰,沒關係,那就先碰一下手,捏一下腳。每見一次,不摸一下,碰一下,蹭一下,他就不走。“我是流氓我怕誰?”一次不行,兩次不行,三次不行,我來四次、五次、六次——是個生瓜也給你玩軟,玩熟,不上床決不罷休。
一般的不要臉雖然難擋,但明耍流氓,輕者受社會輿論譴責,重者有法律管教,而用“關懷”包裝的不要臉,受者自投羅網,脫身不得,社會輿論稱之為“賤”;拒者有理難辯,法律難管,還會落下“不知好歹”、“忘恩負義”、“給臉不要臉”之嫌。
山上怕老虎,地上怕不要臉;躲老虎容易,治不要臉難,治關懷包裝下的不要臉難上加難。而盧興便是最擅長用錢權“關心”“愛護”“幫助”女人的不要臉。
自盧興向肖聰兒撂下“妹妹,有事找哥們”這句話,肖聰兒家的祖墳便好像突然冒了青氣,她和娘的臉也都仿佛突然大了一圈。
前來小店買東西的人多了起來,並且都說:“聽盧少爺說,這裏的東西沒假,最便宜!”保所、油坊的人前來購物,都說是盧少爺定點,並且店裏沒有也要等她進貨。
收各種費的少了,有時到了隔壁,肖聰兒已經準備好了應交的錢款,卻像是沒看見她的店門似的走了過去。
母女在店中,有不相幹的人前來噓寒問暖,表示關心;走在街上,有不認識的人主動招呼,點頭哈腰,表示親近。
……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每一份付出都有一雙渴望得到回報的眼睛在盯著你。這是常情,也是世理。
肖聰兒十分清醒,但做生意不拒顧客,這是原則,誰來她都不能不給;收費收誰的收多少保裏確定,她也不能攆著去送,送人家也不收;見麵親熱是尊敬,她也不能不以禮回應……
她阻擋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好運”,陷在了深深的恐懼之中。
肖聰兒正被無奈和恐懼籠罩著,盧興又來到這道街上。他下馬撂韁,徑直走進店門,叫道:
“妹妹,這些天怎麽樣,生意還順吧?”
肖聰兒不待他提醒,主動說破,為了不引起盧興反感,隻是將稱呼“大叔”改成了官稱“盧少爺”:“謝謝盧少爺振興盧家店經濟新舉措,大力關懷幫助我們這些小商小戶,並且多次讓人照顧我家這個小門店!”
肖聰兒把盧興對她的關懷納入盧家店官方對商家的普遍舉措,盧興不好辯駁,隻能順著糾正:“保護幫助發展商業的舉措是有,隻不過先實施的隻有你一家。以後我府上,我保裏日常需用都到你這買,要不一年,你這店就得擴大呢!”
盧興一句話便把話題搬回過來,肖聰兒隻能婉拒:“我店裏都是些鍋碗瓢勺油鹽醬醋之類生活雜品,都是窮家所用的便宜貨,盧少爺所用都是高檔的,還是到鎮上京貨店買比較合適!”
“高檔貨也可以進嘛!品種少也可以更豐富嘛!不想賺大錢的商家不是好商家!做生意就要想著做大的,賺大錢。品種要齊全,門麵要擴大,銀子少,哥幫你!”
盧興一味關心,主動幫助,肖聰兒抵擋不住,隻能推托:“謝謝盧少爺!娘身體不好,我年紀還小,能不缺吃少穿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沒想過賺大錢,當大款!”
“立大誌,幹大事,才不愧人生一回嘛!我可是把你當致富典型培養的!
“最近鎮裏評選‘信得過商店’,我推薦了你的店,已經製匾,正在上漆,漆幹了就敲鑼打鼓給你掛上去。另外縣裏評選孝女,鎮上把你報了上去,待審核批複,縣太爺還要親筆題匾呢!”
“誠信經商,孝順娘親,都是做人應該的,用不著張揚!”肖聰兒婉拒道。
“商家沒一個說自己不誠信,兒女沒一個自稱不孝順,官府肯定方為實嘛,才叫名譽嘛!有錢有名才有地位,人生才有價值嘛!”
字字都是仁義道德,句句都是關心幫助,肖聰兒惡心得要死,隻想他趕快離開。她快刀斬亂麻,截住盧興話頭說道:“盧少爺,你這些天照顧小店生意,我得表示感謝!”
盧興笑得鼻子眼擠到了一塊,把臉探近聰兒:“怎麽謝?”
“你府上、保裏來購的貨物,我都記著賬。總貨款是六十多兩銀子,我得利息六兩多一點。按七兩算,全當您的中介費……”
“什麽話,你這不是打哥臉嗎?”盧興驚得差點跳了起來。
“那就不叫中介費,算我孝敬長輩的薄禮!”
“我稀罕你那幾兩銀子嗎?你幹脆打我幾耳光子算了!”盧興邊說邊把臉伸向肖聰兒:“打呀,打呀……”
肖聰兒邊閃躲邊說:“盧少爺想要什麽禮物,我給你買!”
“我要的東西說貴千金難買,世上最珍貴;說便宜一文不值,甚至倒貼也沒人要。它不用花一文錢,不像米麵挖走一瓢一個窩!”見肖聰兒沉下臉來,像要發怒,方接著自問自答改口道:“是什麽呢?就是女孩的溫柔嘛!溫柔是一種光彩,溫柔是一種財富。溫柔能像風吹散心頭煩惱,能像水澆灌友情之花。女人溫柔才有氣質,才有魅力嘛!”
肖聰兒轉身理貨,不再睬他。
“熱情點嘛!怎麽冷冰冰的?你這是做生意待客之道嗎?”盧興的話中帶上了威脅!
肖聰兒不敢過份得罪,隻得轉過身來,隔櫃台遞過一張小凳:“盧少爺請坐,我這就去給你沏茶!”
“不用了,我還有事!妹妹,記住,有事找哥們!”盧興撂下這句話,悻悻地走了!
肖聰兒沒找他,將櫃台門加了把鎖。
沒過幾天,盧興又轉悠過來,見櫃台門從裏邊鎖著,叫道:“妹子,把櫃台門打開,我有好事相告!”
聰兒從櫃台上遞過一把椅子,一把扇子,說道:“裏邊邋蹋,又悶又熱,還是外邊涼快一些!”
盧興無奈,隻得趴在櫃台上,探著身子說:“去年咱這方幹旱,縣太爺讓募集善款。我在鎮上籌了一些,不多,幾十兩銀子。可那麽多受災戶,撒芝麻鹽似的給他們倆銅錢,也救不了急,幹脆照顧你們母女吧,你們更困難。你給我打幾個收條,寫不同的名字,我好下賬!”
肖聰兒說:“我家住在鎮上,並不種田,受旱災影響不大;雖不富裕,比起鄉裏受災的農家強多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救人命的善款,你還是給災民發下去吧!”說著從箱中拿出一串銅錢,放在櫃台上,說:“盧少爺既然負責募捐救災,我再困難,也得給麵子,多少支持一點!”
“算了算了,怎好讓妹妹破費!妹妹,有事找哥們!”
肖聰兒以為盧興已經知趣,盧興卻以為已經蹭熱,隔一天便又來了。
盧興下馬捏著手,走進店門,便向聰兒叫道:“哎喲,我剛才在鎮頭摘花,手上紮了根刺,你拿針給我撥一撥!”
聰兒見他捏著手,皺著眉,咧著嘴,以為是真的,便將繡花撐子上的針拽下來,捏著他手指去撥。還沒找到刺兒在哪,盧興的另一隻手已經觸到了她胸前剛剛發育、尚未成熟的敏感地方。
聰兒渾身一顫,跳開一步,轉身向門外走過的一個髒兮兮、流著長鼻涕的娃娃叫道:“鼻涕蟲,快來給姐幫個忙。盧少爺的手上紮了根刺,你眼睛好,幫忙給挑出來!”
娃娃叫二蛋,才六七歲,是聰兒鄰居的孩子。大概是鼻子有毛病,鼻涕特別多,整天髒兮兮的,還調皮搗蛋,人們都討厭他,叫他“鼻涕蟲”。聰兒常給他擦鼻涕,講故事,教他講衛生、懂禮貌,還給過小手絹、小叫子,他對聰兒自是比親姐姐還要親。別人叫他“鼻涕蟲”他張口就罵,聰兒叫他,他卻像受到褒獎似的,高興得不得了。這會兒聽到聰兒叫他,答應一聲,便蹦跳著跑了過來。
小孩子眼裏本就沒有什麽貴賤級別,也不認識盧興是誰,不知道少爺是什麽東西,再加上看出自己尊崇的聰兒姐姐對他很討厭,當然更不會熱情對待。
他大大咧咧先用袖子抹一下鼻涕,接過聰兒手中的針,向盧興訓道:“瞧你這麽大人,怎麽不懂事呀?臉皮這麽厚啊?你沒看聰兒姐正忙著嗎?紮個小刺有什麽不得了?你自己有手,不會挑嗎?你是怕疼吧?你可真孬孫,咱螞蜂螯住也沒哭過,毒刺也是自己擠出來的!”邊說邊用沾著鼻涕的手抓住盧興的一根指頭仰著臉就戳。
盧興大感沒趣,隻得瞪了“鼻涕蟲”一眼,縮回手,向肖聰兒說道:“出來了,已經挑出來了!妹子,謝謝你!記住,有事找哥們!”掃興地走了。
如此半年多,盧興多次趁肖聰兒一個人在店裏的時候,裝買東西,裝路過看看,裝關心,裝幫助,拉交情,套近乎,以各種借口前來糾纏。裝著遞錢摸一下手,硬要進去選貨蹭一下身;或是裝著彎腰揀東西捏一下腳——肖聰兒總是不卑不亢,軟硬不吃,大方應酬,或巧妙回避,或嚴詞訓斥,或故意驚動左右鄰居和行人、顧客,或借故走開,給他玩個大沒趣。
肖聰兒不找盧興,並且盧興主動關懷也冷臉相待,盧興正像饞貓瞅著玻璃缸中的小金魚一樣,急得抓耳撓腮,盧興的黑高參、賬房先生兼保財糧田得美找上門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裝逼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