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喪亂帖 第六十七章 釋道之爭
石雲見他如此,不禁叫聲好,高聲道:“林將軍赤膊上陣,欲自比昔時虎侯耶?既然你如此坦誠相見,石某亦非投機取巧之輩。”說罷,於兩軍陣前眾目睽睽之下,亦卸下甲胄衣物,除去坐騎馬鞍,赤身跨上馬背,與對方等齊無二,以示自己光明磊落。
林中虎叫道:“中山侯雄姿坦蕩,名不虛傳。在下再來領教將軍槍法。”說罷縱馬來戰石雲。
石雲舉槍回防,二人短兵相接,複又激鬥起來。兩軍將士人人翹首以望,看的目瞪口呆。
不覺之間日頭漸漸西移,二人已然又鬥了數百回合,仍未有絲毫倦怠之意。
至申末酉初,暑氣已散,再過得半晌,涼意漸起,日頭已經落近山巔了。
二人鬥了這半日,漸漸都有了不支之意,卻誰也不願先開口叫停,又鬥得半刻,已戰了千餘回合,終於人困馬乏,石雲坐騎馬失前蹄,一個踉蹌栽倒在地,石雲率下馬來,仍不服輸,挺槍便要步戰。
林中虎見狀翻身下馬,道:“罷了,我們今日到此為止。你因坐騎不濟,才落下馬來,非關武藝高下。”石雲聞言,心存感激,又兼這一日暢快酣鬥,對他早已惺惺相惜,於是笑道:“足下不僅武藝卓絕,更是武德高尚,我石雲敬你是個英雄。”林中虎亦早對他心生折服,暗暗引為知己,於是哈哈大笑,道:“中山侯之勇,不減溫侯呂布也,在下佩服至極。”石雲被他豪氣所激,大踏步走上前去,將手中赤羽長槍雙手奉上,道:“今日一戰,大快生平。石某無以言表,唯將這杆長槍送與足下,聊表寸意。”林中虎本就豪邁大氣,見他推心置腹,不避疏親,亦熱血陡升,爽快道:“在下這把大刀也送與足下,以記今日一戰。”兩人互相接過對方兵器,相視大笑。
且說趙王宮內,追風奉石虎之命前往龍城行刺燕王府,追風親自挑選了十六名精幹天狼衛,拜別了石虎,率領眾人出了宮門。
正要向東而行,忽見眼前人影一動,原來是滅法閃了出來,追風忙參禮道:“師父有何指教?”滅法道:“你此去遼東,務必小心謹慎。燕王府乃龍潭虎穴,必定高手如雲,你若遇見急難之事,可發這支鳴箭。”說著從袖中取出那對精巧弓箭,交給追風。
追風接過道:“多謝師父。”滅法又低聲道:“為師聽聞河東銀蛇夫人亦在燕王府,你若遇見她時,須遠遠避開。那蛇婦本事極大,你不是她對手。”追風一一答應了,滅法又囑咐一陣,便飄然而去。
追風望著師父遠去身影,合十作揖,然後率眾人向東而去。此時已至孟夏時節,河北久未下雨,天幹物燥,甚為沉悶。
追風一行人為隱秘起見,避開雲中,繞道中山,一路折而北上,行程匆匆。
這一日,來至中山城北一條官道上,眾人行了半日路,俱覺腹中饑餓,再走一陣,眼見前方有間客棧,追風喜道:“正是運開時泰,咱們就在此將息一陣,解解饑乏。”眾人快步入內,追風高聲叫道:“店家,快些上酒來。”他自不飲酒,隻喝茶水。
隻聽後堂一人應道:“來嘍。”出來一個跛足小二,手捧一壇酒,見了眾人,忙笑道:“眾位客官稍坐,上好佳釀來了。”說著一瘸一拐地走至眾人跟前,將酒壇封口打開,又擺出十數個大碗,一一倒滿了酒。
那十六天狼衛早已口渴難忍,紛紛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吵嚷繼續倒酒,跛足小二忙又捧起酒壇來,倒了七八碗,酒壇已空,未得酒的幾個人紛紛大罵,催促快去取酒,跛足小二陪笑道:“實在抱歉,這是小店最後一壇酒了。”那幾人大怒,一人
“嗖”的一聲抽出袖中短劍,抵在那小二麵門上,惡狠狠道:“你這跛足東西,膽敢怠慢大爺們?”說著手起劍落,削下他一隻耳朵,那小二痛喊一聲,麵頰頓時血流如注,店家主人聞聲出來,一見這般情景,嚇得哆哆嗦嗦,一邊給眾人賠罪,一邊忙將那小二扶起,拿布巾給他止血。
跛足小二痛得齜牙咧嘴,越想越氣,不禁低聲抱怨道:“這客官太蠻橫霸道了。”沒想到這句話被那人聽到,大怒之下手臂一揚,手中短劍飛向跛足小二,眼看就要血濺當場,忽從門口一張桌上飛來一根筷箸,
“叮咚”一聲,將那短劍打落在地。眾人吃了一驚,朝那桌上看去,見桌角坐著一個落魄道士,低垂著頭,隻顧自飲。
追風不欲多生事端,正要出言打圓場,十六天狼衛互相使個眼色,一起奔至那道士桌前,其中一個天狼衛喝道:“臭道士多管閑事,莫非是要找死?”那道士卻充耳不聞,仍自顧自吃菜。
那天狼衛一看,發起狠來,抽出短劍刺向道士,那道士不躲不避,神情自若,直至劍尖觸到肩頭,仍是無動於衷,隻是那劍觸到道士肩頭衣襟上卻就此止住,再刺入不得絲毫。
那天狼衛大吃一驚,忙運力再刺,仍然刺不穿衣,他不禁麵如土色,叫道:“這道士會使妖術。”眾人大驚,忙四散逃開。
追風眼見這一切,心知道士必非常人,便站起來,身形一晃,已來至道士跟前,他稽首打禮,道:“適才下人多有冒犯,道長勿怪。”說著俯身合十,口宣佛號。
這一招
“移形換位”的輕功飄逸灑脫,殊為罕見,那道士仍不抬頭,口中卻道:“江湖中會此輕功者寥寥無幾,你是太原摩坷寺的和尚罷?”追風聞言微微一笑,道:“貧僧追風,正是摩坷寺滅法大師座下弟子。”那道士道:“滅法老和尚自詡高手,如何教出這般不中用的弟子來?”說著抬起頭來,瞥了一眼眾天狼衛。
追風見他出言不遜,本欲發作,心道:“這牛鼻子道士既然大言不慚,必然有些真本事。況且適才眼見他刀劍不入,似乎是個前輩名宿。”於是暫忍口氣,道:“這些下人並非師尊弟子,他們學藝不精,自是活該。師尊久居寺中,潛心修煉,神功早成,如今已是出神入化。敢問道長是否識得家師?”他這一番話既維護了師父體麵,又暗含威懾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