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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餘初度 第二十章 舍身成仁

  宇文迪聽完,心中猛然醒悟過來。當日自離了靖北莊後,自己就一直遭到羯人大肆追捕通緝,原來是這惡道化裝成自己模樣,從石智口中騙得越王寶藏之消息,又殺他滅口。石虎自然認為是她殺了石智,是以要追拿她。想到此處,宇文迪不禁反鬆口氣,自思自己沒有殺人,也就問心無愧。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埋在心裏的疑惑,此刻終於解開了。


  銀蛇夫人問道:“此刻那兩個少年人在何處?”黃有道回道:“據那石智當日所說,應在平原府龍王鎮北那座荒寺中。”銀蛇夫人聞言臉上微有慍色,心道那二人當日逃入荒寺內,難道會一直躲在那裏不成?怕是此刻早已不知所蹤。不過轉瞬之間,她又微笑道:“道長為我遠道報喜,實為感謝。想必長途跋涉,定然乏力。我已命人在後院為道長預備了間上房,這就請道長稍歇罷。”說罷站起身來,意欲出屋。黃有道忙起身道聲謝,跟隨其後。


  宇文迪聽見二人欲出屋,急向屋後躲去。剛俯身藏好,隻聽屋門已然關上,二人一前一後離去。


  宇文迪躲在屋後,等二人走得遠了,慢慢站起身。經過這半日折騰,不覺有些累了。心道趕緊回自己房間,以免被人發覺。


  剛要離去時,忽然聽見一聲細微低沉的嘶吼聲。那聲音極其沉悶,仿佛是從地底傳出一般。如不細聽,實不易發現。她心下大奇,四顧周圍並無人跡。正自疑心是否聽錯了,忽然又聽到一聲悶喊。這次因是刻意傾聽,是以聽得真切。那聲音顯是從石屋中發出。


  宇文迪疑心大起,慢慢走至石屋門前,貼耳細聽。不一會兒又聽到一聲,而且這一次聽得讓她心中毛骨悚然。因為那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以至於她不敢再往下想。


  她鼓起勇氣將門推開,走了進去。見裏麵擺著一張小桌,兩個矮凳。小桌上油汙不堪。除此以外,別無異樣。就在此時,又聽到一聲喊叫。這一次聲音比前幾次更加清晰。宇文迪料這聲音是從地底下發出,忙低頭察看,見屋子中間地上幾塊石磚微微凸出一些。她俯身將那幾塊石磚輕輕扳起,發現地底下有個洞,洞口寬可通人,並有爬梯垂向洞底。那聲音正是從 那洞下傳出。


  宇文迪決意一探究竟,搬開磚石,進入洞中,沿著爬梯慢慢下去。


  下探約莫十尺,爬梯就次停住。宇文迪掏出火石,點起火一看,四周寬闊方正,猶如四堵牆;再往下一看,地底似乎仍有一丈多深。而此刻她就懸於這地底方室之上。


  忽聽地底有人破口大罵,那聲音悲壯不屈。宇文迪一聽之下頓時驚住了。隻一刹那間,宇文迪大喊道:“是四叔嗎?”那地底之人頓了一頓,似乎在確認什麽。宇文迪又喊道:“四叔,是你嗎?我是宇文迪。”聲音已然發顫。


  那地底之人終於聽清楚了,大喊道:“宇文姑娘,真的是你嗎?”這人正是劉四。他見宇文迪沒死,心中大喜;隨即又焦急道:“你也被關進這蛇窟了嗎?”聲音甚是急切,滿是關懷之意。宇文迪哭道:“四叔,我是來救你出去的。你別怕,我這就下來背你離開這裏。”原來這地底便是蛇窟,內有成千上萬的蛇蠍。被棄於此地的人,會身受蛇蠍日夜噬咬之苦,當真是人間煉獄。


  隻聽劉四急道:“不,宇文姑娘。你快走,快離開這裏。”隨即哈哈大笑,道:“我劉四一生忠心事主,問心無愧。後又得遇姑娘,實屬幸事。此刻就是死在這蛇窟,又有什麽大不了?”說罷縱聲大笑,隻須臾間,笑聲甫斷,就此氣絕。


  宇文迪放聲大喊,終究是無濟於事。她呆呆的望著地底,眼淚簌簌而下。


  哭得一陣,悲戚之餘心知銀蛇夫人為了得到越王寶藏之消息,對劉四百般折磨,而劉四為人忠義剛正,絕不會吐露半點消息。於是便被扔進這蛇窟之中,任其自滅。四叔既死,接下來就會針對我。想至此處,她決意先回自己房中,以免被人發現。於是順著爬梯上來,爬至洞口,忽又停了下來,朝著地底瞧了瞧,不禁眼圈又紅了。


  過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出了地洞。將原先地板石磚重新鋪好,出了石屋,帶上門,轉身離去。


  此時已是深夜,萬籟俱寂。宇文迪趁著月色悄悄溜回自己房中。


  躺在床上,她想到劉四為了保住寶藏秘密,守口如瓶,寧死不屈,心中一時悲憤交加。劉四慘死蛇窟,讓她真正體會到了江湖險惡。而此刻自己孤身一人,形影相吊,不知閔哥此時在什麽地方?不由得想起自己幼年時孤苦無依,亦是這般感覺。隻是不知閔哥是否也會想起自己?

  且說靖北莊內,此時燈火通明,議事大廳內熱鬧非凡。


  廳內左右兩排位子上坐滿了人,正中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年輕人,英氣勃發,遍身羅綺。此人左手邊首位坐著祖克北,右手邊首位坐著一個年輕姑娘。


  隻見祖克北站起身,朝那年輕人躬身道:“桓大人屈尊駕臨,敝莊蓬蓽生輝。北地荒涼,不比南邊豐饒富庶,怠慢之處,桓大人千萬海涵。”說著朝外麵拍了拍手,隻見下人端著早已備好的各色美食酒菜魚貫而入。一一端到眾人桌前,擺放整齊。


  那年輕人開口道:“祖莊主客氣了。我此次奉命北來,雖是公務,亦有私心。便是來看望故人,與克北兄把酒敘舊。”


  祖克北聞言忙陪笑道:“桓大人身居廟堂之高,軍機繁忙。仍記念舊時交情,此等仁者風範,實是大器大量。”說罷舉起酒杯,道:“溫兄既然抬舉,愚弟也不敢與兄生分了。此杯酒算是屬下敬桓大人。”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著又舉起一杯酒,笑道:“此杯酒算是愚弟敬溫兄。”說完又飲一杯。


  那年輕人笑道:“祖莊主豪氣雲天,果有乃父遺風。”說罷轉頭微一示意。隻見手下一人捧著一個玉盤,上蓋以方巾,走至祖克北麵前。那年輕人笑道:“這是給賢弟的見麵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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