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餘初度 第四章 生死無常
三人聞言大吃一驚,劉四與那司馬流雖有觀點分歧,但此刻見他毒氣發作,命懸一線,不由得也心急如焚,隻是不知該當如何。略過得一時,張閔見那司馬流臉色由青變紫,顯是毒已攻心,想到人生際遇殊異、生死無常,心中一時酸楚莫名。
這時隻聽那司馬流微微一笑,低聲道:“天有不測風雲 ,人有旦夕禍福。死生有命,那是不消說的。隻是區區還有一樁心願未了,殊為遺憾。”說畢大喘不止,神色甚是落寞。宇文迪輕聲道:“先生有何牽掛之事,若不見疑,可說與晚輩,定不負重托。”司馬流聞言心中一寬,過得半晌,低聲道:“區區膝下有一弱女,年方豆蔻。兩日前奉我之命去洛陽城中辦件要緊事,料想今明兩日就能歸來。區區未了之心願,到時她會詳告”。說罷大咳不止,那吐出來的血沫已然發黑。司馬流自知大限已至,提一口氣,顫聲道:“這個你們拿去,小女見了便知一切。”說著手微顫著指向一間木櫃,接著微弱的說道:“眾位切記 "甲子易勢" 四字,切記”,言畢,雙眼上翻,已然氣絕。
張閔三人哀歎一陣,便動手將司馬流遺體用粗布裹了,又在竹屋後邊挖了一坑,將其掩埋妥當。三人再轉回屋內,張閔打開那間木櫃,見裏麵隻有一個錦盒。張閔拿出來細細端詳,那錦盒做工精細,小巧玲瓏,湊近又有一股淡淡檀香,隻是不知裏麵裝著什麽物事。劉四道:“要不我們打開看看,說不定有什麽古怪。” 宇文迪道:“四叔不可,我們受人之托,便當忠人之事。豈可自食其言?”劉四聽罷,略顯尷尬,便不再說話。
此時天色微微發亮,已是破曉黎明。原來眾人已經一夜未睡。經此折騰,那劉四早已困乏難耐,便倚在門邊睡了。張閔倒是毫無睡意,見宇文迪在沉思什麽,便道:“迪妹,這一夜折騰,你也快去睡一會兒罷。”宇文迪微一搖頭,道:“閔哥,你說司馬流臨死前的那四個字會是什麽意思?”張閔道:“我也猜不透。也罷,我們在此等候,等司馬流那女兒回來了不就明白了。我在門口這裏坐著,迪妹,你去歇息一下罷。”宇文迪聽罷始覺困意襲來,便走到裏間,靠牆睡了。
不知過得多久,那天色已經大亮了,張閔本在門口坐著,現下也早已睡熟了。
再過得一會兒,竹林外便有人聲傳來,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有些急促。待得腳步聲再近一些,張閔被聲音一驚,猛的醒來。聽見有人進入竹林,張閔推起劉四,又進裏間叫起宇文迪,三人齊齊看向竹林道口。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隻聽見一個嬌憨的聲音朝竹屋喊道:“阿爹,阿爹,我回來了。”三人聞那聲音入耳,均覺溫軟甘甜。一回神間,一個小姑娘已然出現在眼前。眾人看時,那小姑娘手裏提著一個竹籃,穿著半舊小氅,頭上綰著小發髻,用銀簪簪著,眼若秋水,麵似桃花,顧盼之間,神采飛揚。
張閔看的不由得一呆,隻怔怔的發癡。宇文迪也暗暗心道:這位姑娘當真配得“雙眸剪秋水,十指剝春蔥”這句話。
那姑娘正自高興間,突見自家門前立著三位陌生人,驚叫一聲,不知所措。張閔見唐突了那姑娘,忙道:“姑娘勿怕,我們是令尊故人,”說著便走上前去,向那姑娘施一禮,接著道:“昨日冒昧拜訪,與令尊暢談一夜。令尊誤食毒草之事,想必姑娘早有心理準備。”
那姑娘聽他說起阿爹,忙道:“我阿爹他怎麽樣了?”見張閔神色凝重,那姑娘心裏已知三分,卻哽咽道:“不會的,不會的,阿爹前兩日還叫我去城裏買根大紅色的頭繩,說要給我紮辮子的。不會的!”說完便急要跑向屋內,跑得兩步,腳下一個踉蹌,便向前撲去。張閔見狀忙跨上一步伸手將那姑娘雙手一接,就勢抱在胸前。這一抱原是情急之下的無心之舉,但張閔已然又羞又怕:羞的是生平第一次與姑娘家有肌膚之親;怕的是自己都羞成這樣了,那人家姑娘豈不是要無地自容了?
張閔正暗自懊悔間,但見那姑娘趴在張閔肩頭,雙眼淚水打轉,緊咬嘴唇,又過得一陣,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宇文迪見那姑娘哭的甚是傷心,同為姑娘的她感同身受,想起自己父母死於胡人之手,至今卻隻知當年那領頭之人姓石,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線索。如此何能得報大仇?念及於此,不覺也眼圈一紅。
過得良久,那姑娘顯是哭累了,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張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等那姑娘哭畢了,自己才得解脫。那姑娘抽抽嗒嗒,慢慢的走向竹屋。張閔隨後跟著,四人先後進了屋子。
進屋後,張閔將自己三人與司馬流之間的對話一一說給那姑娘。說到最後,張閔拿出那錦盒,道:“令尊臨終前,讓我們拿此物與你,說你見到自然明白。”那姑娘見了錦盒,睹物思人,不禁又悲從中來,眼淚簌簌而下。直過得半晌,才慢慢收住。
那姑娘知道自己阿爹的意思,阿爹把這個錦盒能給這三人,足以表明他們是值得托付的人。略一思索,便對張閔道:“這個錦盒是家傳之物,原是當年東海王府中之物,後王爺爺又傳給阿爹。”說著便道:“我複姓司馬,名叫雲衣。”說完頭一低,臉上微微泛紅。張閔三人也一一自我介紹一番。
接著司馬雲衣道:“這錦盒傳到我這裏,已是第三代了。”張閔問道:“雲衣姑娘,這錦盒之中到底是什麽物事?令尊又有何心願未了?”
司馬雲衣頓了頓,娓娓道來。原來當年東海王勘平八王之亂後,聚天下黃金,溶成金塊十萬,將那些金塊藏於一處極隱秘的所在。本欲為己所用,不料後來兵敗身死,很多人便以為那十萬金塊的所在再無人知曉。豈知東海王臨死之前將那極隱秘的所在畫在一幅手絹中,將那手絹裝在一個盒子裏,親手交給兒子司馬流。希望兒子日後能利用那些財寶招兵買馬,重整江山。東海王死後,司馬流厭倦了殺伐征戰的日子,便趁機逃出軍伍,來到此處避世隱居。那盒子也隨身帶了出來,便是這錦盒。
眾人聽她說完後,都暗暗吃驚。這十萬金塊的寶藏,當年傳的沸沸揚揚,這些年來多少英雄豪傑為此喪命,卻仍是前赴後繼。如今,這個大寶藏的地圖就在自己手上,眾人不禁都覺幹係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