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比起臥室時不時傳來搬弄衣櫃的聲音,客廳清靜不少, 話音落後, 鬱景歸繼續操縱鼠標,嫻熟又隨意。
本來想和兄弟一起罵醒舒白的關一北聽了那句後,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大家明明都是母胎單身狗,水平為什麽差點有點多, 鬱景歸偷偷補課了?
實屬讓兄弟不爽。
舒白卻對那句誇讚很受用,拿出鏡子補補妝容, 最近睡眠不好, 皮膚比之前差了些, 不過勝在年輕,早睡早起定時飲食一段時間就會把狀態補回來。
“關一北, 不是我說你。”舒白不無嫌棄的口吻,“但凡你學你兄弟一點, 也不至於單身到現在。”
“誰說我單身了?”關一北不服。
“嘖, 我不信你現在當場能給我變出女朋友來。”
和以往一樣, 舒白同關一北說話的口吻, 從來沒有正式過,兩人小吵小鬧很多年, 所有語言和行為都是特有的方式。
大概是舒白充滿嘲諷又開玩笑的語氣刺激到關一北,他大眼瞪小眼,呼吸加重,逞強道:“你以為我變不出來嗎?”
“那你倒是變啊。”
關一北突然拿出手機,懟到舒白的臉上, “你自己看。”
舒白一愣。
眼前的手機屏幕上,顯示了關一北和常寧的微信聊天記錄。
他們從昨晚就開始聊。
關係看起來挺融洽的。
看到常寧發的“當年不懂事所以錯過了很多”“你要是能讓我簽你公司就好了”“有機會一起敘舊”之類的信息。
舒白大腦略顯空白。
不是看不懂常寧的話。
而是她看不懂關一北把這個給她看的原因是什麽。
“所以呢。”舒白嗓音有些啞。
“她要是簽公司的話,我就有機會和她在一起了。”
“所以?”她繼續啞著聲問。
“所以你同不同意。”
舒白笑了。
敢情這家夥是來給她做選擇的嗎。
明知道她討厭常寧,但因為他們的友誼,他不得不舍棄愛情。
給她做選擇的話,看看她是站友誼,還是繼續討厭常寧,討厭他們在一起。
“有沒有搞錯。”舒白以為自己會很生氣,然而隻是笑笑,“關一北,你單身到現在,不是因為我。”
關一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視線飄飄忽忽落在別處,嗓音比她還啞還低,“是因為。”
“你傻狗吧你,這種責任還往我身上推,你追不到常寧是因為我阻止嗎?分明是人家看不上你,就她那胃口,不嫁個億萬富豪哪能滿足。”
舒白好歹也是常寧的同桌,生活中的細節稍微觀察下就能明了。
校花隻愛貴重的禮物,這又不是她對常寧的第一天認知。
見關一北突然沒了話,安安靜靜地似乎受了傷,舒白琢磨自己的話是不是說得太過。
雖然這小子沒心沒肺,但對感情可能還是個小白癡,沒經曆過所以把初戀當成人間第一美好,她如果過於打擊的話未免太惡毒了。
“行了行了。”舒白安撫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勸你一句,不如挑個好追一點的喜歡,你要是實在聽不進去的話,那當我沒說。”
關一北還是沒理她。
舒白沉不住氣,“行吧,我同意常寧簽咱公司還不行嗎?”
這委實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看在偉大友誼的份上,她大度地不計較常寧之前的事,隻要對方不招惹,她不會刻意刁難。
畢竟是兄弟喜歡的人。
得承認,這是她二十多年來做過最委屈的事情之一,但為關一北以後的下半生考慮,她隻能委曲求全。
免得他單身到四十歲的時候把責任推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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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遲到不早退是舒白立下的flag。
她自由散漫慣了,在公司處於正常運營的狀態下,她不會和其他員工上班打卡簽到。
某天突然勤快的念頭,她才拾掇拾掇,挑了個和裙子相稱的車,慢悠悠上路了。
自從她答應簽常寧後,關一北最近工作十分認真,都很少和她們聚餐了。
果然,愛情是神奇偉大的力量。
單從商業角度的話,公司簽常寧未必有害,相反,她作為還算有流量的女星,沒準混著混著能出頭。
作為優秀的管理人,不該公報私仇。
舒白這樣安慰自己,來到了公司。
有一陣子沒來,公司發生不小的變化。
大大小小的裝修風格都有所改變。
就連辦公室都變了。
“不錯啊。”舒白站在辦公室門口,喃喃自語,“關一北這小子算他有點良心,還給我換個漂亮的門。”
她辦公室等同於擺設,還沒關一北的豪華精致,但地理位置極佳,是個看風景開小差的好地方。
除了不辦公,其他都好。
因為不常來,裏麵的設施不多,因此門也弄得潦潦草草,連鎖都沒有。
這次過來,不僅帶鎖,還是指紋AI。
舒白剛伸出手去摁,門沒有任何的反應,她收回手,想到自己壓根就沒認證,當然打不開這個門,還得去找關一北。
她剛轉過身,辦公室裏的人聽到外麵輕微的動靜後,走過來開門,一邊問道:“誰啊。”
門開了。
舒白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常寧。
腦海裏冒出一個字:冤家路窄。
不對,是:日了個狗。
“舒白?”常寧不確定問一下,“你怎麽在這裏……一北呢?”
舒白視線掠過她,簡單掃量下辦公室裏的設施。
嗯,基本都被翻新了。
辦公室裏還有其他人。
除了老麵孔還有新麵孔。
老麵孔既恭敬又膽怯叫了一句:“舒總。”
“可別了吧。”舒白微笑,“我哪擔待得起啊,我就一打工的,你說是吧,常,總?”
最後兩個字,是從牙縫裏咬出來的。
常寧倒是一點都沒慌,似乎早有準備,回給她的微笑自然又得體,“不好意思,舒白,這裏現在是我的辦公室,你可以問一北……”
舒白費勁不小的功夫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沒有當著大家的麵直接把她討厭的人轟走。
讓常寧來這裏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身為舒家大小姐從小到大沒受過欺辱,隻有高三那年和常寧同桌時常被人恥笑也被她捉弄。
有那麽瞬間,舒白想把自己受過的苦都推到常寧身上。
而她現在,應該報複地把人趕走。
舒白深呼吸,眼神溫柔客氣,笑不露齒,然後優雅地從口中吐出一個字:“滾。”
“你真的誤會了……我沒有霸占你地方的意思……”
常寧還想解釋。
舒白已經不由分說地抬起手,直接抓住對方的胳膊,將人往外麵拽,“我說了滾——這裏是我的地方!”
常寧穿著高跟鞋,禁不住這樣拉扯,何況舒白正處於情緒激進的狀態,一個不小心,兩人很有可能雙方都跌倒。
“舒白!”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熟悉嚴厲的男聲,緊接著,不知是誰插了進來,舒白隻覺有人狠狠地推了自己一下,緊接著,她整個人都被推到牆根了。
確切地說,是撞到牆根,腳踝處甚至傳來隱隱的疼痛。
“常寧,你沒事吧?”
抬頭,舒白看見關一北,也聽見他對常寧的問候聲。
怕她摔著,關一北幾乎是半飽著常寧。
像極了宮鬥劇裏的情景。
可舒白壓根就不需要宮鬥。
這是她自己的公司。
他們都是她的手下。
幹嘛整得這麽窩囊。
他們兩個如果想在一起的話,那就都滾出這個公司。
她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管理人。
從小到大的友誼說散就散,誰稀罕呢。
之前做夢夢到的情景,沒想到這麽快就還原了。
這些話,舒白還沒說出口,關一北抬頭,皺眉看她:“你怎麽過來的。”
舒白低頭,查看自己自己的指甲,還好,沒損壞,就是現在的她看再漂亮的東西也索然無味。
“她可能誤會了,你給解釋下吧。”常寧低聲低語。
“我知道,你們繼續開會。”關一北說,打開門,安撫常寧進去。
舒白其實挺想說,她不聽她不聽。
但現實是,她涼涼地看著關一北,看他能說出什麽玩意來。
“這個辦公室,現在是常寧的。”關一北說,“前幾天刮大風,小物件把玻璃刺破了,桌上一片玻璃,我擔心你不安全,給你換了個更好更大的,”
舒白抬眸看了眼,“那我謝謝你?”
“我知道你對常寧有偏見,但能不能不要這麽激動,看到人家在那裏就覺著她要搶你東西。”
“哦。”
知道舒大小姐的脾氣不是一般的難伺候。
不吃軟不吃硬,隻吃玄學,鬧別扭後可能讓人感覺一輩子不理睬,也有可能沒幾天後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嬉皮笑臉。
那都是之前的別扭。
如果這次他們鬧別扭的話,那可能是一輩子。
可他不想哄了。
這麽大人,都要結婚了,他們也應該各奔東西。
“好了,別生氣了。”關一北還是放低語氣,哄了那麽一下,“是我不好。”
“你為什麽不問我的意見?”
“什麽?”
“哪怕這個辦公室不好,但我還是喜歡,如果實在不安全的話,可以把桌子移個位置,或者試試其他的,總有解決的辦法。”
頓了頓,舒白說,“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這件事,確實是關一北考慮得不充分。
他低頭,一副任由責怪的樣子。
舒白不知道擅自換她辦公室的根本原因是什麽。
她也不想猜忌到底是不是常寧在他耳邊嚼舌根。
舒白心情不算很好地參觀下新辦公室,又看了下公司近期的活動,發現有選角名額的時候,估摸著她和關一北肯定又會起衝突。
公司的好資源都給林曉曉了,但爛泥扶不上牆,到時候很有可能送給常寧。
如果常寧不作妖的話,舒白自然歡迎工具人給自己掙錢,她就討厭常寧仗著關一北胡作非為。
下班後,舒白和關一北一同出的公司。
她是開車來的。
因為心情不好,她不想開,墨鏡一戴,鑰匙一扔,“車給你開。”
關一北接過鑰匙後,似乎頗為為難,“我想送常寧回家。”
舒白低頭,從墨鏡上方斜斜看了眼他,“你確定?”
不遠處,提包的常寧正朝這邊走來。
和上次聚會時不同,現在的她,大概因為有人寵愛,所以連走路的姿態都囂張不少,擺出一番氣勢來。
過來後,她順其自然地挽起關一北的胳膊,衝他甜甜一笑。
盡管之前做好心理準備,但真正見到後,舒白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墨鏡底下,他們並沒有看見,但她上揚的唇角彌漫出不屑,明顯得一下子就被人察覺。
“我不管,我要你給我開車。”舒白說。
這番話,多少有試探的語氣。
畢竟,他知道她現在因為辦公室的事情不高興。
如果再忽視她的話,兩人的關係會越來越僵硬。
關一北被為難到了,“你自己不不能開車回家嗎?”
“那她不也能自己打車回家嗎?”舒白不客氣地問。
“我……”關一北皺眉,“你故意的吧,之前怎麽沒見你這麽黏我。”
“你開不開?”舒白問。
常寧試著插入他們的話題,裝出小白花的樣子,“要不一北你……”
話還沒說完,舒白冷聲打斷:“我和他說話沒你插話的份兒。”
“……”
舒白給關一北長達五秒的思考時間。
沒等到他回答之後,她瀟灑地從他手中拿出車鑰匙,微微一笑,“好了,我逗你玩呢,你和她要過二人時光,我怎麽忍心打擾呢。”
她大概知道了關一北的選擇。
林曉曉說得對,他們四個人的友誼,前提條件是四個人都單身。
一旦有人真正戀愛的話,他們不可能平和。
她不得不麵對這個事實。
有了常寧後,那個從小到大對她言聽計從的小跟班關一北已經消失了。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舒白轉身的時候,扶了扶墨鏡,不經意地,看見一道熟悉的男人身影。
鬱景歸倚著圓柱,身姿挺拔又隨意,往那兒一站猶如國際模特一樣,不少路過的女孩頻頻回頭。
他可能在旁邊看了許久,唇際略帶笑意。
他鼻梁上架著的墨鏡,幾乎和她同款。
舒白心頭詫異的時候,見他不急不慌地走過來。
摘下墨鏡,鬱景歸低頭,含笑看她,“媳婦,不開心嗎。”
誰是他媳婦!
舒白別過臉,“你來幹嘛。”
“媳婦上了一下午的班,自然累著了,我來接你回家。”他笑意更深,紳士詢問,“可以嗎?”
舒白沒吭聲,鬼使神差地點頭。
鬱景歸順其自然地拉過她的手,沒有直接回去,而是走到關一北那邊,簡單打了聲招呼。
他們兩牽在一起的手,自然落入那二人的眼中。
關一北隻瞥了一眼。
常寧心跳加速,因為鬱景歸一直看她。
“常寧小姐,是吧?”鬱景歸突然開了口。
“是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星成和常小姐解約糾紛尚未解除,擅自改簽其他公司需要賠償違約金兩千萬。”
常寧麵色頓變,“你怎麽知道。”
鬱景歸語氣平緩卻帶有絲絲冷意,“這筆錢,還請常小姐盡快還清。”
“你、你憑什麽催我?”
“因為,我是星成的新老板。”
這句話,讓舒白和關一北都懵了。
鬱景歸繼續補充:“就昨天,剛上任。”
和星成的事情,常寧本是想打持久戰,和老油條周旋,卻不想上任一個新老板,直接拿法律說事。
她緊張得呼吸放緩,“你故意和我作對的吧。”
“想多了。”鬱景歸輕描淡寫,“我隻是聽說星成管理人經常網黑我媳婦,為了防止這種事以後再發生,我隻能收了這家小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