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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擁擠的麵館,空氣裏透發著油膩。
舒白穿過兩桌之間的狹窄走道,在角落覓到一張空桌,剛把包包放下,突然想起什麽,抽出紙巾擦拭油光發亮的桌椅。
這是一家充滿十足煙火味的麵館,每張方桌掉漆的地方都暗示著老舊,但實惠便宜的價格依然吸引眾多回頭客,尤其受到大學生的喜愛。
在清一色素淨的學生中,舒白顯得格外出眾,膚白貌美,細頸長腿,精致的妝容配上那一身的私家高級定製,和這裏的油膩汙漬明顯不是一個階層。
自她入門後,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沒少過。
有人甚至猜忌她身上的家當是正品還是高仿。
畢竟誰會穿著香風裙子來哧溜……酸辣粉?
舒白自己也沒想到。
吃個酸辣粉會被這麽多人看著。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前段時間她被甩了。
身為桃花路就沒斷過的舒家千金,舒白一直以來都是提分手的一方,幾年來分手理由各路不窮,從一開始的“分手吧,我們不合適”轉變為“分手吧,我累了”再到“分手吧,我家狗病了”,理由越來越敷衍,人也越來越“看破紅塵”。
就在前幾,一隻00後奶狗校草男友在微信上對她了分手,並且在朋友圈發了張比心手自拍照片表示:【我想看森林和大海】
舒白以為他和她在一起壓力太大想出去旅遊,誰知昨人家在朋友圈又曬了和新女友吃飯的照片:【人均099的日料比不上巷口老爺爺做的酸辣粉】
此前,舒白因體恤他勤工儉學帶他吃過人均099的日料。
奶狗吃的時候誇她好,分手後就不認人了。
第一次被人分手,舒白心有不服,務必要來體會下比得過人均099自助的酸辣粉到底是什麽滋味。
第一口下去後,她哭了。
真特麽……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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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舒白用紙巾簡單擦拭下唇際,旁邊來了兩位姐姐,問她方不方便拚個桌。
舒白點頭。
來這裏吃飯的都是成雙成對,舒白一人顯得格外孤單,沒人陪她聊,她偶爾豎起耳朵聽旁邊的兩個女大學生聊。
聽了幾段談話後,舒白估摸著猜出來她們和奶狗一樣也是A大的。
一個女生八卦地道:“誒,你知道大一新來的學弟顧林吧?長得超級帥,今年的校草位必須得他來站。”
另一個女生聳肩:“我上次見過他,確實不錯,可惜他劈腿了,而且劈腿對象還沒之前的社會姐姐好看。”
“對,他新女友很一般,又土又l還搶人男朋友。”
“不知道學弟咋想的,社會姐姐漂亮有錢,開的還是瑪莎拉蒂,上次我見過,紅色的車,大氣上檔次。”
聽到這裏,舒白把剛才隨手扔在桌上的瑪莎拉蒂車鑰匙默默攥在手心裏。
兩個女生沒注意到她的動作,繼續興致勃勃地交談。
“不過我聽,社會姐姐挺花心的,咱們學校長的好看的帥哥都沒能逃脫她的魔爪。”
“是嗎,那她這次被戴綠帽子也是活該。”
終於,舒白聽不下去了。
一把將筷子放在桌上,她扭頭對她們道:“不好意思,你們話能聲點嗎?”
兩個女生一愣。
舒白繼續道:“你們的被戴綠帽子的社會姐姐……是我。”
“……”
沉默一會,其中一個女生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不好意思,我們不是故意你壞話的,姐姐你別往心裏去。”
另一個女生見舒白眼睛通紅,以為她被她們的談話傷到,忙安慰道:“姐姐你沒事吧,我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的。”
舒白不是氣之人,抿唇柔柔道:“沒事。”
女生又安慰:“姐姐你想開點,被渣男分手未嚐不是一件壞事,上次新聞報道一個過氣網紅被男友騙五十萬,她這個可比你慘多了。”
舒白沉默三秒,:“……被騙五十萬的人也是我。”
兩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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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麵館,舒白感覺自己憋在肚子裏的一口氣始終沒發一泄出來。
她可以考慮去燒香拜佛算算命啥的,最近是不是有血光之災,導致她的黴運環繞在頭頂上方,近幾個月一直沒散去。
正鬱悶時,舒白剛巧接到電話。
是發關一北打來的,問她在哪。
舒白沒忍住,把自己剛才被人成【被戴綠帽子的社會姐姐】以及【被騙五十萬的過氣網紅】的事給講一遍。
舒白有理有據地抱怨:“不就三年沒拍戲嗎?我怎麽就成過氣網紅了?”
電話那端的關一北耐著性子:“好好好我理解你,那麽請問,舒大姐你在哪?”
舒白:“我之前被騙五十萬那是個意外,他他媽得癌症了,我哪好意思不救,結果是個騙局。該死的臭癟三,當初害我上了三熱搜,活該蹲兩年監獄。”
關一北:“你到底在哪?”
舒白:“我要氣死了。”
關一北:“……”
啪地一聲,摁滅屏幕,他直接掛斷通話。
是他的錯,他居然和女人談邏輯。
五分鍾後,舒白回撥電話,:“我在麵館,朝陽路這邊,有事嗎?”
“朝陽路?那離得挺近,過來喝酒?”
“不喝。”
“有帥哥。”
“地址。”
把苦水都吐出來,結束這段雞同鴨講後,舒白的大腦清醒許多,被奶狗戴綠帽子的氣也看在剛才那碗酸辣粉還算不錯的份上,磨滅得差不多。
作為舒白十幾年的老朋友兼好兄弟,關一北為了安撫舒白因綠帽子而受傷的心靈,誠懇邀請她來他今的場子,並添加油醋地告訴她包廂裏的帥哥都是什麽範兒,不論是沉穩大叔還是軟萌奶狗,他那裏應有盡有。
“對了,還有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美男子。”關一北微頓,“前他剛從國外回來,我去接機時,看他那氣派和風度,差點拜倒他西裝褲下。”
舒白:“你不去做傳銷可惜了。”
這推廣簡直了。
她需要推廣嗎?她身邊的桃花就沒斷過好嗎。
從金發碧眼,到浪漫歐巴,再到土生土長的奶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美男她都領略過風度。
比起對關一北所的“美男盛宴”,舒白對氛圍更感興趣,沒有什麽比熱烈酷炫的音樂更能安撫第一次被分手的心靈。
不到十分鍾,舒白的車停在露車位。
舒白穿過燈紅酒綠的門口,看見一路靚女身上的露臍裝,發現自己打扮過於中規中矩,便把薄外套拾掇拾掇,兩邊的拉鏈處係麻繩似的係著,裏麵純白色的吊帶裹緊不大不的軟綿,牛仔熱褲下長腿邁開,步伐如飛,馬尾跟著節奏飄逸,一路走來,吸引一大波路人的視線。
又純又媚,直男殺手。
好不容易擠進電梯,舒白左手將自己潦草紮起的短馬尾放下,右手握著手機,“我進電梯了。”
話剛完,電梯停住,前方的人可能沒穩住腳跟,往後一退,緊接著後麵的人跟著退,像是多米諾骨牌似的一波又一波。
舒白像隻掀帆的船隨風飄蕩,眼看著即將被前方二百斤的大叔撞到後麵,脊背突然多了隻有力的手,順勢將她扶了下。
“謝……”舒白個子偏矮,都不知道是誰扶的,隻能對著空氣聲一句,“謝謝哦。”
大家都在擠,沒人理睬她。
舒白被夾在中間,手頭裏隻有一根發圈,沒個支撐,不知不覺,左擁右擠間,發圈也被蹭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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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電梯人會這麽多,害得她去包廂前不得不先補個妝,這次仔仔細細撲了粉。
再倒黴,也要保持美美噠的狀態,保持好心情。
她相信,明,不,今晚開始,她就會轉運的,不能再成為別人口中的“過氣網紅”。
幾年前舒白閑來無事進擊娛樂圈,仗著家裏有點資源演了幾部網劇,因演技差被網友噴死,便轉謀劃策投資俱樂部和經紀公司拿分紅,沒事就和各個俱樂部名下的電競選手、體育健兒、流量鮮肉眉目傳情,你撩我撥,日子好不自在。
見慣帥哥,她對關一北口中的美男子並沒抱太大的希望。
頂著一張漂亮精致的臉,舒白推開包廂的門,笑容風情萬種,活潑又矜持的神態引起在座各路哥的青睞。
“舒大姐可算來了。”
關一北帶頭吹起口哨。
舒白沒想到他們沒人帶女朋友,估摸著不是普通趴也不是生日宴,拉過關一北詢問才得知,今兒個的場子是為鬱少接風洗塵的。
關一北指了指後中央的男人,“喏,他就是今的主角。”
順著所指的方向,舒白看見不遠處的身影。
男人身形挺拔頎長,筆直利落的長褲一絲不苟地包裹修長的雙腿,潔淨純白襯衫頸領鬆開兩扣,顯露在外的喉結處,隨著從唇間滾落的麥啤而滾動,不經意的動作透著隨意的性一感。
因為角度問題,舒白沒太看清楚臉,但初步能估摸出來,這人氣度確實不凡。
“為什麽給他接風的場子沒女人?”舒白好奇問。
關一北:“帶女人多麻煩,不讓喝酒不讓打牌,什麽事都管,之前好了,哥幾個都不帶女人來。”
舒白:“……那你幹嘛帶我?”
“……”關一北啞然,歪頭想想,他好像沒把她當女人看。
舒白的拳頭躍躍欲試準備捶死這個狐朋狗友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4S店打來的。
舒白拳頭放下,打算接完電話之後再。
4S店經理用客套的語調給舒白耐心講解一番。
“——什麽!”還沒聽完,舒白不由得驚叫,“我剛訂的車被人搶走了!!有沒有搞錯,我定金都付了!!”
經理:“實在不好意思,定金我們會雙倍返還,並且那位搶訂客戶給你賠償二十萬現金。”
舒白:“我拒絕。”
經理:“那位先生身份尊貴,是買來急著給人當生日禮物,我們不敢得罪,希望舒姐您通融……”
舒白:“搞得我缺二十萬現金似的,你把他電話發給我,我和他商量。”
經理:“這是客戶隱私。”
舒白:“不給的話我向總部投訴你。”
經理左右為難,兩邊都不好得罪,比起客戶隱私,但舒白的投訴更可怕,隻能答應下來。
舒白委實氣得夠嗆。
最近都是什麽鬼運氣。
被戴綠帽子就算了,吃酸辣粉被人成過氣網紅就算了,就連前幾看上的車子也被人搶,對方還囂張地想用二十萬糊弄她。
關一北和其他弟兄們看到她氣洶洶的樣子,好奇問:“什麽情況。”
舒白撇嘴:“我的磨砂紅超跑被一個無賴的大混蛋搶走了。”
關一北:“哪個混蛋敢搶你的車?”
舒白:“絕世大混蛋。”
收到經理發來的號碼,舒白想都沒想,把手機攤在桌上。
她準備讓在場的弟兄們見識見識,她是如何讓搶車的混蛋受到語言的抨擊。
十一位號碼輸入後,有弟兄慢悠悠道:“這人尾數是77777,怎麽看著有點眼熟。”
舒白的撥號鍵摁下去後,緊接著,另一道手機鈴聲在包廂裏突兀響起。
大家的視線順著鈴聲的方向,逐漸轉移,最後落在後中央的鬱景歸身上。
和其他人一樣,舒白也看過去,先前沒看到他的臉,此時才識得真麵目。
男人輪廓線條分明剛毅,五官無可挑剔,近乎於完美,隻是在這樣歡快的場合過於冷清了些,涔薄的唇微微抿起,整張麵容辨不出喜怒。
這人不止皮相生得好,舉手投足間,生從容優雅。
接收到大家視線後,鬱景歸不疾不徐地摸出正在響鈴的手機,往桌上一放。
他手機上顯示的數字——正是舒白的號碼。
“舒姐。”鬱景歸音色明晰,沉靜陳述,“不好意思,你剛才口中搶你車的絕世混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