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第7章


  晚上八點。


  男人將店裏的大燈關了,隻剩下一盞外麵的路燈。


  這個點不會再有客人,他準備關門了。


  關掉中控之後,他一轉身,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餘檸心。


  餘檸心仍舊穿著早上那身衣服,肩上背了個大包。


  她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男人踟躕了一下,露出一個笑。


  “你來做什麽?”


  餘檸心咬著唇,抬眼,“……我來跟你。”


  “……”


  男人打開了中控鎖,開了燈,讓開身位,讓餘檸心進去。


  餘檸心深吸了一口氣。


  男人笑了笑,“不害怕了?”


  “沒什麽好怕的。”她把包放在沙發上,“誰吃虧都不好呢。”


  “你這語氣聽起來像是破罐破摔了。”


  “是。”


  她爽快地認了。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實話,這氣氛著實奇怪。


  餘檸心後腰的紋身隱隱作痛,她克製住了自己想去摸一下的欲望。


  “你叫什麽名字?”


  “紀霖。”


  “哪個Lin?”


  “雨字頭,下麵雙木。”


  “哦。”


  沒什麽好的了。


  她抿了抿唇,別過眼。


  紀霖低低地笑了,“你不問問我為什麽看上你嗎?第一次見麵的人,不好奇嗎?”


  餘檸心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你看起來很難過,讓人心疼。而且,很漂亮不是麽。”


  “……謝謝。”


  紀霖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拿了一支夾在指尖,卻沒有點燃,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


  “男人看女人,大多都是看臉的。”


  餘檸心點了點頭,“明白了。”


  “明白了就行——你今晚住哪裏?”


  她抬眼,看向紀霖,“住你那兒不行麽?”


  “你離婚了?”


  “還沒有。”


  “那是……”


  “借住一下方便麽?我沒錢去酒店了,不行的話這裏的沙發借我睡一下可以嗎?”


  “你不怕麽?”


  餘檸心笑了笑,“怕,也可以不怕。”


  她都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還有什麽好怕的。


  紀霖摸了摸下巴。


  餘檸心注意到他脖子後麵也有紋身,不過側麵看不太出形狀。


  “你想找我約炮?”


  “不是。”


  “女人向第一次見麵的男人發出借住的邀請,就是約炮的意思。”


  “……”


  餘檸心沒話。


  拎起了包。


  見她要走,紀霖笑出了聲。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沙啞的荷爾蒙。


  “……來吧,借你個地方住。”


  餘檸心一輩子所有的大膽、勇氣、出格,全部都用在了這一個月裏。


  她拿著包,跟著紀霖一塊兒出去了。


  紀霖從旁邊區的停車庫裏開出來一輛悍馬。


  餘檸心:“……你們搞紋身的都這麽有錢的嗎?”


  紀霖沒有聽到她的喃喃,搖下車窗,“上車。”


  “哦。”


  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心腰後。”


  “嗯。”


  悍馬的弧線流暢,緩緩穿過夜色。


  餘檸心有點心不在焉。


  從她跑出來之後,溫十衍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紀霖瞟了一眼她的側臉,“在想什麽?”


  “沒有,沒想什麽。”


  “你還沒有自我介紹。”


  “哦對。餘檸心,多餘的餘,檸檬的擰,心髒的心。”


  “餘檸心。”紀霖重複了一遍,接著笑了笑,“我們的事,等你離婚之後再談吧。這套空房子先借給你住。”


  著,車在一個新區裏停下。


  他從口袋裏摸出了電子鑰匙,放到她手上,“棟1樓01室,密碼是1004。我就不上去了。”


  餘檸心沒接,“那怎麽好意思。”


  “好意思。”


  紀霖把鑰匙塞到她手上,“讓你跟了我,就不會讓你流落街頭。”


  “……”


  “好好睡一覺,明又是新的一。”


  折騰了一,餘檸心累得都快睜不開眼了。


  但是她還是在新環境裏轉了轉。


  紀霖這套房子非常大,四室兩廳的模樣,層高也高,一看就很值錢,雖然桌上看不出什麽灰塵,但是沙發上套了防塵套,確實是沒人住的樣子。


  把這樣的房子空關著,倒是符合紀霖開悍馬的身份。


  餘檸心疑心自己是不是遇上了騙妹的富家子弟,但是又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值得人騙的。


  她年老色衰,已婚婦女,一開始就直自己快要離婚,第一次見麵就是在身上紋了老公的名字。


  怎麽看都不符合獵豔的目標。


  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難道是遇上了日行一善的?


  還是真的緣分到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


  要緣分,她和溫十衍之間的緣分,幾乎是寫一本書都寫不盡的。


  最終還不是走散了麽。


  摸了摸客房的被子,上麵沒有灰塵,嶄新。


  她和衣睡了上去。
-

  第二。


  臨近中午的時候,門鈴響了。


  餘檸心早就換好了衣服,一直坐在床上發呆。


  聽到門鈴聲,她赤著腳去開門。


  門外站著紀霖。


  “早。”


  紀霖示意了一下手上拎著的早飯,看起來林林總總不少,有四五袋的樣子。


  餘檸心回了聲“早”,讓開身讓他進來。


  “怎麽沒穿拖鞋?”


  她低頭看了看,“忘了。”


  紀霖在鞋櫃裏翻了翻,翻出了兩雙鞋,“穿上吧,空調開得冷。”


  餘檸心瞧了瞧地上放著的女款拖鞋,“……”


  “是我前妻的,沒穿過,買來備用的。”紀霖笑了笑,“這房子裝修完還沒來得及住,我們就離婚了。”


  “為什麽離婚?”


  “三觀不合吧。”


  “哪一方麵?”


  餘檸心真的有點好奇。


  她正走在離婚的人生分叉路上,對所有有共同經曆的人都會覺得好奇。


  想知道別人是因為什麽。


  想知道有沒有人和她一樣痛苦。


  紀霖是她在幹涸的沙漠中找到的臨時夥伴,比謝一更加適合做夥伴的人,如果兩人能互相共情,那這場相攜的旅途,或許能走得更久一些。


  看到她好奇的眼神,紀霖笑了,“反正不是性生活不和。”


  “……”


  “難道你和你老公是因為這個?”


  餘檸心有些惱怒,“是我先問的。”


  “好好好。”


  紀霖將幫她買的早飯放到餐桌上,從櫥櫃裏拿出了碗和勺筷,然後拉開了凳子,“過來坐。”


  餘檸心確實饑腸轆轆了,便走到他旁邊坐下,“借住的錢和早飯錢一會兒轉賬給你。”


  “嘖。你不是沒錢了麽。”


  “這點錢還有。”


  “就是這個。”


  “什麽?”


  紀霖一隻手撐在桌上,側著頭瞧著她,“就是這個不合。”


  “我前妻很介意我對朋友大方、工作卻隻是開個紋身店,不求上進地混日子。她希望我能和家中的兄弟們一樣,將興趣愛好放在如何更多地繼承家產上。”


  “我不能滿足她的願望,她便改嫁給了我弟弟。”


  餘檸心震驚地看著他。


  紀霖輕輕地笑了一聲,風流倜儻,男人味十足,“怎麽了?”


  “不……隻是有些……呃……”


  餘檸心不知道該怎麽。


  確實挺驚訝的。


  第一次接觸到現實中這樣的事情,同樣的豪門劇情,她和朋友們都寫過,並且是馬行空地幻想了一下豪門的秘辛,勉強忽悠一下讀者。


  但是由真人出這樣的劇情,衝擊力就不是一個等級的了。


  “……並且她十分了解我,知道我在感情上並不是一個十分專一的人,所以將孩子也帶走了,嫁給我弟弟之後,為我弟弟在家族中增加一些籌碼。”


  “呃……”


  詞窮。


  “我已經據實已告。”


  紀霖的聲音低沉,帶著顯而易見的誘惑力,“你大概也知道了我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是一個會對第一次見麵的女人發出邀請的男人……所以,要不要跟了我?以後就算分手,我也不會像你現任丈夫這樣虧待你,讓你半夜流落街頭。”


  餘檸心有點啼笑皆非。


  倒是沒想到,她這昨日黃花,還有機會經曆被富二代包養的事情。


  看來是姿色不減。


  但是這就更讓人生氣——明明依然漂亮,日日睡在旁邊的溫十衍卻無動於衷。


  餘檸心沒應紀霖的話,悶頭吃了點東西,填飽了肚子。


  紀霖也沒逼她,“你一會兒要出去逛逛嗎?開我的車好了。”


  “你呢?”


  “我去店裏,下午有人約了紋花背,要一下午。”


  “所以你是特地來給我送飯的嗎?”


  “是。”


  餘檸心笑了起來:“我漂亮嗎?”


  紀霖很詫異,但是點了點頭,道:“很漂亮。”


  “你對我有欲望嗎?”


  紀霖低低地笑了一聲,“可以有。但是現在不是很方便。”


  馬上要下午了。


  “那如果一個男人對我這樣漂亮的女人沒有欲望了,是不是可以證明,已經沒愛了呢?”


  “不是。”


  “啊?”


  “欲望是欲望,愛是愛,對男人來,這兩者是分開的。”紀霖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語氣肯定,“特別是對妻子,是分開的。”


  “你這是典型的渣男言論。”


  “我確實是。”


  “總不可能所有男人都是這樣吧?”


  紀霖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答道:“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


  餘檸心無話可。


  “我去店裏了——”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還有車鑰匙,一同放在了桌上。


  “你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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