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一個簡單的理想
“但長久沒有補充到足夠的食物，她的妻子早已失去了奔跑的能力，麵對洞穴穹頂墜下的巨石，她隻能呆坐在原地，像往常那樣向諸神祈禱，並開始勸慰那位那可憐人：
‘諸神會幫助我們的，他們總會如此，你隻需將命運交給他們！隻需去傾聽他們的聲音！’”
格爾的語氣愈發冰冷：“萬幸的是，那位可憐人並沒有聽從她的勸解。
手腳並用，趕在洞穴坍塌的前一秒，抱著他那還不會走路的女兒逃出了那片死亡之地。”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賽博腦中突然浮現出了前世在網絡上見到的一句話，盯著前方的可憐人，鄭重道：“在那種原始、混亂的時代裏，悲劇往往才是最常見的事情。”
“沒錯，悲劇才是那個世界最常見的事情。”
深有認同地點點頭，格爾繼續道：“大地之神的怒火摧毀了那位可憐人的家園，他們的部落不得不開始遷徙，以求尋找一個新的能在黑夜中庇護他們的場所。
遷徙途中，隨著氣溫越來越高，可憐人的女兒就如同那個世界的絕大多數孩童一樣，患上了最為常見的一種疾病——陽熱。
但由於長期缺少食物與水源，女孩的身體素質比其它同齡人要差得多，終究是沒能從像他的父親小時候一樣熬過去。”
看著眼前這位人形茶幾，賽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但他明白，僅僅經曆這些，不足以催生出這樣一位屠神如屠狗的複仇者。
“經曆過無盡的苦難後，那位可憐人已經隱隱明白了什麽，所以選擇將自己女兒的屍身葬在一處不起眼的土球之上。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的行動居然意外被族人發現，部落的大酋長帶領一群戰士將他強行製服，並將那位可憐人女兒的屍體從土坑裏挖出，掛在了一顆枯樹之上。
“為什麽？”
賽博腦中突然浮現了一個非常惡心的猜測，但好在事實並非如他所想。
“嘿，一個可笑的理由。”
自嘲地笑了笑，格爾恨聲道：“根據那位可憐人族群習俗，必須將已死之人的屍體掛在樹上，這樣諸神才能看到對方，將他帶去天空。
不然，就會給已死之人的親人和部落招致不祥，以及神靈的厭惡。”
賽博點評道：“陋習。”
“借助夜色，擺脫族人的控製後，可憐人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感至自己女兒的埋骨之處。
然後，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留在樹梢的屍身隻剩下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血肉豐富的軀幹部位早已被荒漠中的不知名野獸啃食殆盡。”
不知何時，屍山山腳已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而山頂王座上的身影卻仿若未覺，繼續講述著那位可憐人的故事，聲調越來越高：“將女兒的頭顱埋葬之後，那位可憐人的信念終於崩潰了，認清了一個他心中其實早已明白的事實——神靈是不存在的！
不然，在人們需要這些神靈時，他們身在何方！！
在可憐人的母親、從未見過麵的父親、妻子、女兒，以及他自己最需要這些神靈時，他們又身在何方！！！”
“可這個世界上神靈卻是真實存在的。”
掃了一眼對方腳下的數百具神靈屍體，賽博淡淡道。
“趁著夜色，可憐人殺掉部落大酋長後，便開始一個人在荒漠中流浪，直至他精疲力竭，再也無法狩獵任何一頭獵物。
在他即將放棄生命，安詳死去之時，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他從未見過的瓢潑大雨，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顆從天而降的流星。”
格爾話語中蘊含著無盡的怨恨：“雨水滋潤了他的肺腑，補充了他的力量，可憐人艱難地邁著步伐，來到了不遠處的流星墜落之地。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無比可怕的事實。
其實……神靈是存在的！！！”
“是的，神靈是存在的！倒在那個大坑中的金黃色身影，長得和部落中供奉了數百年的那個古老石像長得一模一樣！”
沒給黑發男子開口的機會，王座上的身影繼續道：“最諷刺的是，那位神靈就像那些身患陽熱病，卻長久得不到清水補充的將死之人一樣，眼中充滿著對死亡的恐懼。
甚至不惜伸出他那高貴無比的金色手掌，向那位卑微如蟻蟲的可憐人乞求道：‘救…救我……’
亦如那位可憐人的親人們曾向他發出的無數相同祈求那樣。”
“所以，你殺了他？”
賽博眉頭一挑，知道關鍵的地方來了。
“可憐人當然沒有回應他的請求，反而來到那位已被他擊殺的敵人身旁，從對方手中撿起了它，化身荒漠中的獵食者。
將那位高高在上的神靈肢解成無數殘渣碎肉，隻留下一顆帶著無盡驚恐與痛苦頭顱。
亦如他的女兒那樣。”
撫摸著身側的黑色長劍，格爾沒有在乎對方揭破那位可憐人的身份，咧嘴一笑道：“而後，可憐人再次發現了一個令他欣慰無比的事實……
神被殺，就會死！”
聽完對方的故事，賽博已經對這位可憐人的目的有了個大致猜測：“所以，你的目的是？”
“沐浴在神靈的血泊中，感受著從對方體內掠奪而來的充盈力量，一個問題浮現在了可憐人簡陋的大腦中。
那如果還有更多的神呢？”
俯視著腳下漸漸已蔓延至屍堆山腰的黑色火焰吞，格爾的情緒漸漸恢複冷靜：“事實證明，的確有。
於是可憐人開始追蹤並屠宰他們，直至將那個世界的所有神靈都屠殺殆盡。”
“至此之後，可憐人徹底舍去過去，隻為一個目標而活。”
正襟危坐，凝視前方的黑發男子，格爾正色道“吾名格爾，一位無名之輩，一位可憐之人，一處被遺忘世界的流浪者。
身攜複仇之影，沐浴諸神之血，心中扔懷揣著一個簡單的夢想……
終結這諸神時代，讓不該存在的歸於不存在！”
“很偉大的理想。”
沉默了一會，賽博才緩緩開口：“但是，你了解過自己反抗的究竟是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