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他笑得像個孩子
童瑞君加了任葦的微信,任葦的微信號是田真真提供的。他問過肖家譯兩次,但肖老師總是一臉詭譎,避重就輕說,你還有花雕酒嗎,味道不錯。接著,就沒有下文了。他想,開什麽玩笑,我童瑞君又不是開酒廠的。看來,那兩瓶酒沒有發揮其功效,算是喂貓了。
任葦正在給奶奶塗藥時,手機震動了一聲,是微信有新朋友加入,她加了,微信名為“與君同醉”。與君同醉很快和任葦打招呼,任葦你好,我是童瑞君。任葦開玩笑說,童老師,你應該稱為我阿姨吧,你忘了,在上海我們同居的那晚,你一直稱我為阿姨的。
童老師說,任葦,我們言歸正傳,我想問問你,寒假你有什麽打算。任葦說,就呆在學校吧,不想出門。其實,任葦不想明確告訴他,放假了要幫桂花整理垃圾,昨晚桂花姐就對她說過了,這兩天垃圾場的垃圾堆積如山,寒假和暑假是桂花一家最忙的時候。
我也不回老家了,趁這個寒假我準備去海南旅行,帶上薩克斯,我想邀你同行。童瑞君委婉地敲著邊鼓,向任葦發出求愛的信號。
任葦不知怎麽回答,她沉默了。看她沒有回話,他繼續說,我老爸和老媽最後一直在電話裏提醒,要我有空多陪陪你,說這麽好的媳婦千萬不要錯過了。上次他們給你的紅包,你應該收下的,買點新衣服和化妝品。
怎麽可以呢,童老師,上次是為了讓伯父伯母放心,我才臨時客串的。酒斟酒,已喝幹,我們應該彼此相安無事了。雖然你比我年長幾歲,但在我心裏,一直把你當小小弟弟看待的。任葦有些急了。
童老師隔著屏幕,直抒胸臆:可是,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接觸和觀察,我認為,你就是我心目中理想女朋友的樣子,再加上我爸媽也非常認可你,但願我們由客串走向正規和名正言順。
突然間,任葦把童老師和肖家譯作了一個比較。童老師是天邊一片瑰麗飄浮的雲,家譯則是一把遮風擋雨的傘;童老師是一杯無色無味無嗅的白開水,家譯則是一壇醇厚綿長的紹興黃酒。在和家譯毫無遮攔的情感裏,她已有幾許醉意,他沸騰的熱血已改變了她的恒溫,她已沉醉其中,不願他人幹擾她的酣夢,她有些固執。
於是,任葦說,童老師你真幽默,謝謝你的抬愛,學校有很多年青漂亮的女老師,她們才是你尋覓的錦鏽河山。
她的回複綿裏藏針,令童瑞君欲言又止。
大年初四,龔玉婷做為伴娘站在老同學的身邊,有點不自在。老同學虹化了妝後顯得更加精致典雅,虹和她是大學同學,今年二十九歲了,厚厚的粉底遮住虹細密的皺紋,白紗裙兩肩堆出的褶皺高聳,襯托著雪白的脖頸,說真的,虹一點兒不像二十九歲,倒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把素麵的龔玉婷映襯得老氣橫秋。
虹出身工人家庭,父母基本上已下崗,大學畢業後,她在一家證券公司做會計,工資少得可憐,美貌是她唯一的資本,所以,她精挑細選,想找一個高富帥的男人從此改變自己的後半生。
可是,五年之後,她的孤傲就像夏日一滴清晨的露珠,轉眼間在陽光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青春所剩無幾,她還能把握的機會寥若晨星。還好,在一家婚介所裏,虹遇上了他,一個中年人,據說是金融公司的高管,近四十歲了。他清瘤的麵孔,黝黑的板寸,得體的談吐和充滿自信的目光無不讓虹浮想聯翩,心花怒放。
婚禮上的他,濃烈像一杯高貴的雞尾酒,他的臉上和脖子上散發著光芒,不知是汗還是油,興奮得像隻打鳴的公雞。他一會兒和來賓親切握手,一會兒用臉貼貼虹的額頭,一會擺弄桌上的花束,如果不是胸前別著新郎的胸花,可能有人誤認為他是司儀。
龔玉婷輕挽虹的手臂,心不在焉地四下張望,茫然地看著大廳中間用百合和玫瑰紮成的月亮門,眼神遙遠而又隔膜。她想,閨蜜終於如願以償,嫁給了金錢和地位,也是嫁給了幸福。
可自己呢,身邊除了童瑞君表白幾次,很少有男性向她暗送秋波,學校裏有幾位她欣賞的高富帥男同事,似乎都成家了,看來,大學裏流傳的“有情人皆成眷屬”隻是一個傳說。
既然虹最終能覓到一位鑽石王老五,自己為什麽不能照著葫蘆畫瓢?想到這裏,龔玉婷下定了主意。
放假後的貝爾終於可以放鬆放鬆了,他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陪著蓓絲和葉葉,,葉葉目前一直和蓓絲住在一起,偶爾回小屋。
桂花說過,任葦這些日子幫忙,按天數發工資。既可陪著奶奶,又可額外拿工資,任葦何樂而不為呢?
任葦還是做以前的事,捆綁廢紙箱,各種垃圾分類打包和裝運。一年來的生活老師的經曆,使她做事更麻利更有力氣,一大捆垃圾包眨眼之間就被她拋向車頂。
貝爾路過看到這一幕,不由驚呆了,他迅速脫掉大衣,和任葦並肩戰鬥。何思滿和周桂花朝他直擺手,您走開,不行的,很髒很累的。貝爾說,沒事的,任葦一個女人都能做,我一個大男人更加可以。有了貝爾的加入,任葦輕鬆許多,她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奶奶提前做好了晚飯。清炒萵苣,蘿卜絲炒肉,蠔油香麥,酸辣土豆絲,青菜豆腐湯。這些菜,都是取源於門前菜地,不知是奶奶的手藝太好,還是菜的味道太鮮,還是幹活後胃口大開,貝爾一連吃了兩碗米飯,吃膩了西餐的蓓絲,此時也吃得津津有味,滿頭大汗,貝爾大笑,邊用筷子敲著碗,邊說,奶奶,以後您就在家做飯給我們吃,我替您幹活。
奶奶揉了揉後腰,說,隻要你們父女倆不嫌棄,這兒小菜多的是。老人家指了指門前綠油油的菜地,春節前後,正是蔬菜豐腴的時候,那些青菜和蘿卜在夕陽的映照下,像出嫁生了孩子的婦人,顯得端莊而又沉靜。
晚飯後,任葦陪著貝爾在足球場上散步。貝爾問,你天天幹著繁重而枯燥的工作,不覺得寂寞和絕望嗎?她說,我有書,有奶奶和葉葉,有天空,有深邃的精神。她倔強地活在自己的芬芳世界裏。
貝爾投去一抹敬佩目光,接著抿了抿嘴,又合上了。任葦笑了笑,說:“先生,您有什麽話請直接說吧,我們已是老朋友了,直抒胸臆,不要有所顧忌。”
“好吧,那我直說,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我就要回國了。”他的眼裏有些不舍。
任葦怔了一下。“我真想我們成永遠的朋友。”想到他平時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無比依戀。
“我的父親和母親年七十多歲了,目前身體狀態很糟糕,他們需要我回去照顧。還有,我的兩位大學朋友在科羅拉多州大峽穀城正在籌建一所私立高中,特色是中英文雙語,學校的各項工程也接近尾聲了,他們需要我回去幫忙。”
“貝爾先生,中國有句古訓:父母在,不遠遊。現在伯父伯母需要您照顧,這是做兒女義不容辭的責任。我也希望你和你朋友的學校辦得風生水起。”任葦真誠祝願。
“但有一件事,我有求於你,不知……”貝爾少有的吞吞吐吐。任葦快人快語,“隻要我能幫得上忙的,我盡力而為,畢竟,你為我們一家付出了那麽多。”
“恕我直言了,蓓絲沒有遇見葉葉時,性格孤僻,膽小緊張,睡眠也不好,自從有了葉葉的陪伴,她好像變了一個人。我擔心,沒有葉葉的陪伴,她又恢複到原先的那種可怕的狀態,所以,我想回國時,帶上葉葉一起走。”
聽到這句話,任葦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全身猛烈一震。從平時貝爾的語言和神態中,她早預感這一天會到來。
哥哥的死,嫂嫂的改嫁,任葦一個人埋藏在心裏,沒有對奶奶和葉葉提及,她擔心她們過於悲傷。說實話,目前葉葉的學習費用,自己根本無法承受,如果把葉葉托付貝爾先生,她今後了許會有一個美好的前程。
任葦清楚,現在一家人過得異常艱難,對於葉葉跟著貝爾遠走他鄉這件事,識大體明大義的奶奶會同意的,奶奶多次對任葦說過,貝爾先生是一個大善人。
葉葉也懂事,她知道家裏人供不起她讀書,她已習慣了和貝爾父女的相處。可有一點令任葦糾心,就是葉葉臉上炫目的疤痕,如果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度,會不會對她自尊心產生傷害?
貝爾見任葦沉默不語,心急如焚,他擔心她的拒絕,於是,他誠懇地說:“任葦,請你放心,到國外後,我們會給葉葉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和良好的教育環境。以後葉葉想你們了,我會帶她回來看你們的,平時我們也可微信視頻。往後,等一切條件成熟,我會邀請你去我的學校任教,你也帶上奶奶。”
任葦笑中含淚:“謝謝你,貝爾先生,葉葉的這件事,我代表我們一家人同意你的觀點。葉葉還小,不懂事,以後去了美國,希望你多擔當點。”
“OK.”貝爾先生欣喜不已,樂不可支,手舞足蹈,抱起任葦在跑道上轉了幾個圈。
良久,他把任葦小心翼翼地放下,趁熱打鐵地補上一句:“如果你願意,我希望,將來,在科羅拉多州的某一庭園裏,你是那兒的女主人。”這句話,貝爾憋在心裏好久好久,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絕好表述的機會。
他在美國科羅拉多州的庭園有幾處,他一人也疏於打理,贈送一座庭園給她們吧,尤其是這個女人值得擁有。
任葦的樸素淡雅和內斂,正合乎他的的審美觀,她身上有一種東方女性獨特的美,更有一種令人驚歎的堅韌和倔強。他相信,隻要給予她優渥的生活,她會變得更為優雅和可愛。
她被抱起時,鼻子緊緊貼在他的耳邊,他衣領上的古龍香水太迷惑,令她羞紅了臉,不知如何回答。貝爾曼看到任葦的窘態,更加開懷大笑,壞壞的,像個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