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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田真真欲就還推

  任葦邊聽邊點頭,老鄉的話實在,句句有道理。


  這時,姚晴端著盤子走過來了,遠遠地,她看見肖家譯和一個女人坐在一起,而且還相談甚歡,心裏有些不樂意了,她要過來打探打探。“家譯,有什麽好吃的?我也要嚐嚐。”她一屁股坐在他的身邊。


  “這位是我老鄉,叫任葦,在這兒做生活老師。”他向姚晴介紹道,接著又麵朝任葦說,“這位是財務部的會計,姚晴,我的女朋友。”


  看到姚晴米色的風衣,淺黃色的頭發,左眉上的小痣,精致的妝容,任葦大吃一驚,忍不住“啊”地一聲,這不正是早上撞傷自己的美女嗎?她是肖老師的女朋友?那麽本分樸實的肖老師,怎麽交了這樣一位潑辣凶悍的女友,兩人分明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姚晴瞅了任葦一眼,麻花辮,陳舊的衣服,額頭上的擦傷,就是早上碰瓷的女人!她是生活老師?怎麽一邊上班還一邊在外麵掙外快?太可怕了!想到這裏,姚晴也不由得張大嘴巴。


  兩人的表情,肖家譯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到底怎麽回事?他扒了一口飯:“你們以前認識嗎?”


  “以前認識,那時,我打掃清潔時,辦公樓一樓的走廊我經常去。”任葦不想節外生枝,她知道財務室在一樓。


  姚晴也附和著“嗯”了兩聲,她想,這個女人不傻,腦子反應挺快的,不過,這個女人衣著簡樸,清湯寡麵,區區一生活老師,根本不是自己的競爭對手。老鄉見老鄉嘛,就讓他們多聊幾句也無妨。


  姚晴放下手中的飯盤,用紙巾擦了擦猩紅的嘴唇:“家譯,我先走了,等一會你幫我把盤子收拾收拾。”


  一轉身,她飄然離去,也帶走了一股迷人的香氣。


  深夜近兩點鍾,田真真接到夜班老師的電話,說是315室的一位女生肚子痛,且痛得相當厲害。田真真心急火燎地,披上紅色的外衣就往學生宿舍跑。


  315室的燈亮著,田真真推門而入。隻見胡敏之抱著李圓圓的肩,旁邊圍著朱藝和其他幾位女生,李圓圓滿頭大汗,臉色蒼白,頭發零亂,半閉著眼,一聲聲地低吟。見到田真真的到來,幾個女生如同在大海中抓到了一塊木板。


  田真真分開眾人,看到李圓圓一直用手按著腹部,心中明白了幾分,這是闌尾炎,大學時,室友閆榕也這樣,經常惹得整個宿舍半夜雞飛狗跳。校醫治個頭痛發燒可以,治闌尾炎可能有難度,隻有去人民醫院了。她蹲下身子試了試,幸好李圓圓不胖,在她可以承受的範圍,於是,把李圓圓放到背後,,噌噌地直往樓下走。


  夜深人靜,路上車輛不多,車開到半路,田真真突然想起來,到了醫院,她一人照看李圓圓會有諸多不便,還是需要一個幫手。她撥通了任葦的電話,說,你快點趕到人民醫院來,李圓圓生病了。


  睡夢中的任葦被電話猛然驚醒,一骨碌坐起來,睡意全無,學生生病,生活老師陪伴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張主任在會上反複傳達過多次。隻兩分鍾,任葦已穿戴好,出門劈裏啪啦地推出自行車,向醫院奔去,人民醫院的方位她清楚,曾帶學生來過好幾次。


  這輛自行車,是她在二手市場上買的,花了三十元,沒有擋泥板,沒有後座,連刹車也不大靈,前幾天借姚晴的光大修了一次,效果也沒有多大改觀。雖有路燈,光線也不明朗,昏暗的水泥路上鋪著落葉,自行車的腳踏每踩一下就發出聽到噠噠噠的響聲,好像後頭有人跟蹤追擊,她以亡命的速度飛奔。


  田真真油門緊踩,很快到了人民醫院,她掛了急診室的號,醫生為李圓圓檢查後,診斷為闌尾炎,和田真真預料得一模一樣。當任葦大汗淋漓趕到時,護士小菊正在為李圓圓輸液消炎。


  半個小時後,李圓圓的肚子痛得更厲害了,喊爹喚娘地大叫不止。值班醫生仔細觀察後,果斷下令:立即動手術。


  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手術,風險也不是太大,但必要的手續還是要有的,在征得醫生的同意下,田真真在手術單上一欄裏,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術不大順利!手術過程中,李圓圓的傷口意外出血了,且失血甚多,霎時,她的臉色白得像紙片。主治醫生對小菊說,做好輸血準備!可經過一番化驗比對,醫院血庫裏適合李圓圓的血漿沒有了,半夜時分,哪裏去找血源?

  任葦和田真真兩人身高胖瘦差不多,小菊一時分辨不清,她對站在走廊裏的田真真說:“您可以輸血嗎?”聽到輸血二字,田真真全身一陣哆嗦,她是不敢輸血的,一是她貧血,二是她血暈。小時候有一次過春節,爺爺殺雞時,雞血濺了幾滴在她鞋上,她比雞先暈倒在地,直到現在,她連雞肉也不吃。


  “真不好意思,我貧血。”田真真聲音很小,她恨自己在這關鍵時刻不能頂上,“醫生,我可以現在聯係學生的家人嗎,她家在台州。”她掏出手機。


  “不行的,時間不等人。”小菊斬釘截鐵地搖搖頭。


  任葦一直守護在李圓圓身邊,知曉這邊的情況,她走過來,對小菊說:“醫生,我來試試吧,前兩個月學校組織獻血我也獻過,我是0型血。”任葦卷起袖子,露出強健的小胳膊,平時的體力勞動,讓她擁有一副好體魄。


  眾人眼睛一亮,終於有了救星。經過化驗配對,符合一切要求。任葦躺在床上,嫣然一笑:“醫生,要多少都可以,我身體棒棒的。”鮮紅的液體,通過細小的塑料管,采集到袋裏,這帶著任葦體溫的血液很快進入了李圓圓的身體,慢慢地,李圓圓的臉上有了些許紅潤。


  任葦被推出來,對著迎上來的田真真說,沒事的,過兩天就複原了。田真真看任葦身上的棉被不厚,連忙把自己的紅色呢子風衣脫下,蓋在任葦身上,她從內心裏感謝老同學,為自己擋住了所有的風霜。


  小菊走了過來,給任葦掛上點滴以補充營養,臨走時,細心的她覺得任葦的手臂有點涼,把紅色的呢子大衣往任葦的身上裹了裹。


  天剛蒙蒙亮,田真真上街買來了早餐:豆漿、油條、肉包,她要好好犒勞任葦,李圓圓也要補充營養。當她進房間時,隻見李圓圓還深睡著,任葦卻早已下了床。田真真說,你怎麽不多睡一會,任葦笑了笑:“真真,我哪有那麽嬌氣!一覺醒來,整個人感覺舒服多了,再吃一點東西,身體就恢複原狀了。上次我早晨輸血,中午就上班了呢。”


  任葦端起一杯豆漿咕咕咕地喝起來,好久好久,沒有享受到這種美味了。她把風衣披到田真真身上,抹了抹了嘴巴,說:“時間不早了,快到上班時間,我要趕回學校,你一個人陪著圓圓,能忙得過來嗎?”


  “沒事的,我和她的爸爸媽媽通了電話,她家人今天上午會趕到的。任葦,你打個出租車回校吧,注意身體。”田真真向任葦手裏塞了二十元錢,她知道任葦平時身邊不帶錢包的。


  “你放心,我有自行車。”任葦走了幾步,覺得頭還是有沉。


  李圓圓的爸媽淩晨接到了田老師的電話,李爸在電話裏聽田老師說,李圓圓昨晚深夜急性闌尾炎發作,已在諸城人民醫院做了手術,還輸過血,現在人已穩定下來,在靜養。他的心由緊張轉為平穩,由平穩轉為感激,感激田老師的全力付出。


  他們家在台州,夫妻二人平時一直在做皮革生意,現在是生意旺季的時候,雖說有點忙,但寶貝女兒的健康還是排在首位。為了表示感謝,他們給田真真帶來了很多禮品:兩箱青蟹,一箱紅酒,一箱水果,還順便帶了兩盒台州當地的特產——張家渡燒餅。


  夫妻二人按照田真真給的地址,趕到醫院病房時,圓圓正斜躺在床上輸液,田真真倚在一邊,給她喂豆漿喝,一勺一勺地,慈母般的。田真真昨晚一夜沒睡好,臉色蒼白,那件紅色外衣雖然緊裹著,還是抵擋不了陣陣寒意。此情此景,夫妻二人被深深感動,涕泗漣漣,連忙上前感謝。


  正在這時,小菊進來了,為李圓圓量了量血壓,對身體其他方麵檢查了一遍,禮貌地退出了房間,她累得人仰馬翻,還好,馬上就可下班了。李爸緊跟著出去,在走廊上截住小菊,說,小姑娘,你知道昨晚是誰給我女兒輸的血?此時的小菊暈頭暈腦,太多的事情弄得她頭皮發麻,但她深深記得昨晚輸血人躺在床上,是她親手將那件紅色外衣捂緊的,小菊說,是穿著紅色的人。


  李爸一進病房,看到了穿著紅色呢子的田真真,直接撲上去,緊緊握住田真真的手:“田老師,您真是我們圓圓的大恩人,感謝您昨晚辛苦操勞,千言萬語難以表達我們的心情。”


  昨晚輸血一事,李圓圓渾然不知,當時她已昏迷,此時,聽到爸爸一說,她的眼角溢出了淚水:“田老師,衷心感謝你的救命之恩,這一輩子,我都會記住您的。”


  女兒煽情的語言,再加田真真一臉的憔悴,李爸更加感動:“田老師,您連自己的健康也不顧,還為我們的圓圓輸血,現在這個社會像您這樣的老師就是打燈籠也找不到,您真是高風亮節啊。”


  田真真蒙了,分明是任葦輸的血,怎麽是自己呢,她連忙解釋說:“不是不是……”


  圓圓媽趕緊補充道:“怎麽不是高風亮節呢,您看看,您身子那麽虛弱,臉色都白了。高風亮節,這個詞用在您身上絕對不過份。我們要向學校領導反映,春雨學校有您這樣心地善良的好老師,是春雨學校的驕傲。”


  真是無言以對,田真真想把事情說明白,剛要張開嘴,李爸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田老師,您什麽也不用說了,不要太謙虛,大恩不言謝!昨晚您辛苦了,現在您早點回學校去休息吧,圓圓就交給我們了。”


  田真真尷尬地笑了笑,欲就還推。


  兩天後,李爸載著李圓圓出院了。李爸當年也是一位響當當的大學生,文筆蠻不錯的。於是,他在一張紅色大紙寫下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感謝信,感謝信情感豐富,用詞精當,飽含著濃濃的讚美之情,夫妻二人把感謝信送到了學校政教處辦公室。


  沈海濤看到家長送來的感謝信,熱血沸騰,詢問了事實的來龍去脈,得知田老師為學生輸血的事情,心裏甚是欣慰。難得的典型事例啊,以後,有真實案例在全校教師集會中宣講了。


  第二天,沈海濤在全體師生升旗儀式上,以“奉獻”為主題,大肆宣講了田老師的光榮事跡。站在班級後麵的田真真,接受著全體師生投來的敬佩目光,對於張冠李戴這件事,她還是有些不習慣,臉上起了紅暈。


  好事傳千裏,姚小帆也知道了此事,他突然覺得田真真的皮膚竟然這麽白,臉蛋竟然這麽紅,身材竟然這麽好,天性竟然那麽勇敢,不由得對田真真豎起了大拇指。


  田真真如滔滔江水中的一枚葉片,被裹脅著一路前奔,順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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