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像一頭受傷的怪獸

  “不能讓村裏任何人知道，我們是去找滾石的。所以萬一遇到有人問，我們就說，到下麵去尋找一隻掉下去的蘋果手機。”


  快八點半的時候，車子開到前山的猴跳石處。雷鵬飛讓顧炎平把車子停在前麵二三十米遠的地方，坐在裏邊觀察起來。


  山中有霧，灰蒙蒙的，能見度較低，兩旁黑黢黢的山體靜默在夜色中，一片寧靜。


  山路上一輛車也沒有，更不要說有人了。


  雷鵬飛跟顧炎平和崔化兵戴上口罩，穿上手套，拿著三個口袋，從車子裏走出來，朝去年十月份他與郭小茹遭遇滾石的地方走去。


  那顆救了他們生命的大樹，還是那樣頑強地斜著伸向空中，一動不動地靜默在夜裏。


  雷鵬飛恭恭敬敬地站好，對著它雙手合十，虔誠地向它作了三個揖，在心裏對它說：“神樹，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永遠都不會記住你的恩情。”


  顧炎平和催化兵看著他這個樣子，不解地問：“你這是幹什麽呀？”


  雷鵬飛說：“它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要懂得感恩。去年的那天晚上，我現在想起來，就覺得有些後怕。有人想害我們，而它卻救了我們。它與人正好相反，它是人類的保護神。所以我們要感恩大自然，感恩對我們有益有恩的動植物。”


  說完，他就走下去，抱住這棵大樹，在它的樹皮上親了一口，才對身後的顧炎平和催化兵說：“我們騎著踏板車從這裏經過，正好有三塊石頭從上麵滾落下來，碰在我們的踏板車上。踏板車就像一頭受傷的怪獸，驚得跳了幾下，便一頭栽下去。老天有眼，大樹神靈，我們的踏板車正好栽在這棵大樹的這個枝杈裏。我坐在樹叉裏，郭書記懸掛在樹上。眼看郭書記就要掉下去，我咬緊牙關，將郭書記拉上樹杆，兩人都脫離了險。”


  他們用手電筒照著，往大樹下麵的山溝裏走去。


  “我坐在樹叉裏，郭書記抱在樹杆上。”雷鵬飛邊說邊用手電筒照著腳下的樹叢，往下慢慢走去，“這個時候，柏永兵突然出現了，他騎著摩托車，說是從親戚家回來，正好發現了我們。他把郭書記從樹杆上弄下來，再用摩托車送到前麵那個山口。他到底是偶然從這裏經過，幫了我們，還是一個落井下石的魔鬼？今天晚上，我們就要找到三塊石頭，弄清真相，繼而搞清楚他的作案動機。”


  這件事情，顧炎平已經知道，所以並不怎麽驚悚。崔化兵不知道，聽了就很驚異，也很好奇，他驚訝地說：“還有這樣的事情？”


  他畢竟是個聰明人，馬上醒悟過來，說：“小雷同誌，我懂了。如果證明這三塊石頭，是柏永兵落的井下石。那麽就說明，他陷害你的動機由來已久，去年十月份就有了。”


  雷鵬飛表揚他說：“還是催警官聰明啊。”


  顧炎平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但身上的力量更足了。


  這個幹涸的山溝很深，估計有上五六十米深。說不萬丈深淵，也是深不見底，黑洞洞的有些可怕。


  雷鵬飛走在前麵帶路，顧炎平和崔化兵跟在後麵。他們穿過溝坡上一個個樹叢，一點點往山溝底部摸去。


  “據說前山沒有什麽動物，就是有蛇。”雷鵬飛警惕地用手電在樹叢裏劃來劃去照著，“去年，我在山林裏打死過一條大蛇，還得了一萬元獎金呢。”


  “哦，是嗎？”顧炎平問，“打死蛇，還有獎金，誰獎給你啊？你是不是又在吹牛了？”


  雷鵬飛說：“我從來不吹牛，是那片竹林的主人獎給我的。這條大蛇嚇人傷人，害得他們好苦。他們不敢去竹林裏挖竹筍，砍毛竹，經濟損失很大。我幫他們除了害，他就主動獎給我一萬元錢。”


  “小雷，你真是智能雙全啊，一點也看不出來。”崔化兵也越來越佩服他了。從原來的鄙視到後來的疑惑，再到現在的佩服，他經曆了一個多星期的認識過程，“從外表上看，你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怎麽會如此厲害？”


  雷鵬飛謙虛地說：“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我也隻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年輕人。”


  他繞過一個樹叢說：“但今晚遇到蛇，就有些麻煩了。在這山溝裏，不容易躲避。再說，就是打死了蛇，也沒人給我發獎金。”


  崔化兵說：“你為民除人害，在一個星期內偵破此案，局裏不是要給你五萬元獎金嗎？”


  顧炎平笑罵：“小雷，你怎麽口口聲聲獎金獎金的，你這麽喜歡錢啊？”


  雷鵬飛說：“是的，我是喜歡錢，但我說過了，我要為村裏掙些活動經費。去年，要不是我給村裏捐了這麽多錢，村裏哪來的活動經費？沒有活動經費，村裏能有這麽大的進展嗎？”


  顧炎平說：“像你這樣的村官，我還真沒有碰到過。人家當了村官，都想撈好處，謝有財不就是這樣的村官嗎？而你當了村官，卻反而不斷地給村裏捐錢。這次要是得了五萬元獎金，你真的還要全部捐給村裏？”


  雷鵬飛說：“這是肯定的，否則，我怎麽會開口問你們要獎金啊？”


  終於走到溝底。原來，這不是一條幹溝，而是有水的，隻是水很小，大概有十多公分的深的清水，在緩緩地流淌。


  溝底有五六米寬，溝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很少有大石頭，這就為他們尋找那三塊石頭提供了方便。


  雷鵬飛站在山溝裏，對顧炎平說：“我記得很清楚，三塊石頭都像家裏的垃圾桶那麽大小，其中有一塊是三角形的，有一個角特別尖，隻是輕輕碰到郭書記的屁股，她的屁股就被劃出一個大口子。我們分頭找，顧隊，你跟崔警官往那裏找，我朝這邊找。應該不會超過一百米的範圍。我怕柏永兵早就來，把它們找走了。這可是一種罪證啊，他當然會害怕。我一直沒有上勁來查找，這次正好，兩案並一案查，一舉兩得。”


  顧炎平開玩笑說：“原來，你還有私心啊。”


  雷鵬飛說：“案件總是有根源的，要是滾石案當時就查出來了，也許就不會有412案。”


  顧炎平說：“這樣說來，你對412案的發生，還是有責任的。”


  雷鵬飛並不否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是有一定的責任。這是養虎為患啊，發現苗頭，沒有及時根絕它，它才釀成412案。”


  他們這樣說著，分開往南北兩個方向去搜尋。他們用手電筒劃來劃去，進行地毩式尋找。但他們一直找了三四百米，都沒有找到一塊這樣的石頭。


  在這段溝底裏，不是被流水衝得清清爽爽的鵝卵石，就是有幾塊光滑巨大的石頭，人根本搬不動。


  “難道真的被他找走了？”雷鵬飛跟他們回到大樹下麵的山溝處，有些失望地茫然四顧。


  出師不捷，這對他的信心是個打擊。但他不死心，重新拿著手電筒在溝坡上的樹叢裏找起來。有沒有石塊被卡在樹叢裏呢？雷鵬飛細致地一個個樹叢尋找著。顧炎平和崔化兵也跟著在旁邊的樹叢裏，用手電筒照來照去尋找。


  “有蛇。”找了一會，顧炎平突然叫起來，跟崔化兵一起，有些驚慌地往旁邊跳開。


  雷鵬飛聽到喊聲，鎮靜地站在原地問：“什麽蛇？大不大？”


  顧炎平說：“沒有看清，在這個樹叢裏。”


  崔化兵有些怕蛇，就說：“這晚上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見。要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弄不好會有生命危險的。石頭已經找不到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雷鵬飛朝他們走過來，說：“我來看一下。”


  顧炎平製止他說：“你赤手空拳，去看什麽呀？它要是突然竄出來，你逃都來不及逃的。”他邊說邊照著手電，往上麵爬去。


  雷鵬飛沒有退縮，朝他們指的那個樹叢走去。走到那裏，他用手電在樹叢裏照起來。他劃來劃去照了幾下，就發現一條青色的小蛇。


  小蛇有一米左右長，身子有叉衣服的竹竿那麽粗。它正盤在一根樹枝上，頭昂著，警惕地看著他。它的尾巴卷在樹枝上，微微蠕動著。


  雷鵬飛今晚不是來打蛇的，所以他照了照它，就想轉身走開。可是，他的手電筒往旁邊一個樹叢處一劃，竟然發現有地塊垃圾桶那麽大小的石塊，正好卡在一個樹叉裏。


  他蹲下來細看，這塊石頭的那一麵是個尖角。他轉到那麵用手電筒一照，就驚喜地叫起來：“顧隊，我找到石頭了。”


  雷鵬飛驚喜地說：“你們來看，這塊石頭，就是碰到我們踏板車，然後又蹭到郭書記屁股的那塊石頭。”


  走到上麵四五米高處的顧炎平和崔化兵聽他這樣說，就又重新走下來看。


  雷鵬飛用手電筒照給他們看，然後指著那個尖角說：“這塊石頭的尖角上，還是一絲布縷。你們看，這不是淡紅色的血跡嗎？一點沒錯，這塊石頭就是肇事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