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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美人知。

  原隨舟看著麵前嬌柔嫵媚的小美人, 一雙盈水秋瞳攫人心肝,臉頰因他一句話而氣鼓鼓的,人正忿忿地看著他, 好像他說了什麽人神共憤的話一樣。


  他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一陣寒風吹過,將身上鼓動的燥熱驅散些,原隨舟忽然覺得清醒不少, 他伸手摸了摸後腦,這才敢抬眼看她。


  “剛才是我口氣不好……可是你不讓我喊你‘師娘’, 那我喊你什麽?叫得太親近了, 我怕先生不高興……”


  晏映斜眼看他,心想這原二郎莫不是腦袋被門夾了,怎地非要跟“師娘”這個稱呼過不去?這又跟先生有什麽關係?她猜不透原隨舟的用意, 也不迂回, 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你原先喚我‘晏二’,這不就很好嗎?再說了,左右不過是個稱呼而已,不必這麽認真, 更是與先生無關, 他還能管門生之間作何稱呼?”


  原隨舟小聲嘟囔:“可是你不僅僅是先生的學生,還是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室……”


  那話經風一吹, 落在耳邊有些聽不真切,晏映湊過去一些:“妻室, 什麽妻室?”


  她這樣一靠過來, 身上香粉的味道飛撲入鼻,有一種甜絲絲的味道,像是春熙下的花蜜一般,才剛被冷風吹理智的原隨舟心頭又狠狠跳動起來, 他趕忙伸出一隻手擋在兩人跟前,眼睛不停地看著別處,著急道:“你是!你是先生的妻室!我們不能再跟從前一樣了,縱使你心無他念,可我……可我……”


  可我並非問心無愧。


  原隨舟本想要這麽說,但對麵的人聽清他的話音之後已是臉色大變,急忙揮手拍開他,又怕有人聽到,刻意拉低了聲音:“你!你說什麽鬼話?我還尚未出閣,怎麽成了先生的妻室?莫非你剛才……”


  晏映本就心虛,還因為先生方才在攬月軒對她做的事而心緒不定,被原隨舟這麽一激,顧不得思考,下意識認定是他剛才看到了,趕緊瞄了瞄左右,看到四下無人,她鬆一口氣,拉著原隨舟去了廊下角落裏,對他輕聲道:“原師兄,好師兄,你千萬別說出去,這裏麵有誤會,先生與我真的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


  原隨舟完全不明白晏映的反應。


  “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糊塗了?你與先生是夫妻,哪裏有誤會?你讓我別說出去什麽?”


  晏映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此時卻一下怔住,原隨舟說得篤定,那句話是清清楚楚傳到她耳朵裏了,他說她與先生是夫妻……那也全然不是玩笑的語氣,晏映知他良多,認真時,是不會拿這等事捉弄人的。


  她一下想起自己混沌的記憶,與先生有關的回憶都是在鶴頤樓醒來之後的,如果原隨舟說得是真的,就完全可以解釋最近發生的這些奇奇怪怪的事,隻是,為什麽從來沒人跟她說明原委呢?為什麽都要騙她呢?


  晏映忽然開始心絞痛,在她試圖回憶起那些模糊不全的往事時,她扶著心口,緩緩蹲下去,胸前讀者一塊巨石,讓她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原隨舟發覺她狀態不對,急忙對下身去,焦急道:“你……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他伸著手,想要扶著她,卻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晏映緩了幾口氣,一陣一陣的疼痛和心慌蔓延開來,很難受,可是又摸不到難受的源頭,她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原隨舟,雙眼紅紅的,像是要得到一個確切的回答,一字一頓問道:“你沒騙我,先生真的是我的夫君?”


  那“夫君”二字仍是說得很不肯定。


  原隨舟點頭,這一點頭,便消除了晏映心中大部分疑慮。


  晏映緩緩舒出一口氣,向後靠了靠,背貼冰冷的石牆,絲絲涼意順著流入心間,那疼痛才舒緩許多,她扶著額頭輕歎一聲:“怪不得我總覺得先生對我有些奇怪。”


  “到底怎麽了?”原隨舟看她發白的唇瓣,眸色幽幽變暗。


  晏映按揉額頭:“可能是上次在鶴頤樓摔了一跤,把頭撞壞了,你說的事我一點都不記得,我醒來後也沒人告訴我,若不是你,我還蒙在鼓裏……”


  原隨舟雙眼圓睜,不敢相信:“你是說,你失憶了?”


  晏映點了點頭:“隻有這一種解釋,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我誰都記得,偏生不記得先生?”


  原隨舟心裏忽上忽下,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喜悅,可是待他發現這種喜悅之後,取而代之的卻是更大的愧疚感,他看著晏映,見她麵容發白,唇齒輕輕打顫,尾翹的睫毛遮著眼底大片神色,讓人生憐。


  他忽地伸手扶住晏映胳膊:“不管怎麽樣,你先起來,地上涼。”


  晏映就著他的力道從地上站起,那擾人的心悸還未好,晏映扶著心口,眼前發昏,身子搖晃,原隨舟見狀,急忙拉住她,終於也變了臉色:“你還是回去找個大夫看看吧,我瞧著實在是不好!你若還是擔心,就去找你父親或者先生問個明白,這事總得有個解釋,我是外人,知道的不多,也不該摻和……”


  他麵上愁雲慘淡,似是覺得自己沒用,什麽忙也幫不上,更沒有身份幫忙,後麵那句話聲音就小了許多:“可是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晏映低垂著眼,心有思量,沒留意他說的那句話,半晌之後,晏映忽然拂去原隨舟的手,對他道:“你這是做什麽去?去見先生嗎?”


  她神色恢複無常,看他時永遠是眼神清亮幹淨,像一絲不染塵的明鏡,原隨舟心中多了幾分自嘲,便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雙手垂到身側,疏離道:“二月的武恩科快要開了,我來跟先生商量一下細節——”


  晏映握住他的手:“你見到先生,什麽都不要說,也不要提我已經知道他是……是我夫君的事,可好?”


  原來在翠鬆堂求學時,初見,他看她隻是一個纖弱單薄的世家公子,手無縛雞之力,那一雙眉眼清雅雋秀,莫名惹了他的眼。原隨舟有心接近她,想要結交她當作朋友,才熟識些,就常常與之勾肩搭背,那時玉樞總是過來阻攔,他還不解,不明白玉樞為何把這個弟弟當姑娘一樣護著,後來才知……


  而今她反倒是忘了那些男女之間的顧忌,與他最難得的親密,原隨舟感覺著手背上傳來的暖意,藏住心頭的貪戀。


  “好。”他回道。


  晏映鬆開他,轉身往外走,剛走出幾步,後麵又傳來聲音。


  “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兩府是對門,不遠。


  晏映扭頭,衝他揮手:“不用,原師兄快去忙吧!”


  她說完就跑開了,小臉雖然還有些發白,但腳步還算穩健,原隨舟看著她背影漸漸消失,冷風吹過,心又涼了半截,她看起來什麽都不懂,而他可能永遠也無法說出口,唯一的心願就是她能一直快快樂樂的,可以永遠無憂無慮。


  如果是先生,一定能袒護好她吧。


  他想著,失魂落魄地轉過身去,一身哀鬱融於冬風之中。


  晏映回去後沒什麽也沒做,隻說要自己靜一會兒,她躺在跋步床上小憩,側身看著床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再醒來時大汗淋漓,後背都濕透了,像在水中撈過一樣。


  她看了外麵的天,夜色暗沉,有彎月掛在枝頭。紛亂的回憶不論怎麽努力都記不起來,能記住的隻有摔下樓梯之前那種失望痛苦的感覺,她忽然睡不下去了,心頭也堵著難受,站起身,拿上披風,晏映匆匆走出房門。


  碧落正在守房,門突然打開,將她嚇了一跳,緊接著就看到小姐裹緊衣裳步入寒風中,手上連個燈都沒打,她一邊喊小姐的名字,一邊拿起身旁的提燈追上。


  晏道成都要和衣睡下了,剛剛躺下身,就聽到外麵一陣喧嘩,舒氏轉過身,傾耳一聽,然後搖了搖他:“好像是映兒!”


  晏道成也聽到了,趕緊下地披上衣服,後宅的燈紛紛亮起,一陣兵荒馬亂。他急急踢著鞋子走出去,剛推門就看到女兒雙眼通紅站在外麵,模樣瞧著十分可憐。


  “怎麽了映兒?誰欺負你了?”


  晏道成說著嗓門就大了,晏映卻直直走上前,截斷他後麵的話:“父親,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吧,我都聽說了,我已經嫁人了對不對?先生是我的夫君是不是?可是我怎麽一點也記不起來,你們為什麽也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何事了?”


  晏道成一聽說女兒的話,心裏一驚,但驚訝沒有看到她如此著急的觸動大。


  他趕緊拉著晏映入內,安撫道:“你別急,聽為父慢慢說,我們不是有意要瞞你。”


  舒氏也披著衣裳走出來,方才父女二人在門前的對話她已經聽到,也了解是怎麽一回事,跟晏道成對視一眼,兩人雙雙歎氣。


  其實本來也沒想能瞞多久,兩人的大婚人盡皆知,整個洛都除了晏映自己沒有不知道的,稍不甚有人說漏嘴,總會輪到這個場麵。


  晏道成本意是不想跟她提起那些傷心事,可是若因為隱瞞造成了映兒更大的不安,那反而不值當,他沉吟片刻,便將自己所知,用自己的理解給女兒複述一遍。


  晏映自己不去想,隻當故事聽,心就不如之前那麽難過,把來龍去脈都聽了一遍,她立刻沒了那些悲悲戚戚的神色,眼睛一抹,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黛眉上揚,已有怒色:“什麽!他竟然跟太後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紅包,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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