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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人敬。

  碧落話剛說完,晏晚和晏映臉色俱是一變。


  原還僥幸覺得宗族裏的人會放他們一馬,沒想到戒律堂的人會來得這麽快,連大老爺和三老爺都親自來了,看來是抱著必將把晏映帶走的決心,也不給晏道成留絲毫情麵。


  晏道成十九歲離京,在平陽娶妻舒氏,他們幾個孩子生在平陽長在平陽,和宗族關係淡薄,可以理解,但晏道成怎麽說也是家裏的五爺,哪怕留一點體麵呢?


  晏映翻開被子要起身,她還穿著中衣,額頭上的布還未拆開,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眼中卻十分堅定。


  晏晚瞪了碧落一眼,碧落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不該這麽衝動把這件事告訴二小姐。晏晚拉住妹妹,趕緊擋在她身前,勸道:“你這時候不該出去,大伯父和三伯父再怎麽無禮也不至於闖到內院來,你出去就是給他們機會,前麵就交給父親吧!”


  實際上,戒律堂的人就算是闖到內院來也沒什麽可指摘,這是家法。


  晏映白著臉,纖弱的身軀卻有種難得的風度,隻道:“我總不能心安理得地躺在裏麵任由你們為我出頭。”


  “何況,阿姐,你知道父親性子的。”她看著晏晚,態度堅決。


  他們的父親,平時是個好說話的主,一旦被逼急了,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晏晚何嚐不知道,她也明白妹妹的心意,他們家的人,從來都是互相為對方著想,誰都一樣。


  “碧落,給我更衣!”晏映朝前麵喊了一聲,這聲底氣十足,不容絲毫猶豫。


  晏晚卻忽然按住她的手,眼中幽光閃閃:“別,你披一件衣裳,就這樣去……”


  晏府前廳,兩個身寬體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身後跟了許多冷眉寒目的壯漢,手中拿了長長的棍子,一臉煞氣,正是晏氏戒律堂的法執。


  晏道成和舒氏都皺著眉,看著來勢洶洶的人。


  “五弟,這是族中規矩,為兄也沒辦法,你將侄女交出來,我們也不會把她怎麽樣,送到晏氏祠堂,給她絞了頭發,一輩子為宗族祈福誦經,也算彌補了今日的過錯,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局了。”


  晏道忠白麵黑須,眼下有淡淡青色,看著虛浮無力,他是晏家大爺,晏老太爺去了之後他就掌管全族,在朝任左仆射,也算身居要職,但和曾任中書令的晏老太爺沒法比。


  剩下那個一團和氣的人也忙跟著附和:“是啊,五弟,你就相信大哥,雖然這輩子隻能長伴青燈了,可到底保住了一條命,在祠堂裏做姑子,總好過在外麵廟中受苦吧。”


  晏道成越聽越有氣,尤其是這冠冕堂皇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來,更是讓他沒由來地厭惡:“映兒沒有失去清白之身,這事也不是她的錯,有何過錯要彌補?她在隱龍山遭襲事有蹊蹺,我已派人詳查,大哥三哥身為他親叔伯,難道重中之重不是查清真相為晏氏找回公道嗎?”


  晏道忠冷哼一聲:“有沒有失貞,不是你說的,而是外麵的人怎麽想,真相要查,戒律堂她也要去,此事容不得你不允,這是規矩!”


  “規矩?”晏道成反問一句,連連冷笑,“女郎受了委屈,本身無錯,卻要被送到祠堂毀去一生,這就是規矩。男人們聚在一起吸食五石散,玩弄良家婦女時,這又不是規矩了,牽扯到自己利益,隻一句法不責眾了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呸!”他照著前麵狠狠吐了一口,“規矩,不過是束縛無力反抗之人罷了!”


  晏道禮見五弟如此狂放無禮,還向他們吐口水,頓時臉色變黑,指著他道:“你可不要混為一談混淆視聽!侄女的事怎麽能是她一人之事?戒律堂若不立規矩執整家風,外人定要以為晏氏門風敗壞,損失的是整個晏氏的威嚴,族中還有尚未婚娶的小輩,你叫他們今後如何議親?”


  拿族中小輩來壓人,著實起了效果,晏道成果然臉色鐵青,被堵得說不上話來,舒氏看他僵直著脊背麵色糾結的樣子,心中知道他的難處,便上前來,向兩位兄長行了一禮。


  “我們夫婦二人也知族中難處,名聲之事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祠堂禮佛,我們夫婦二人著實放心不下,不如兄長放我等歸去,回到平陽,我們自會立佛堂讓她清修,也算認下戒律堂的懲處了,這樣可行?”


  兩人已經退無可退,這個決定也著實有些無奈,可沒想到身前兩人還是不滿意,他們對視一眼,冷笑一聲:“回到平陽,誰知道你們會不會誠心督促侄女清修,或許一時心軟,就讓她嫁人了也不一定,難不成我們還會把她抓回來?”


  晏道成一聽他們所言,就知道今日之事絕無可能善了,或許他們懲戒族女是假,逼他作出更絕的決定才是真!


  晏道成胸中憋著一口氣,突然想起自己當初離開洛都的原因,他向來就是跟父親,跟整個晏氏都格格不入,聖人之道,為而不爭,書中教他做個光明磊落的人,族規也是這樣約束他們,可事實卻總是與聖訓背道而馳,偏偏世人還認為他是錯的。


  他忽然將身旁的小案踹開,轉身拿了牆上掛著的長劍,拔開劍鞘扔到一旁,對著二人道:“今日我在,誰敢拿人!”


  晏道禮怒目而視:“五弟,你瘋了不成?竟敢對兄長動劍!”一旁的晏道忠卻像早就預料到一樣,他走到劍刃那裏,笑道:“你這樣做無所謂,可六郎跟十一郎的仕途,也許就被你毀了,這樣你也甘心嗎?”


  晏道成手上一頓。


  他二子於族中一個行六,一個行十一,一個在國子監,一個在豫州營,一個從文,一個習武,胸懷大誌,能入仕,都是因為晏氏門庭。


  舒氏卻不猶豫:“他們雖不在這,我生的兒子我卻知道,把映兒推出去,才會一輩子都不甘心。”


  隱在簾後的晏映一震,眼中已迷蒙一片,再也看不清正廳的人了,她握著竹簾一角,被攥壞的木竹紮到她手心裏,冒出血來。


  可也不是手疼,是心疼,可也不是傷心,是歡喜。


  她向前一步,撩開竹簾,晏晚一時沒拉住她,她就這樣拖著單薄病體走了過去。


  “爹,娘,你們不用這樣。”其實她後路都已經被堵死了,就算全家都回安陽,這輩子可能也嫁不了人,晏映覺得沒什麽的,她也不是那麽想嫁。


  “你回去!”晏道成罵她,趕她,心中卻也覺得無可奈何。


  那兩兄弟看好戲一般望著這裏,正要吩咐戒律堂的法執拿人時,正廳外麵突然有一名男子小跑著過來,到了跟前不住行禮,最後站到晏道成那邊,低頭道:“五爺,外麵定陵侯又來了!”


  眾人一怔,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男子接著道:“還有宮裏的張公公,也在外麵。”


  晏道成茫然收起劍,張公公是太後身邊的紅人,跟謝九楨一樣通通都怠慢不起,雖然不知道來人究竟為何,眼下絕不是接見外人的好時候。


  他硬著頭皮:“快請!”


  雖然不是好時候,但能把現在劍拔弩張地氣氛打破,也未嚐不是好事,起碼,大哥和三哥不會當著外人麵拿人。下人領命的功夫,他趕緊走到小女兒身旁,跟她比劃:“你快進去!快去!”


  晏映聽說先生要來,頓時有些無措,下意識就要躲開,可是大伯父和三伯父虎視眈眈,她又不想留下爹娘受委屈,扭捏不走的功夫,謝九楨已被帶到正廳了。


  他一身素淡白衣,衣擺上用黑線繡著竹紋,說不出的恬淡雅致,忠禮二人都是急忙行禮,對謝九楨不敢囂張。


  而那張公公就落後幾步才到。


  晏道成勸不回女兒,正著急,看人過來了,先是問禮,兩位都是他得罪不得的,卻不知怎麽的,就先問了謝九楨:“定陵侯來此所為何事?”


  謝九楨自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理了理衣袖,抬頭看了晏映一眼。


  晏映渾身一驚,隻覺得背後汗都出來了,她竟然下意識走到謝九楨身前,為他倒了一杯茶,然後雙手奉上前去:“先生請用。”


  謝九楨做了晏映三年老師,此禮不重,合該如此,隻是兩人師生關係隻有晏家人自己知道,那兩個卻不知,所以一頭霧水。


  謝九楨看了看茶水,都已經冷了。


  他卻淡淡“嗯”了一聲,接過來,當著所有人麵喝了下去。晏道成眼皮跳了跳,還記得那天他來的時候,桌上擺的茶可一口沒動。


  “很好,禮儀不廢。”謝九楨喝完,不忘點評一下。


  晏映隻覺得鬆一口氣,得了先生誇讚,心中竟然有些欣喜。


  晏道忠看了看自己三弟,心想,這人難不成是給侄女撐腰的?可他一個外人,有何立場撐腰?


  正想著,謝九楨已放下茶杯,抬頭看向晏道成,回應他之前問的那句話:“那天的事,我改變主意了。”


  晏道成定在那處,一時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之後,眼中浮現狂喜,他向前一步,焦急問道:“當真?”


  謝九楨神色不變,也不顧旁人臉色,就這樣雲淡風輕地說出來:“我無六親,家中無人做主,求親的事隻好自己來做,你不會怪罪吧?”


  又看向晏映:“那日多有得罪,雖是情非得已,但到底讓你名聲有損,謝某願意負責。”


  他沒抬自己的身份,就說了“謝某”。


  眾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紛紛瞠目結舌,晏映卻覺得腦中空白,身子微微一晃,似羽化而登仙。


  晏晚扶住她。


  “這?”晏道禮眨眨眼,心裏有一萬個問題,可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隻是上前,勸阻道:“大人也不必如此吧!”


  人又不是他擄的,清白也不是他汙的,他有何理由負責?


  晏道成直想把他三哥嘴給撕去。


  這時候,那個被晾了很久的張公公突然咳了咳,晏道成怕謝九楨反悔,趕緊上前去,想要把這個話題岔過,忙問:“公公又是什麽事?”


  張公公拿著拂塵,細眼瞥了瞥周遭,語氣甚是高高在上:“太傅大人既然親口說了,倒是顯得我有些多餘。”


  晏道成一怔:“何解?”


  張公公突然正了正臉色,高聲道:“傳太後懿旨,晏氏女郎晏映,品貌佼然,性情淑珍,特賜良緣,配於定陵侯,擇日完婚。”


  眾人又是一震,晏道禮幾乎脫口而出:“怎可能!”


  張公公回身看了他一眼,眼中暗沉:“晏三爺,慎言。”


  晏道忠抓住三弟的胳膊,示意他別再說話,心中卻思量起來,這賜婚懿旨下的不明不白,任是誰都不會覺得這是一樁好姻緣。別說他侄女清白有失,就是幹幹淨淨,身份地位都絕配不上謝九楨。


  可謝九楨偏偏就答應了!


  他下意識看了看晏映,這個侄女在平陽出生,晏老太爺喪禮上,她長了疹子一直白紗覆麵,所以即便是他們也沒見過她的容貌,現在細細看去,竟然覺得熟悉……


  他忽然一驚,抓著三弟的手也收緊,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驚世駭俗,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是不管怎麽說,倘若真讓晏映嫁了定陵侯,五弟的身份肯定跟著水漲船高,他就萬萬壓不住了!現在有太後懿旨,他也沒辦法再拿戒律堂來壓,家法,哪大得過太後懿旨?

  晏道成那邊已經給了張公公賞錢,開始送客了,應付走張公公,他又看向自己的大哥和三哥。


  晏道忠收起眼中寒意,忽然笑了笑:“既然太後都這麽說了,侯爺也親自來求親,戒律堂的事就算了,為兄在這裏也恭賀五弟。”


  晏道成訕笑一聲,眼裏都是譏諷,他說什麽來著?規矩隻是管束無力還手之人的,欲強則弱,大哥前後兩幅麵孔,看得他甚是惡心,頓時也不欲多說,轉身大手一揮:“送客!”


  晏道忠臉色一變,卻礙於謝九楨在這,隻得咽下這口氣,帶著三弟和戒律堂的人離開。


  正廳終於清冷下去,謝九楨也已將茶杯中的冷茶喝完,晏映像是沒有感情的木頭一樣,機械地走過去,又給他續上一杯茶。


  “婚期怎麽定?”謝九楨忽然一問,竟嚇得晏映手上一哆嗦,壺嘴的茶灑到桌上,她自知失態,暗罵自己一句,趁人不在意,用袖子將茶漬擦去。


  晏道成哪成想謝九楨會單刀直入這麽快,趕緊上前:“不急不急,三書六禮要慢慢來,何況映兒有孝在身,除服就要十一月了,婚期怎麽也要定在那之後。”


  晏映還沒從這件事上回過神來,現下終於相信先生不是在說笑,心中猶有不解,就直接問了出來:“先生為何要娶我?”


  謝九楨看她。


  “你可還有另一條路走?”


  這話不無諷刺,卻不是晏映想聽到的答案。


  “先生隻是為救我?”


  謝九楨停了片刻,垂下眼去,聲音如晨鍾厚重:“講《諫逐客書》時,堂上之人都側耳傾聽,唯原隨舟頻頻起身,不時高談闊論,直抒胸臆,那時,我說過什麽?”


  晏映一頓,細眉緊了緊,似是努力回想,繼而眼中一亮,卻又萎靡下去,她作了男兒禮,躬身道:“先生說,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


  “明白了?”謝九楨抬眼。


  晏映拱了拱手:“學生謹遵先生教誨。”


  兩人這一問一答,竟看得幾人目瞪口呆,眼下哪是快言親事的兩個人該有的談話,這分明是家裏請了西席,師徒二人的對答。


  但是竟然很和諧。


  謝九楨點了點頭,再沒話說。


  古語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晏映拿他還當先生,三年裏刻進骨頭的尊敬自然一時難以更改,而且剛才先生的話也讓她聽出別的意思,心裏莫名有一股失落,她便退到一旁,緘默不語。


  晏道成看女兒魂不守舍的模樣,轉身看了看舒氏:“菀娘,你先帶著她們下去吧,我有話要跟謝大……謝九楨說。”


  他說著一頓,又急忙尷尬地改口,眼下兩府就要結親,他快要成為謝九楨的嶽父了,還一口一個謝大人怎麽能行?


  舒氏若有所思地帶著兩個女兒下去了,人都走後,晏道成隻覺心頭火燎,腳底像踩著針板一樣,他咳嗽一聲,給自己打氣,然後看著謝九楨道:“不管怎麽說,今日還是謝謝你了。”


  “幫了我們家一個大忙,不然映兒真的要被戒律堂的人帶走。”


  謝九楨突然抬頭看他,眼中似有深意:“若我不來,你當如何?”


  兩人身份雖然已有轉變,可謝九楨對他的態度還是沒有絲毫轉變,這讓晏道成心中十分不滿,不滿歸不滿,他也確實沒東西可壓得住他。


  “隻能跟宗族斷絕關係了。”他道。


  斷絕關係,就是被革出族譜,逐出家門,此後就是個無祖無宗的人,世家公卿裏這等懲罰都是除死之外最嚴重的,畢竟成為庶民,一切都就不一樣了。


  謝九楨笑了笑:“你倒是很有魄力。”


  晏道成聽出一絲嘲諷來,眉頭微微皺了皺,不過說得再多,現在好在有他出麵,映兒不至於落到宗族手裏,他心中還是感激他的。


  “小女自出生以來,就被家裏人捧在手心裏寵壞了,多少有些嬌縱頑劣,還望你多擔待。”這句話是出自真心,晏道成朝他彎了彎身,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悵然失落。


  映兒的婚事實在不算好,他有些愧疚,又很舍不得。


  謝九楨受了這禮,然後站起身,不置一言,開始向外走。


  “晏家,你還是會斷絕關係的。”


  行至遠處,他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讓晏道成著實怔在那處,回不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失憶前麵也有好多糖,大家不要慌,說了是個可可愛愛的小甜文,最虐的地方也不會虐到哪裏去的,不要被文案嚇到呀!


  本作者在此保證,男女主隻有彼此,身心皆是!


  希望多來點反饋,怎麽感覺謝九楨大家呼聲不高啊,這樣後麵出現修羅場時我很擔心謝大人的處境(撓頭)

  →感謝在2020-04-24 23:10:08~2020-04-25 22:38: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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