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澡堂
我知道今晚肯定是討不了好的了，我再怎麽笨也聽得出獄警的擠兌，於是慢騰騰地從床上起身。誰知道侯三反應非常劇烈，“這位……這位長官，我能不能不去澡堂？我明天早上去行不行？或者明天我義務勞動時間自動延長？”
侯三的口氣已經很低聲下氣了，我聽了心裏頭都有些發酸，我拍拍他肩膀，給他加油打氣，“不是兩個人一起嘛，你有什麽好怕的。”
侯三臉紅脖子粗地喝了我一聲，“閉嘴”，繼續轉頭對著獄警點頭哈腰，“求求長官您了，您發發慈悲吧……”
“不行，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獄警粗暴地用手中的警棍敲著鐵門，“哐啷哐啷”一陣響，“給我出來，趕緊的。”
我和侯三在領工具的路上，侯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不禁奇怪地問他，“不就是掃個澡房嗎？怎麽看你樣子就像是去掃墓一樣。”
“你懂個屁。”侯三粗魯地回我一句，我不說話了，反正侯三也是憋不住話的人。
果不其然，他抹了抹眼睛，“我還不如去掃墓呢……”
這話說得就有些玄妙了……
我們領了工具，前麵一直都有一個獄警在帶著我們，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粗嘎的聲音說道，“你們兩個自己過去。”
我朝著他警棍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澡堂距離這裏最起碼還有五百多米，我張張嘴巴，忽然想起來自己似乎就是被他刻意刁難，自己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侯三在一旁掉著眼淚，他不是那種帶著一身積蓄上火車被人扒了的那種絕望而落淚，而是因為恐懼和害怕而潸然淚下的。
我心裏隱約猜到了澡堂裏是什麽一種情況……
我和侯三來到澡堂門口，侯三死活不願意進去，他守在門口，“你在裏麵劃拉幾下就可以出來了，我在門口等你。”
我往他身後的方向瞥去，那名獄警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我嘿然道，“你站在這裏和進去沒多大區別。”
侯三還想爭辯什麽，我不分由說把他拖了進去。
我按下牆上的開關，澡堂沒有我想象中的肮髒，甚至應該說還比我想象中的要幹淨，牆上有些水滴幹涸後留下的痕跡，地上有肥皂沫的痕跡，也就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了。
侯三一進來就開始雙手合十，念念有詞，我還以為他真的有兩手呢，我湊上去仔細一聽，才發現這家夥念的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四個字不停地反複念叨。
我叫了好幾聲，他都沒有應我，我也懶得叫人，開了一個水龍頭放水，用掃帚把地上的肥皂沫衝洗幹淨。水流的“嘩嘩”聲在靜謐的澡堂有些吵，我試著擰小水龍頭的流水口，流水聲從“嘩嘩”變成了“啵啵啵”，我這才覺得舒服了點。
侯三看著我清掃，斷了念佛號，插嘴說道：“你幹活，我在你旁邊念。”
我心裏覺得好笑，他還真以為念那四個字有用呢。
地麵收拾的差不多了，我想著隨便把牆壁抹一下就走了，頭頂上白晃晃的燈閃了幾下，滅了。
侯三的聲音瞬間顫抖了，好好的“阿彌陀佛”硬是被他念出了十幾個轉音。
在極度變形的“阿彌陀佛”為背景音下，我聽見了有人在啃咬東西的聲音，望向聲源，正好是最後一個隔間……
我往那個方向走去，侯三拉住我，顧不上佛號，大聲地喊了一句：“你不要命了！”
我笑了笑，拉開他的手，踏著沉穩的步子走向最後的隔間。
侯三很緊張，趕緊雙手合十，繼續念著蒼白無力的“阿彌陀佛”。
我走到隔間麵前，侯三跟了過來。澡堂裏的隔間沒有簾子，也沒有門，隻要你一站在隔間麵前，就能看清隔間裏的狀況。此時我和侯三都接著窗外微弱的光，看見了在隔間裏，有一個七竅流血的人正在拿著一個肥皂，麻木地啃著，他全然不察我們兩個的靠近。
侯三拉著我想走，我一意孤行，上前一步，那人——哦，那鬼，終於意識到我們兩個的存在了，他怪叫一聲，撲到我身上。
侯三尖叫一聲，拔腿就跑。
我淡定地反手一拳，把那隻鬼打倒在地，那隻鬼轉頭看我，他比我還覺得不可思議。
侯三跑得沒那麽快，他自然是看到我出手揍飛鬼的畫麵，見我身上毫發無傷，還能回擊，立刻認為，那隻鬼是假的，哈哈一笑，“敢騙你爺爺我，看你爺爺我不好好揍你一頓，爺爺就跟你姓。”
他瘦小的身影矯健起來我一時之間也沒攔住，他衝到隔間裏，一腳踹向地上的人影，詫異地發現，自己的腳竟然穿透了那副身體……
侯三瞪大了眼睛，我和地上的鬼也注視著他，他一口氣沒有吸上來，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我趕緊扶住他，生怕他磕壞了自己的腦袋。
“你看得見我？”鬼詫異地看著我，手裏緊緊地拽著我的褲腿不放。
本來沒有用陰陽眼我是看不見鬼的才對，但是監獄裏可能陰氣太重，所以這裏的鬼哪怕是正常人也能看得見，更別說我了。我白了他一眼，“別人做鬼你做鬼，你做個澡堂裏的鬼竟然在啃肥皂。”
對麵的鬼很委屈，“我就是這麽死的……”
澡堂裏的聲響已經驚動了外麵看守的獄警，獄警揚聲問道，“你們在裏麵怎麽了——”
“侯三……侯三他暈過去了！”
獄警當機立斷，“你趕緊把他背出來！”
我扶著侯三，打算離開，澡堂裏的鬼不願意我就這樣離開，他拉著我的褲腿，“你也帶我走吧，我實在不願意待在這裏啊……每天都看到一堆男人的屁股，看得我都快吐了。嘔——”
我又氣又好笑，“我怎麽帶你離開？你不是死在這裏的嗎？”
他振振有詞，“既然你都可以打到我，說明你還是可以碰到我的，那麽你肯定就能帶我離開了。”
這因果關係我聽著怎麽就這麽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