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沾這麽多血,不住顫抖起來,卻也知道得用力按住。 (16)
舒服,蹙著眉頭道:“快別說了,這等醃臢事,髒了耳朵。”
趙葉璧總想著那日京城郊外見到的白衣女子,神似她小娘,還會吹小娘拿手的曲子。她雖知道小娘隻是親娘親的婢女,但這些年來她卻是真真切切拿紅筠作娘親的,惦念著緊。
她心裏總是惴惴不安,聽了蘭素的話,但尋不著頭緒,也隻能暫且按下不安。
“走吧,花樣子不著急,咱們先去給將軍做吃食。還有碎雪,你一會若見到他,可不要哭鼻子。”
碎雪辯解道:“奴婢哪裏愛哭。”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
☆、57.更衣(雙更)
趙葉璧親手做了六七樣呂辛榮愛吃的吃食, 她在京城還從來沒有去過呂辛榮的軍營,此番攝政王倒台後,他加官晉爵, 暫時接手了呂毅留下的禁軍的爛攤子。
她心疼他忙得團團轉,怕他累得上火,樣樣都做得比較清淡。
阿昭經過上回的事, 趕車前總要檢查好幾遍車裏所坐的究竟是不是自家夫人,生怕再鬧出上回的事情。
趙葉璧不曾怪罪他, 反倒是讓他不要過於緊張, 阿昭撓撓頭,心道自己夫人真是柔善。
一路駛向呂辛榮的軍營。
不比在梧州府因地製宜,一切從簡。京郊的軍營這幾日籠罩在凝重的氣氛裏, 自攝政王倒台後, 呂辛榮在自己的榮字軍中也發現了不少同他離心離德的人,他雷霆手段,迅速處理了叛徒,軍中就有些人人自危了。
趙葉璧不明所以, 下了馬車後對往來同她行禮的將士都笑眯眯地點頭致意。
她今日穿了件桃粉底繡鬆綠邊的裙子, 因天氣轉暖未曾披鬥篷,隻套了個小襖褂, 雖婦人打扮,麵上卻年輕的很, 整個人看起來又精神又嬌嫩, 和穿湖藍色的婢女都抱著個大食盒子,穿梭在盡是玄色鐵甲的軍中,怎麽看怎麽亮麗。
沉悶的軍營中添了抹亮色,倒是讓士氣高漲了起來, 凡是見到她時時刻刻淺笑模樣的將士都覺得心情舒暢了起來。
呂辛榮剛從營帳中走出來,便看見他的小夫人甜甜笑著朝他走來,便放下手上的東西,張開雙臂迎她來。
趙葉璧把食盒一放,朝他撲來。
副將周顯知道自家將軍從不忌諱別人目光,但他一張老臉也挪到一邊,著實是世風日下,年輕人已放蕩熱烈至如此,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倒是毫無顧忌。
呂辛榮帶她進帳裏,見她一把食盒打開,熟悉的飯菜香味四溢開來。
碎雪在布菜,周顯也跟著進來,和趙葉璧見禮,爽朗地笑著誇讚道:“許久不見夫人來軍營了,夫人手藝極好,不知今日我能不能腆著臉蹭一頓飯?”
趙葉璧本就做得多,隻是想讓呂辛榮能吃到更多的花樣,便大方地招手。
“周將軍謬讚了,如若不嫌棄,盡管來用就是了。”
周顯倒也不客氣,落座便用。
趙葉璧在呂辛榮邊上,也給自己盛了一碗飯,她口味比呂辛榮要重得多了,單準備了一碟辣椒。
周顯看到,奇道:“夫人如此能吃辣,女中豪傑。”
“我是梧州人,所以能吃辣。”趙葉璧轉頭看呂辛榮,“對了,涼承這幾日在軍中可好。我想著沒有了攝政王,涼承可用真身見人了。”
呂辛榮喝著湯,隨意地招來一個小將,叫他叫涼承來。
片刻功夫,涼承到了帳中。
碎雪聽涼承這個名字陌生的很,沒在意,附身收拾了空碗碟起來,回頭便看見挺立在那的涼承,驚得手中的碟子幾乎落地。
趙葉璧看她這幅模樣,笑了起來,道:“這就是我要讓你見的人。”
“遵寶?”
涼承眼眶倏地紅了,他一身黑甲戎裝,頭帶著盔甲,眼見是比之前那個瘦弱的張遵寶氣派多了,長得高了,身姿亦是挺拔了。
呂辛榮對碎雪不曾關注過,不知道涼承和碎雪之間竟是有些淵源的,出聲道:“你不用太過拘謹,軍中規矩可以變通。”
涼承上前兩步,朝著碎雪抱拳道:“碎雪姐姐。”
之前他在趙葉璧身邊做死士暗衛時,也能偷偷看著碎雪,碎雪不曾瞧見他。如今他是死而複生,脫胎換骨,此刻光明正大地再見碎雪時,還是覺得鼻子隱隱發酸。
涼承當時初入將軍府時,隻有碎雪關切他,生活上體恤他,對他恩情千重。
碎雪掩麵而泣,哭了片刻,頓覺身邊將軍也在副將也在,十分沒麵子,不好意思地止住眼淚,看著趙葉璧,有些委屈。
“夫人,這是怎麽回事呀?遵寶怎麽改了名,又在軍中了?”
“原先我就說你要哭鼻子,你還不信。”趙葉璧笑話她,“這事原是啊……”
她將張遵寶怎麽得罪呂毅,又如何在呂辛榮手下金蟬脫殼的事娓娓道來。
碎雪聽得愣神。
呂辛榮給趙葉璧送了碗水,趙葉璧接過水,眉眼含笑地回看他一眼。
撞見兩人眉目傳情的周顯趕緊轉過頭,他依稀覺得帳中自己實在是多餘。
趙葉璧抿了口水,潤潤嗓子,柔聲道:“現如今攝政王已不在,涼承便可光明正大的出現,至於為何在軍中,你問問他自己。”
涼承看看呂辛榮,眼裏滿是崇敬之意,抱拳道:“承蒙將軍救下,涼承想做一個像將軍一樣的人。雖然今年隻有十三歲,將軍特許涼承破例,可以從下等將士做起。”
“好,好。”碎雪感慨地應道。
趙葉璧將茶杯遞還給呂辛榮,對碎雪道:“若你念他,往後每月有一回可來探望他。”
碎雪見到涼承還活著,心裏安定。涼承身上還有事物,先行告退了。
呂辛榮手指一點趙葉璧鼻尖,眸光越發溫柔似水,把她拉近一點,附在耳邊說:“既然碎雪見到了相見的人,我也有一位人想要你見。”
“哦?”趙葉璧一轉頭,便倒在她懷裏,臉上一紅,便要掙脫出來,卻被呂辛榮摟住腰。
周顯掩麵輕輕咳嗽一聲,追隨呂辛榮這麽多年,從未見過他這麽溫柔的眼神,直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
隨即,呂辛榮轉頭看向他,滿目的溫柔褪去,周顯摸了摸後脖頸子,懷疑自己方才看到的溫柔都是眼花。
“周顯帶路。”
“是。”周顯抱拳稱是。
呂辛榮伸出手,趙葉璧搭在他手上,幾人隨著周顯出了軍營,到了一處軍營附近的莊子裏,在一戶莊子人家門口停住。
趙葉璧乖巧地在呂辛榮邊上,朝他眨巴眨巴眼。
呂辛榮不語,手悄悄從趙葉璧寬闊的袖子裏去牽她的。
周顯不知道身後兩人,上前一步敲門,一個農女打扮的中年女人推開門,看見周顯,顯然是有過交道的,熱絡地說:“軍爺,您來了。”
“是,周媽媽,這是我們將軍和夫人,來看那位蘇姑娘。”
周媽媽探頭出來,隻見雖同穿了一身黑色甲衣,但比周顯身上的更精致威風,周顯又對他畢恭畢敬,想來是地位極高的。再看這位將軍對邊上那位夫人的眼神,那定是恩愛萬分的呀。
“貴客臨門,快請進,快請進。”
她滿臉堆笑,把門拉開,立在門邊上請他們進去。
幾人到堂屋坐下,周媽媽封上農家的茶水,茶葉陳舊,隻是井水十分甘甜,趙葉璧本就不是挑三揀四的人,雖覺得寡淡無味,卻也端著杯子小口啜飲。
周媽媽去請周顯口中的“蘇姑娘”,趙葉璧端著茶,好奇地看門口,隻見一位穿著冰藍色春衣的姑娘緩緩走進來。
蘇姑娘垂著頭,雙手交疊在身前,可手指卻微微地顫抖著。
她在害怕,她不敢抬頭。
“你,抬起頭來。”趙葉璧蹙起眉頭,手虛虛一抬,“你叫什麽名字?”
蘇姑娘胸口起伏,深深呼了幾口氣,似是鼓足勇氣,緩緩將頭抬起來。她的頭發碎亂地遮在臉前,直到完全抬起頭來,五官才能完全看清晰。
“你!”趙葉璧捂住嘴,目瞪口呆地呼出聲來,“小娘?”
眉眼柔和,二十六七歲的模樣,長得和她小娘紅筠幾乎一模一樣,若非趙葉璧定睛一看,發現兩人年紀對不上,鼻子和嘴唇有些不同外,她險些要錯認了去。
“夫人言重,奴婢姓蘇名叫婉禾。是左……是被抄的阮家的奴仆。”蘇婉禾臉上愧色難當,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額頭“砰砰”撞地,“奴婢對不住夫人。”
趙葉璧恍然大悟,叫碎雪去扶她起來。
“你是那日引我去大佛寺的白衣女子!”
蘇婉禾被碎雪扶起來,哭得梨花帶雨,嗚咽道:“正是奴婢,奴婢有罪。”
趙葉璧心情很複雜,蘇婉禾比蘭素更像她小娘,一個和自己小娘長得差不離的人在自己麵前又叩首又謝罪,她總有種冒犯長輩的感覺,心裏很是不得勁。
耐著性子,趙葉璧歎口氣,站起來遞給她一塊帕子。
“先別哭,講講看怎麽回事?那日是怎麽回事?”
“哎,多謝夫人。”蘇婉禾捧過帕子,邊擦拭眼淚,邊講了起來,“奴婢也是上個月被阮家三小姐從人牙子手裏買去當婢女的,卻不料老爺一見奴婢,對奴婢這張臉起了興致,非但沒叫奴婢做粗活,聽說奴婢從小賣入雜耍團,還請了先生教我笛子。”
趙葉璧問道:“可是‘別亦難’?”
“正是‘別亦難’,夫人竟是知道的?”蘇婉禾不住點頭,繼續道,“而後她們叫我蟄伏在城郊的樹林裏,見到夫人您就吹起這首曲子,還要引您去大佛寺那邊,還說一定要把你從沒有守衛的偏門引進大佛寺裏去。”
“嗬!”呂辛榮在邊上冷笑一聲,“阿璧有所不知,大佛寺偏門看似無人守衛,卻有一位神射手在看守,誤闖者格殺勿論。阮鈞安不僅想要你的命,還要給你栽贓汙名,手段狠辣!”
趙葉璧太陽穴突突直跳,猶覺得後怕。
“奴婢不知會這樣,奴婢真的不知道!”蘇婉禾又要跪下去,被碎雪一把拉住,她淚眼朦朧道:“阮鈞安他喪盡天良,事後竟想要強要奴婢,奴婢不從,被燙傷了容貌。”
她哭著將額角的頭發撥開,趙葉璧看見她本該光潔的額頭上有一指長的紅疤,疙疙瘩瘩不平,很是難看。
“竟有這種事?”趙葉璧氣不打一出來,柔聲寬慰蘇婉禾,“你別怕,你原是他手下人,不得不從,我不怪你。”
“求求夫人收留奴婢吧,奴婢真的沒活路了。”蘇婉禾拉著趙葉璧的袖子央求道,“若非將軍和夫人,奴婢隻怕要貶為賤籍,充入妓館了。”
“你被賣前,家中有幾口人?”趙葉璧忽然問道。
蘇婉禾一愣,遲疑道:“呃……那是奴婢小時候的事情了,可能記不太清了。奴婢好像記得家中有七個姐妹,奴婢是老五。”
“是了,將軍,那便應該是我小娘的親姐妹了。”趙葉璧回頭看了一眼呂辛榮,“她同蘭素應該是親姐妹。將軍,我想……”
呂辛榮頷首道:“隨你,全聽阿璧的。”
“謝謝將軍!”趙葉璧笑容燦爛,又蹙了一下眉,“將軍我還有一件事想求將軍。”
“但說無妨。”
“趙爹爹雖不是我親生父親,卻撫養阿璧長大。阿璧想請將軍向太子請一道旨意,若趙爹爹還願意回朝為官,可否給他一官半職?他本是有能力的,若非為我,也不至於正鼎盛就告別朝堂,貧苦度日。”
趙葉璧想想不妥,又道:“若此事不妥,將軍手下有些田產,若能叫趙爹爹來管事,至少日子能過得好些。”
呂辛榮笑道:“阿璧以為我會苛待嶽丈嗎?我走前托藺洛元每月給趙嶽丈那裏送銀子。不過阿璧若是想他了,接來京中也可。”
“將軍竟然瞞著我,這是為何呢?”趙葉璧聞言驚訝萬分。
呂辛榮揉一揉她的頭,趙葉璧不喜歡滿頭珠釵,頭發又柔又順,摸來總能讓他安心。
他寵溺道:“因為阿璧總想給我省心,其實我很喜歡阿璧麻煩我,不要事事委屈自己。”
趙葉璧忽然覺得鼻子也要算了,眨巴眨巴眼,糯聲道:“那我可以再求一件嗎?”
呂辛榮笑了起來,指腹刮過她的臉,“不許哭鼻子。”
趙葉璧眼淚馬上要下來,被他一句話憋了回去,也璨然一笑,“我也想黃姐姐了。不知她肚子裏的小寶寶什麽時候出來,好想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做姨娘的好做點什麽。”
“那等忙過這陣子,我陪阿璧回梧州一趟可好?”
趙葉璧點頭,像個得了糖塊的孩子似的。
呂辛榮見她高興心情也愉悅起來,隻恨在外麵,不能好好把她摟到懷裏。
**
趙葉璧一行人從軍營出來,回到了將軍府。
蘭素剛從鄭姨房裏出來,抱著白芸豆逗弄它,見趙葉璧回來,立刻放下狗子,服侍她更衣洗手。
“夫人今天累了吧?”
“不累不累,鄭姨腿腳怎麽樣了,可好些?”趙葉璧擦拭幹淨手。
“好多了,大夫再來行幾回針就行了。對了,碎雪呢?”
趙葉璧下巴朝門外駑駑,把毛巾放回銅盆裏,“碎雪這不就來了,還給你帶了個人回來。”
“喲,那奴婢可要瞧瞧是誰了。”蘭素笑道,今天怎麽到處是人,早上夫人說帶碎雪見個人,回來又給她帶了個人。
她說著朝門外看去,看見被碎雪帶著換了衣服的蘇婉禾,蘇婉禾換上了將軍府中丫鬟的服侍。
蘭素嚇了一跳,見她覺得跟鬼打牆一樣,仿若照鏡子一般。
“你你你,你是?”
蘇婉禾也嚇了一跳,她試探著叫了一句:“七芽芽?”
“啊!”蘭素回頭去看趙葉璧,嘴張得大大的,見趙葉璧對她含笑點頭,立刻奔了出去,握住蘇婉禾的手,熱淚盈眶地道,“你是我哪個姐姐,五姐還是四姐?爹娘和其他姐妹們怎麽樣了?”
蘇婉禾搖搖頭,手撫摸著蘭素的臉,“我是老五,七芽芽。家裏的事我也不知道,爹娘將你前腳賣了,後腳也將我賣了。咱們命好苦,命好苦啊。”
姐妹兩個絮叨了些家常和過往,碎雪才道:“好了,你們如今都是夫人的侍女。婉禾也別叫蘭素七芽芽了,還是端方著些。”
趙葉璧也來到門邊,扶著門對蘇婉禾說:“你可否能再吹一遍‘別亦難’?”
蘇婉禾點點頭,碎雪捧來一隻笛子。
曲聲悠揚婉轉,趙葉璧坐在台階上,又想起了和小娘在梧州城郊別院的小日子。
傍晚,呂辛榮從軍中遣人傳信說不用等他吃飯,趙葉璧和鄭姨一道用的。
鄭姨給趙葉璧夾了一筷子肉,挪揄她:“阿辛不在,阿璧也吃得不香了。”
趙葉璧抿著唇點點頭,倒是很坦然。
“你們成婚許久,該要個孩子了吧。阿辛也真是的,整日不在家,冷落了你。”
“沒有,將軍待我極好,近來這不是忙嘛。”
趙葉璧是尹緒親女的事情還沒什麽知道,尹緒那邊沒傳來消息,趙葉璧也不在乎公主之位,她覺得就在將軍府裏,也挺好的。
鄭姨歎了口氣,道:“阿辛啥也不懂,榆木一個。我看他就中意你,也不給你提成正妻,氣死人了。”
“鄭姨,吃肉。”趙葉璧笑眯眯地夾了一塊糖醋裏脊到鄭姨碗裏,倒也是,她雖然形如正妻,可到底沒成正妻。
不過想想在梧州時將軍連女子出嫁要回門都不知道,她想大抵是將軍把這事忘了,也沒多想了。
“夫人,有封您的信。”
吃到一半,婉禾從外進來,將信遞給趙葉璧。趙葉璧放下筷子,當即拆開信封。
信來自梧州,是趙啟的信。原來京城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才傳到梧州去,趙啟聽聞想來京中拜見太子,也想念趙葉璧了。
深夜,趙葉璧洗漱幹淨躺在床上,本想等呂辛榮回來一道睡的,但白日裏實在是太累了,還沒等到呂辛榮回來,已經進入甜甜的夢鄉了。
呂辛榮推開門,腳步聲很輕,看見把枕頭當成他抱在懷裏的趙葉璧睡得正酣然,覺得在外頭所有的不快都一掃而空,心裏驀然被什麽填滿,柔柔軟軟。
他躡手躡腳地脫了外衫,鑽入被窩,將睡得迷迷糊糊的趙葉璧摟在懷裏。
趙葉璧睡夢裏感覺落入溫暖而堅硬的懷抱裏,下意識地去推,發現怎麽也推不動,隻能乖順地埋了進去。
呂辛榮食髓知味,溫香軟玉在懷裏,他終於不用在忍耐,看著趙葉璧緊閉著眼睛,微微翹起的紅唇,心生愛憐。
將趙葉璧朝懷裏緊了緊,想起白日裏趙葉璧心心念念要給黃意真未出世的孩兒做些什麽,平生無牽無掛的他忽然有些羨慕藺洛元了,偏安一隅,妻兒在側。
趙葉璧察覺他身子燙得異常,覺得自己好似貼在一塊烙鐵上,嚶/嚀一聲,要翻身離開呂辛榮的懷抱。
呂辛榮怎麽肯讓她輕易離去,雙臂鎖緊。
趙葉璧腿一蹬,撞到床邊的牆上,痛醒過來。
“將軍?”
黑暗中,她嗅到熟悉的氣息。
“阿璧喜歡孩子?”
趙葉璧還沒完全醒,被他一問就順從地“嗯”了聲。
“那咱們……”呂辛榮的鼻息滾熱,呼在趙葉璧的耳邊,她一下子就完全醒了,咂摸著呂辛榮意猶未盡的話音。
可不待她小腦瓜轉過來,已被整個人囫圇個轉了個,接著被獨屬於呂辛榮的氣息完整地包裹著。
“將軍……”
一夜至天明,趙葉璧渾身酸痛,呂辛榮卻精神抖擻,他軍中還有事起的很早。
“將軍,在家用朝飯嗎?”趙葉璧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揉著眼睛小聲問道。
呂辛榮本來想讓她多睡會的,畢竟昨晚折騰到挺晚,心疼她。但趙葉璧睡夢中一摸到身邊空蕩蕩的,一下子就嚇醒了。
“不用了,你多睡會。”
趙葉璧奶貓一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呂辛榮。
“將軍……阿璧昨夜做噩夢了,夢見將軍不要阿璧,把阿璧扔掉了。”
呂辛榮笑得前俯後仰,被她可愛得竟說不出話來,隻能走到床邊大手撈起她來,在額頭上印下一吻,揉揉散亂的頭發,安撫道:“夢都是反的。”
“不管不管,將軍……”趙葉璧趁勢抱著呂辛榮的胳膊,將臉頰貼在胳膊上,小聲道,“好喜歡將軍,阿璧好喜歡將軍。”
呂辛榮的心都化成一池水,恨不得將趙葉璧放在腿上好好憐愛。
他竟不知怎麽愛她才好,恨不得將這塊小奶糕一口吞下,愛極了便想欺負她,手搭在趙葉璧的腰上,居然撓起她的癢癢肉來了。
趙葉璧推不開他,被撓得沒脾氣,在床上笑著打滾,想要反手去撓呂辛榮的,卻隻恨手比他短,竟撓不到。
趙葉璧又氣又笑,索性縮在床上,用被子把頭蒙住不看呂辛榮。
呂辛榮噙著笑,音色低低,把外罩放在床上,雙手張開。
他啞聲道:“好阿璧,快過來給夫君更衣。”
“不給不給!夫君是壞人!”趙葉璧不願意,在被子裏打滾兒,甕聲甕氣地罵他。
呂辛榮長腿半跪在床上,故作凶惡的樣子,道:“阿璧不肯的話,我就上來叫你看看什麽叫壞人了?”
“哼!”趙葉璧把被子一拉,露出一張氣鼓鼓的臉,卻更好對上呂辛榮探過身來的一張俊臉,瞬間沒了脾氣。
她爬起來,給呂辛榮把外衫穿上,再雙手環抱呂辛榮的腰,從後麵繞到前麵給他把腰帶係上。
如此一來,身量小小的她便幾乎整個人要投在呂辛榮的懷裏,臉頰離貼在呂辛榮的胸膛上隻差那麽一丁點兒。她能清晰地嗅到呂辛榮身上好聞的氣息。
呂辛榮滾熱的氣息撲到她臉上,她的手不可察覺地抖了一下。
“手抖,為夫可是要罰的,”呂辛榮眉上染笑,“手抖一下,親一下,抖兩下,親兩下……”
趙葉璧被他的無恥笑到,飛快地踮起腳尖啄了他唇角一下,笑著問:“這樣可夠?”
“不夠。”呂辛榮搖搖頭,一把摟住趙葉璧。
趙葉璧羞紅了臉,奶貓兒一樣嗔他無恥之徒,又一邊任由他將自己摟在懷裏。
☆、58.潑藥
漫長的冬日終於要過去了, 大地回暖,萬物複起於生機。
趙葉璧送呂辛榮出了門,對著清晨萬分清新的空氣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她將沉重的冬衣換下,隻覺得渾身都輕快了不少。
碎雪見她在院子裏站著,身上到底還是薄了些, 立刻拿了件外衫跑出來給她披上。
“春捂秋晾,夫人可不敢再穿這麽少在外頭站著, 著了涼可就不好了。”
趙葉璧就著她的手穿上外衫, 笑眯眯地看著碎雪,道:“咱們好些日子不曾去街上了,你瞧今日天氣極好, 不如一道去看看, 有沒有什麽時新物件?”
“夫人近日操勞,這是悶壞了。出門轉轉也好。”
蘭素性子比碎雪更活泛一些,聞言更是欣喜,她對趙葉璧說:“夫人帶不帶婉禾?奴婢看她頭麵什麽都比較少, 若能帶著去, 也好給她添置些東西。”
“也是,她月銀不比你們兩個, 她畢竟也是我小娘的親妹子,這銀子我來出便是了。”趙葉璧頷首道。
蘭素和碎雪都是趙葉璧身邊的大丫鬟, 婉禾被安置到鄭姨的別院去, 勉強算是個一等丫鬟,手上還是有些緊。
“奴婢多謝夫人了!”蘭素感激道。
趙葉璧身邊有涼承的時候十分安心,如今涼承去了軍營。雖在京城大街上,朗朗乾坤, 光天化日,應該不能有人對她們不利,可她到底是有些擔憂。
她叫阿昭點了幾個將軍府裏身手好的府丁,跟著一道去。
**
招芳庭,京城最有名的勾欄之地。
“喲,您還當您是丞相家裏頭的大小姐呀,這骨頭還挺硬的,不過你落到我吳阿媽手裏頭,哼!”頭戴三支大紅花的吳阿媽揮起一根楊柳枝,從胡床上一下子站起來,朝著被兩個龜奴鎖著胳膊的少女一柳枝抽上去。
少女“啊”地慘叫一聲,被打得發髻散開,披頭散發地朝著吳阿媽啐了一口。
她恨紅了眼睛,咒罵一句。
吳阿媽氣得一腳踹了過去,扔下楊柳枝,直接揚起手大耳刮子上去,打得阮珞淳半邊臉登時高高腫起。
“你個小賤人,還敢啐我。”吳媽媽揪住了阮珞淳的頭發,重新拾起楊柳枝,抽在阮珞淳薄薄的脊背上麵,直把阮珞淳抽得痛得俯身下去。
“我倒是要看看你脊梁有多硬,給我打!打得她心甘情願地去接客,若三天後還沒有打服氣,你們幾個!都給我從招芳庭滾出去!”
吳阿媽將腳踩在阮珞淳的背上,嫌不解氣,又踹了一腳上去,才拂袖離去。
待吳阿媽離去,幾個龜奴滿臉獰笑,摩拳擦掌地把阮珞淳從地上拉起來。
領頭那位龜奴用髒兮兮的手摸了一把阮珞淳的臉,掐上她已被打得紅腫的半邊臉頰,調笑道:“若不是媽媽看著你是原先左相家的大小姐,等著花魁賽上把你賣個好價錢,你爺爺我今天就賞賜了你去!”
阮珞淳甩掉他的手,憤恨道:“憑你是個什麽東西?”
“那你又是個什麽下賤玩意?”龜奴揚起鞭子,朝阮珞淳身上打去。
直至阮珞淳被打得再也出不了聲,幾人才收拾收拾離開了。
阮珞淳跪伏在地上,她瘋瘋癲癲地笑著,撐起身子朝著柱子上衝去。
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哎呀!翠微你這是做什麽呀?”招芳庭的一個姑娘鳴柳推門而入,見被吳阿媽改名為翠微的阮珞淳險些要撞到柱子上。
鳴柳衝在柱子前頭,生生挨了阮珞淳的一撞,痛得叫出聲來,她捉住阮珞淳,皺起眉。
阮珞淳甩開她的手,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左相家三小姐,她的手,往日這些粗鄙的妓/女怎麽能碰上。
跌跌撞撞走到窗邊,窗戶已經被木板都釘死了,她無法逃出去。
木板縫中,京城蘭桂坊大街上人來人往,車馬如龍。
阮珞淳瞪大雙眼,手指從木板縫中戳出去,被打得唇角裂開的嘴裏嗯嗯呀呀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怎麽了,翠微?”鳴柳跟上前來,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出去,你跟媽媽服個軟不就成了,這招芳庭裏的人,哎,都逃不過這個命。你乖一點,還能少受點苦。”
“鳴柳。我求你件事。”阮珞淳雙眼呆滯無神,喊了一聲。
“哎,你說。”
阮珞淳撲通跪了下來,雙手扒著鳴柳的胳膊,“求求你帶我出了這間屋子,我絕不亂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
她眼裏盡是憤恨……那木板縫中,她看見了趙葉璧和那個小賤人,蘇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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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你說剛才那排鋪子,怎麽大半天都關著門呀?”
碎雪捂著臉,低聲道:“夫人你不知道?蘭桂坊裏的胭脂水粉鋪子最多,但是也有那麽幾家京城裏赫赫有名的勾欄妓館,剛才路過的那是鼎鼎有名的招芳庭呀。”
“啊?”趙葉璧吃了一驚,“如此好聽的名字竟是妓館?我還當是賣成衣的。”
“不對,夫人。這名字我聽著好耳熟。”蘭素蹙起眉頭。
趙葉璧福至心靈,忙問:“阮珞淳去了哪家?”
“呀!好像就是這家!”
“那咱們快走,別在這逛蕩了。提起她,我心裏總是有些不安定。”
趙葉璧拉著蘭素的手,就要快步走開。
身後的蘇婉禾忽然一把將趙葉璧推開。趙葉璧猛地被推,驚慌失措,剛抬起頭想問蘇婉禾怎麽了,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衝了過來,端著手上的盆子一把潑來。
“婉禾小心!”
一盆濃綠色的水潑落在地上,滋滋冒煙。
蘇婉禾袖子上的衣服被濺了好幾個黑點,也滋啦滋啦地燒成了洞。她雙眉豎起,吃痛地驚呼出口。
“這是什麽東西!”
趙葉璧身後的府丁才圍了上來,製住了行凶的人,撩開她滿頭散發。
“是你!阮珞淳!”
趙葉璧還未出聲,蘇婉禾已然衝了過去,朝著阮珞淳的臉上左右開弓扇了幾個耳光。
她少時在雜耍班子裏待過,手上指甲縫裏,在阮珞淳高高腫起的臉上直接拉出幾道血道子。
趙葉璧又驚又怕,到蘇婉禾身邊,將她的手執起來,挽起袖子,隻見上麵像燒傷一樣起了水泡。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們害的!哈哈!我怎麽沒燒了你的臉,哈哈……”阮珞淳心如死灰,瘋瘋傻傻地叫道,“攝政王會殺了你們的,攝政王還會回來殺了你們的!”
趙葉璧眼神銳利,叫府丁把阮珞淳的嘴堵上,氣得緊,上前到阮珞淳身邊低聲說:“你可知攝政王拿你姨母擋箭,你姨母才死的。你們阮家作惡多端,如今還還知悔改?”
她厲聲道:“還不將賊人押送去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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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葉璧經由阮珞淳當街傷人一事,已再無心情逛街,匆匆帶著婉禾回去治傷。
待大夫來給蘇婉禾治了傷,敷了藥。
趙葉璧蹙起眉,歎了口氣,握住婉禾的手,臉上浮現氣愧疚之色,柔聲道:“疼吧。你今日怎麽就擋上去了呢。”
婉禾搖搖頭,道:“夫人待我極好,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衝了上去。”
碎雪推門稟告:“夫人,將軍回來了。”
趙葉璧放下婉禾的手,有些驚訝,“這個點,將軍怎麽回來了?”
“奴婢也不知道,將軍在等著呢,夫人快和奴婢回房吧。”
“行。”趙葉璧對邊上磨藥的蘭素囑咐道,“你留著照顧婉禾,碎雪咱們回去。”
回到院子裏麵,趙葉璧一眼就看見呂辛榮立在門口,平素冷著的臉上卻如春風過,含笑看著她。
趙葉璧也笑了起來。
呂辛榮張開手臂,趙葉璧小跑著奔向呂辛榮,投入他的懷裏,被他一下子抱了起來,抱得離了地。
趙葉璧不防,驚呼出聲,緊緊地抱著呂辛榮的腰身不敢鬆手。
呂辛榮把她順勢打橫抱抱起來,走進屋裏,放在床上。
趙葉璧從床上要起來,手卻被呂辛榮壓製著,兩人在床上嬉鬧了一會。
趙葉璧才起了身,穿上繡鞋,兩手在身前一放,抬眼問他:“將軍今日怎麽回來的這樣早?”
“我在軍中聽聞阮珞淳當街傷你,擔心你的安危,我就回來了。”
趙葉璧聽了心裏甜蜜,腳懸在空中踢了踢,眨眨眼,朝呂辛榮勾勾手指頭。
“將軍,過來~”
呂辛榮順著上前兩步,附身在趙葉璧麵前。
趙葉璧笑嘻嘻地湊上前去,在呂辛榮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然後抿抿嘴唇。
呂辛榮眸色濃重,輕笑著大手將她的頭從後麵按住,在唇上印下一吻。
“咱們去用餐,鄭姨的兒子今日回來,便有好吃的了。”
平素呂辛榮不在府裏的時候,趙葉璧都是自己在後院屋裏吃的,今日呂辛榮回來了,自然要在將軍府的正經餐廳用飯。
趙葉璧和呂辛榮一道用餐,呂辛榮樣樣緊著她,趙葉璧吃得很是愉快。
“今日的菜都合我的胃口,鄭姨的兒子怎麽知道我的口味。”趙葉璧看著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