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門
那扇門在我麵前慢慢關上,我最後勉強走了幾步,才終於走到了那消失的門前,大口喘著氣。
大門關上的同時,不但那股冷意消失了,便是體內的不適也散了不少。
我靠著那恢複如初的白牆滑坐到地上給自己把脈,一邊想著茹兒最後的笑——我沒聽清她那時說的話,但那笑的意思大抵便已經證實了我的想法。
她體內也有那聖物……
方才她沒說完的話裏,透露了她那時到手的聖物或許是兩枚,那另一枚在誰體內?
我不由苦笑一聲,在誰體內……這樣的問題……
脈象顯示我有些虛,這種莫名的不適我已經不是第一回嚐到,剛到慕族那日或許還可以用舟車勞頓來解釋,可如今……
木璃或許早便有所猜測,我同他一字不落地說過,當初我醒來後見到陳先皇時便嘔了血,後來第一回遇到六皇子,又吐了血,都是突發突止,如今我這反應,必定是那人便在門內,可這偌大的慕族,還有誰更可能在這門內呢?
除了族主,還能有誰?
那日也是,我突覺不適昏了過去,醒來後,木璃告訴我,族主來過……
我緩了緩,扶著牆站了起來,向對麵的床鋪慢慢走過去。
若我體內的當真是那信物,為何它能察覺到那些聖物的反應?
這功能便像是……一個感應器……
我無奈一笑,隻是不知為何我對茹兒身上的那枚聖物的感應卻沒有那麽強烈,莫不是因著每回她出現,不是在六皇子身邊,便同方才一般,是在慕族族主身邊?又或者,她體內的那枚聖物足夠小,小到不足以讓我察覺?
我走到床前,輕輕在床沿坐下。
大抵還有一刻鍾便到午時了,眼前這女子也快醒了……
言猶在耳,我當真應該趁著她毫無防備便殺了她嗎?
她已經付出了代價,內力也因著中毒散了七七八八,等她醒了,或許根本沒有力氣對我動手。再看我,身上隻剩下一副金針,這金針一直是我用來給人治病的,雖說治過的病人也不多,如今卻要用來殺人麽?
我苦笑一聲,我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也有自己的原則,便是當真要動手,也絕不會用這金針……
思緒飄得有些遠,等我再回過神來,猛地想起當日這女子曾自腰間抽了軟劍出來,後背不由發涼,險些便忘了還有這件事,忙動手往她腰間的衣服摸去,摸了幾下果然讓我找出了一把劍來。
我趕緊將那劍拿在手中,打算在屋裏尋個角落將劍藏起來,路過屋門口時,不由頓了頓,偷偷往屋外一看,不知何時那裏已然空無一人……
是得了命令隱了,還是不得已出去守著了?
我多希望是後者……
輕搖了搖頭,我強迫讓自己不抱太多的希望,著眼於當下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要緊,否則木璃當真來了,我隻能給他留一個屍……呸呸呸,說的什麽鬼話。
我勉強在屋內四處走動,想找個地方藏那把劍,或許能再找到些暗格,那便再好不過了。
我一直避著方才開過門的那麵牆,以防它突然又要打開,可屋子裏找了一圈,我也沒找到好地方,最後隻能走到那牆前頭的一個櫥櫃前,提了一口氣,閉上眼猛地打開了那櫥櫃的門。
耳邊傳來一聲機關的輕響,我心裏一涼,突然便意識到,找暗格真是個最愚蠢的法子——那機關門也是暗格,總該有進去的通道,一個不小心我便可能踩中地雷。
這麽想著,我趕緊往邊上挪了幾步,想要避開那突然打開的門,可才挪了兩步,腳下卻是一扭,我還未來得及低頭,便被一股已經有些熟悉的不適感和強烈的冷意包裹,下一瞬,身體猛地失重,往下墜去,我這才知道,自己又犯蠢了……
誰說機關開口一定是設在牆上的?
下麵一片漆黑,我無助地往上看去,手掌到底是沒攀住,刮擦著那大開的地洞邊沿,身子隻是頓了一瞬,便接著往下落去。
便在我眼睜睜看著那地洞開始合攏,周圍的黑暗要將我淹沒時,一隻手驀地出現在上方,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
……
我不知道我這時候那麽不爭氣地哭出來,到底是因為體內強烈的不適,還是腕上那讓人安心的溫度。
四處的黑暗給人無形的壓力,下落的失重感更是讓人心裏空落落的,我一麵被周遭的寒氣凍得直打哆嗦,一麵因為不適開始直冒冷汗,再加上眼眶裏全是淚,視線愈來愈模糊,隻知道跟著我一起落下來的人這時候已經到了我身邊,將我緊緊抱著。
熟悉的懷抱讓我有了一絲清醒,我用了最後的力氣將手中一直捏著的軟劍遞到他手裏,見他接過往牆上刺去,便在那黑暗裏有些刺耳的聲音和有些刺眼的火花中昏睡了過去。
借著那軟劍緩了下落的力道,木璃抱著輕素穩穩落了地。
眼前的長道兩旁嵌了不少夜明珠,出了這一條路,長道的中部連著另一條寬些的階梯,或許便是出口,而長道的盡頭,是一扇小門。
懷裏的輕素抖得愈發厲害,木璃立刻脫了長衫將她裹好,催動內力替她取暖。
此處不知為何,有股很厲害的寒氣,外麵正當午時,方才他甫一進屋時也能察覺那股冷意,不過這對習武之人來說不算什麽。可對輕素而言,她體內雖偶有內力,但也很難承受這樣的寒氣。
必須盡快從這裏出去……
木璃抬頭看向落下來的洞口,此時已然緊閉。
師父方才便跟在他身後,隻是他先一步跳了下來,那機關看來短時間內不能打開兩次,否則以他跟下來時所見,機關所在並不難找,那洞口應當早便開了才是。
木璃收回視線,幫輕素調整了姿勢,便往那扇小門掠去,他也不怕會有暗器——這裏想來是父主常來的地方,他們闖過來時便遇到了不少隱衛,星風便同琉桑他們在山下幫他牽製著剩下的隱衛,照父主的性子,實在沒有必要再在此處設下機關。
事實也的確如此,木璃抱著輕素落在那扇門前時,四下裏一直分外安靜。
這是一扇鐵門,開合處已經生出了些鏽色,木璃看著那門上光滑的把手,上麵散發的寒意化為實質縈繞在周圍,心跳無意識地變快。
這扇門的背後,藏著父主多年的秘密……
握上把手的一瞬,連木璃都沒忍住顫了一顫,也不等適應,便將那把手向後一推,伴著“哢噠”一聲,鐵門應聲而開……
而隨著寒氣投入眼簾的,是一副長約六尺的冰棺,父主便站在冰棺的另一邊,此時聽到這處的動靜回頭看來,父子倆的視線便對接在一處。
“你還是來了。”看到木璃懷裏的人時,木槿風不由輕挑了眉頭。
木璃並未邁步進去,裏麵的溫度更低,即便有他的內力護著,他怕輕素受不了。
“把出口打開。”木璃沉著聲道。
“來了便過來看看吧,你也好久……”
“你可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木璃的眼神很是淩厲,仿佛要將眼前的人看透。
木槿風同木璃對視了片刻,不置可否地收回視線,對一旁道:“時候到了,快開始吧。”話落,寒氣中便走出一名女子,待看清那人,木璃猛地睜大了眼。
先前倒不是未發現有其他人在場,隻是這人……
“慢著,”不待木璃發作,木槿風便踏前一步擋住了木璃的視線,“你不必動手,她自己來。”
“何意?”木璃緊緊盯著父主身後的人,咬牙道。
“很快你便知道了。”木槿風一笑,回頭道,“還愣著做甚?時間不夠了!”
“是。”茹兒福身應下,走到那冰棺前,從身後摸出了一把匕首,抬頭看著木璃道,“少主,今日木茹便將欠您,欠琉璃的還上,木茹不求少主原諒,隻求不論發生何事,您能護好您懷中之人。”
木璃尚未理清茹兒的話,便眼睜睜見到她舉起那把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懷裏的人突然便動了,木璃甚至沒看清輕素是如何從自己懷裏掙開的,便見她踉蹌一步落了地,蒼白著臉色朝著那冰棺跑去。
便是木槿風都有些驚訝,輕素那速度快得根本不像是一個體虛之人,甚至連他都可能跟不上,以至於他雖站在茹兒身邊,可即便輕素攀著那冰棺翻了過來也來不及阻止,直到輕素握住茹兒的手腕,他才反應過來出了手。
隻是這一手他並未得逞,不單是因著木璃及時趕到截住了他,也是因著輕素甫一碰到茹兒的手腕,便身子一軟,往地上跌去。
木璃見此連忙撤手,將快要跌到地上的輕素抱在懷裏,急聲喚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