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甜的
離開都城後，我的心疾從未再犯，精神一天好過一天，行了兩日路後便能自己下地活動了，隻是木璃不許我獨自出去，白日裏趕路也總將我“綁”在馬車裏。
為了能早日趕到慕族，我們這一路上隻有剛巧遇到客棧才會停下修整，又過了兩日，終於行到齊國與陳國的交界之處，而後直接南下——這一回，木璃要帶我回的，是慕族千年來不被外人知曉的容身之所，慕地林。
我曾想過，既然玉雪原很可能便是酉憫族人的棲息之所，而我一直以來所接觸到的也多半都與酉憫族有關，那麽或許前往玉雪原才能解開我身上的謎團，且酉憫族素來擅醫，指不定便能治好我這莫名得來的心疾。
可木璃卻以慕族也有許多德高望重的大夫為由，提出還是先去慕族合適。
自從上回還在養心殿，我半醒間見他沉著臉燒一封信開始，我便覺得他有事瞞著我，隻是他一直不曾同我說起，我也便一直沒有追問。
後來由著好奇心驅使，我還是從瀾七那知曉了那封信來自玉雪原的那位大夫，便是替我治心疾的方子也是她寄來的，這讓我愈發的好奇，那信裏到底都寫了些什麽，能讓木璃露出那樣的表情，卻是再不敢打探了。
——既然木璃不說，便一定是有著不說的理由，他心思一向比我縝密，我能想到的他便也一定能想到，那麽他覺得應該去慕族，我跟著便是了。
又五日，琉莘回來了，帶了整整一車的古籍，這時候我已經很少昏睡，隻是每日都覺得有些無聊。
木璃自那一車書中挑了幾本來給我解悶，自己則開始沒日沒夜的翻找起來，我不清楚他到底在翻找些什麽，卻也明白不便打擾他，隻能拿著他給我找的書一點一點地看，這才發現這些書中記載的多是野史，無聊時翻看倒的確能解悶。
琉莘回來了，這車上的一應起居事務便又交給了他，倒不是誇他，起碼這些事他做了好些年，總要比當初琉桑琉梓那兩個糙漢子跟在我身邊時要辦得好些，便拿這吃食來說，琉莘一回來，每日飯後還會準備不少水果。
趕了這麽多日的路，木璃每回囑咐他們給我做的除了藥膳還是藥膳，吃得我都快吐了，如今見到這麽些水果，不禁讓我眼前一亮。
木璃雖不知道在忙什麽忙得不行，但用膳時總會同我一起，夜裏再晚也會回來，我知道他是怕留我一人，心裏暖得不行，隻是一直不說。
“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麽喜歡吃這些。”
我聞言，拿著一顆葡萄的手一頓，轉到木璃嘴邊笑道：“你嚐嚐，如今這時節，葡萄正甜著呢。”
木璃低頭就著我的手吃了，也不知是想起什麽，自顧自笑了開來。
我有些莫名，便見木璃抬起頭來看著我道：“沒有你甜。”
“……”
我的天呐！
這家夥什麽時候學的這些情話，沒羞沒臊的……
我的臉燙得不行，低了頭不敢看他，木璃卻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放過我，湊到我眼前挑了眉輕笑道：“怎麽，你不覺得麽？”
我覺得自己快被溺斃了，伸手抓住了木璃的衣角緊緊撅著，好像這麽便算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半晌，我緩了緩，終於打定了主意，木璃倒也一直沒催我，我抬眼往他身後的簾子看了看，木璃見了，嘴角微勾喊了聲“琉莘”，後者應聲退下，我聽著琉莘那聲音裏也憋著笑呢，臉不由得更紅了。
車廂裏終於隻剩下我和木璃了，我頓了頓才道：“上，上回我身上還到處都是酒味，哪裏，甜了？”
“哦？”木璃拉長了音，在我耳邊輕笑道，“原來上回的不算？”
我閉了閉眼，猛地湊到他麵前親了他的唇一下，隨即分開道：“要不，算這回的吧。”
木璃被我鬧得一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完了才搖頭道：“不行。”
我抬頭“啊？”了一聲，隻見到他帶了笑的眼睛，裏麵漾著的漣漪裏滿滿的隻有一個我，正有些愣神，木璃的手扶到我的腦後，湊上來道：“這個才算。”
下一瞬，他的唇便覆到了我的唇上……
那夜我服了醉心丹，腦子雖是清醒的，但到底有些影響我的感官，隻知道木璃的唇很軟，如今這麽，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喂他吃了顆葡萄，倒，真的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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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琉莘又帶著一車的古籍離開了，而我們則棄了馬車，改成了水路。
木璃選的這條水路很是隱蔽，兩岸全是山壁，我由木璃攬著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便隻有我們這唯一的一艘船。
我抬頭望了望兩岸的高崖，順勢又想起了清夏，心上有些黯然。
半晌我回頭問木璃道：“行了這麽些日子，我才想起一直不見星風，他去哪兒了？”
木璃低頭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才道：“我讓他同瀾琪一道去玉雪原請那位大夫去了。”
我有些吃驚，微張了嘴，半晌才問道：“請她到慕族去？”
木璃點了點頭。
“她會同意嗎？”
“會的。”木璃環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半晌我聽他道，“她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急切。”
我有些沒明白，但也沒有追問，握住木璃的手道：“木璃，我想同你說說清夏了，你，聽嗎？”
身後的木璃沒有動靜，良久，他突然打橫抱起我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道：“你願意說的，我都願意聽。”
我握緊了木璃的手，看著兩岸的懸崖，才緩緩開口：“當初我和清夏就是從差不多那麽高的山崖上掉下來的，清夏他，替我擋了一槍，他的體能其實一直都不好，我怎麽也想不到他會……
……”
也不知為何，如今我再同木璃提起那時的事，倒少了很多的不安，至少已經能好好地將當初關於清夏的印象仔仔細細地說上一遍了，我想這也算是一種進步，至少，我終於可以好好回憶他了。
“其實我同清夏兩個都不會水，頂多是小時候去過幾回市裏的遊泳館，哦，那個遊泳館在這裏是沒有的，但真要說起來，就是一個大水池，裏麵蓄滿了水，其實就那麽一小塊地方，卻是人擠人，那時候我們還要套個遊泳圈，遊泳圈就是，呃，就像是往牛皮裏充了很多氣，能浮在水麵上那樣，很相似的東西，清夏那時身板小，套上遊泳圈跳下水後便隻剩下兩隻胳膊和一個頭露在外頭，總要看得我笑上半天，哈哈哈哈……”我一麵說著，一麵拿手去比劃，回想起當初清夏那模樣還是沒忍住笑了出聲。
木璃原本一直靜靜聽著，這時候突然開口道：“兩隻胳膊？你們在遊泳館是不穿衣服，全都露著胳膊的？”
我一愣，後背突然冒出一股冷汗，正想著怎麽開口，木璃似乎已經看穿了我的神色，微微坐起身道：“果真如此？那你也……”
我連忙攔住他，語無倫次地道：“不不，不是你想得那樣，不是，真不是，這，大家都是小孩子，沒人注意這個的，我們女孩子穿得比那些男孩子多很多的，真的，什麽都沒露，我那時候最多就露了個胳膊和小腿，啊，真的真的，你別激動，我不騙你。”
木璃有些氣結，半天才順過氣來，但似乎還是不放心，問道：“那時候你多大？”
“我？十歲？”我下意識回了這麽一句，但一說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又說得不對了。
這裏的女孩子十五歲及笄，十歲後其實便可以定親，這也是為何當初秦夏在我還未及笄便想同我早定婚約，而爹也答應，因為這本便是被允許的。可我們不是這樣啊，十歲的小女生還在上小學四五年級，還什麽都不懂呢！
木璃顯然不理解這些，聽了我的話，狠狠瞪了我一眼，起身將我放到木椅上便隻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暗暗咋舌，這該怎麽辦，都是自己嘴欠，說什麽不好，說這個……
我正兀自懊惱，又聽那邊的船艙拐出一個人的腳步聲來，我也沒正眼去看，以為是木璃派了琉影過來守著，便朝著他招招手道：“琉影，你幫我去同你家少爺說一聲唄，就說剛才我說的那些都做不得真的，呃，好吧，就算做得了真，我那時候多大點人多大點腦子，哪裏懂得那些事了，他真沒必要那麽小肚雞……”
我最後的幾句話被自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隻因為我眼角瞥到來人的衣擺，顯然不是琉影的那一身黑衣，倒像是，倒像是木璃的白衣……
我抬頭看去，木璃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下一瞬便又轉了步子要往回走，我連忙夠過手去拉住他的衣擺，告饒道：“少爺，我真的錯了，我發誓我當時真的從未想過男女之事，你實在沒必要擔心我的清白，真的，你也知道，我的清白都給你……了……”
我越說越覺得這話不對，一抬頭瞥見木璃的眉梢輕挑，見他此時嘴角終於笑開了，也再顧不得那些，扒拉過他的胳膊緊緊抱住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木璃終於笑出了聲，彎腰來抱起我，低頭碰了碰我的額頭道：“我何時不相信你了，方才不過是一時氣不過罷了，在這裏待得有些久了，你如今不適合吹風，我帶你回去。”
我心裏總算鬆了口氣，一時間樂開了花，湊到木璃臉旁就親了一下，點頭道：“好。”
木璃微怔，下一瞬嘴角的笑意也更大了，帶了我往船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