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反常（下）
琉影恭敬地退下，剛走出院子，便看到牆邊獨自徘徊的琉莘。
琉莘這時顯然還未靜下來，一抬頭看到琉影，覺得不能隻有自己這般不淡定，於是上前一步拉住琉影，不無得意地道：“琉影，少爺昨夜一夜未歸，你可知他去了何處？”
琉影瞟了琉莘一眼，開口道：“禦史府。”
琉莘聽到不免更是吃驚，不敢相信琉影便這麽猜出來了，一時倒有些不服輸，可轉念一想，恍然大悟道：“我真是傻，你一直守在少爺身邊，我竟還問你……那這麽說，你一直都知道少爺他見的是誰？”
“江三小姐。”
琉莘覺得自己受到了打擊，不由踉蹌了一下，喃喃道：“你果然知道，你們都知道……就隻我不知，還傻傻地去猜……”
琉影歎了口氣，打斷道：“琉莘，不論如何，那是少爺的事。”
“……”
琉莘自然知道少爺的事不該由他們背地裏討論，可他偏是不服氣，為何平日裏日日服侍少爺的自己竟然沒有琉影這家夥知道的多？
他心裏有些不平衡了，抓住馬上便要離開的琉影道：“你早知道了，便一絲驚訝也無？”
琉影頓下腳步，這回卻認真答道：“驚訝是有的，但對你我而言，更多的該是謝意。”
“謝？謝什麽？”
“我們這些人都受過少爺的再造之恩，自小便跟在少爺身邊。以往的少爺雖有我們陪著，卻總是像同這天下格格不入。可如今的少爺卻不同了，這一點，旁人不知，你見了少爺昨夜同那江三小姐在一處時的笑也還未明白嗎？”
琉影看著麵前有些發愣的少年，最後說道：“琉莘，我們都是陪著少爺一同長大的，你雖小了幾歲，有些事也該上心了。”
一直到琉影沒了影子，琉莘才回頭往院子裏走，沒走幾步便看到木璃靠在屋門旁看著自己。
這時的琉莘倒不再像以往胡鬧的模樣，他腦子裏反複想著方才琉影的話，方才少爺喝著薑湯時嘴角的淺笑在眼前不斷回放。
其實琉莘並非從一開始便這般大大咧咧。經曆過生死，又有誰還能再同最初那般天真待人？
隻是當他發現自己胡鬧時，雖總惹得少爺無奈，但那卻是少爺臉上除了冷意與掩飾的不恭外不可多得的神情……
“琉莘，我雖留了你們在身邊，但從來不曾當真限製過你們，遵照自己的意願活著吧。”
木璃放下話，返身回了屋子。
琉莘站在院子裏，望著木璃關上的屋門出神。
自己的意願……
若是自己的意願，自少爺在幽黔林將被毒蛇咬傷的自己救下的那一刻起，自己的意願裏便隻剩下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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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有些意外的是爹竟然親自來了祠堂，他站在祖宗們的牌位前，我跪在他身後，屋子裏一時很是安靜。
“可知道為父昨日為何罰你？”
“爹是罰女兒不該應下慕族少主的邀約，改了賀壽的曲子？”我微抬了頭試探著問道。
他卻沒有再提此事，隻道：“我已經派人將梨院整頓了一番，她雖仍舊不能出院子，今後也不會有人去打擾她。”
我知道爹口中的她指的便是我娘，這樣很好，這麽些年，娘在院子裏待著也沒覺著膩味，隻要沒人去打擾她，她這輩子可以很安穩地度過，隻是……
“爹當真不知娘日盼夜盼的究竟是什麽麽？”
背對著我的身影晃了一晃，又好似隻是我的錯覺。
良久，我聽到爹的聲音，說的卻不是我想聽的。
“太子殿下方才送了帖子來，邀請各府的公子小姐一同往鶴湖賞景，昨夜你的曲子彈得不錯，雖說有些不和場景……”我抬頭看向他的背影，他似有所覺，回轉身來看我一眼，“午後你打扮一番，也一同去吧。”
“爹當真想要素兒嫁入太子府麽？”我盯著他的側臉，想要試著看出些他的心思。
“是否進太子府還要看你自己。如今這祠堂你也不必再跪了，回去好生休息吧。”爹說罷也不停留，直接出了祠堂揚長而去。
這回答有些晦澀，我隱約覺察出什麽，勾唇一笑，對著他的背影道：“素兒祝爹心想事成。”
走近梨院便瞧見娘她們站在院門口等著，我心裏一暖，加快腳步上前，少不了又是對娘安慰一番，還有人這麽需要我，真好。
院裏沒有大的變動，不過每個屋裏都添置了不少東西。
巧兒與我說，爹把院裏的例銀加了不少，今後都由管家直接送來，側門安排了幾個家丁輪番守著確保安全，巧兒和容姨她們往後也不必再去前院忙活。
昨夜皇帝賞的東西全部堆到了我屋裏，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這些東西可值不少銀子呢，大娘她們竟會同意麽？
不過如今它們既然到了我這裏，我便不會輕易再交出去。
挑了一些留給娘，剩下的隻能先放著，我得想想怎麽悄無聲息地賣了這些東西——身外之物到底不如銀兩來得實在。
處理完這些，我在屋裏左右找了找卻沒找到我想要的，剛巧巧兒進了屋，我拉住她便問：“巧兒，那把琴呢？”
“小姐，你說的是哪把？”
“便是昨夜木璃……呃，慕族少主贈我的那把琉素啊。”
“哦，昨夜老爺派人將東西都堆到了小姐屋裏，我看那琴沒處放，便拿到書房去了……”
巧兒還未說完，我便跑出了屋直奔書房，隻聽她在後頭喊：“欸，小姐，你慢著些……”
我在一堆醫書後麵找到了琉素，它靜靜地擺在那裏，好似古木磐石，從不會改變。
我慢慢朝著它走過去，它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名琴，它隻是，木璃送我的禮物……
“小姐，你當心著些，跑這麽急很容易摔著的。”巧兒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拉回我的思緒。
我想起方才找不到這琴時心裏的焦急，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搖頭一笑，指尖滑過琴弦，幾聲清音流瀉而出。
琉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