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琴心相挑（下）
我一直以為他會帶我去哪一間樂坊學琴，是以當他帶著我到了一處湖邊，指著那上麵泊著的一艘船時，我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木璃攬著我躍了上去，剛落到甲板上我便興衝衝跑到船邊往下看水麵，這是我醒來後第一回看到這麽大的湖。府裏那個我與娘曾經落水的湖還一直隻存在於我的想象裏，隻是……當初我差些便溺水而亡，為何如今我竟對這水麵生不出半絲的恐懼呢？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了，回頭對著站在身後不遠處的木璃道：“我以為你會找一間樂坊……”
“那裏太吵。”
我一愣，下意識問道：“你喜歡清淨？”
“不，我喜歡熱鬧，但那裏的樂入不了我的耳。”
“……”你品味這麽高的麽？
“琉莘，開船。”
琉莘？我往木璃身後看了看，卻是從頭到尾隻看到他一人。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對我道：“人在後頭，是我的書童。”
“你還有書童？”
木璃一挑眉梢：“我如何沒有？”
“你從未說過……”
“是你從未過問。”
好吧，是我沒問。
我隻知道你叫木璃，你救過我和星風的命，如今每日你都來教我琴棋書畫。
可你除了是木璃還是誰？
你為何救我？
又為何對我這麽好？
這些日子隻是你的一時興起還是其他？
我有很多關於木璃的問題，可我又有什麽資格問呢？
我是個失了憶的落魄小姐，如今每日想得最多的也隻是如何安身立命……
木璃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女子，微皺了眉頭，他該如何與她說呢？
低歎一聲，木璃轉身往船艙走去：“走吧，我們進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地跟了上去……
我們沿著船上的木梯，到得二樓的一間屋裏。
進去一看，我不由有些訝異，這屋裏竟擺滿了各色樂器。
“我們先學琴，待你的琴學得差不多了再學其他。”木璃說著，徑直走到屋子的另一邊，隨手從牆上取下一把琴，放到一旁的矮幾上。
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聽他帶著一絲慵懶卻純淨悅耳的聲音響在耳邊。
“琴最初隻五根弦，後為七根。五根弦，內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宮、商、角、徵、羽。再加文武兩弦……”說著，他一一指給我。
“一弦屬土為宮。弦最大。用八十一絲。聲沉重而尊。故曰為君。”
“二弦屬金為商。……”
“……”
“輕素，醒醒……”
我睜開眼便看到木璃一臉的無奈，想了想，立馬認錯道：“我錯了，我們接著學吧。”
“方才我講到何處了？”
“這……呃，是右手的雙彈，哦，不對，那個已經講過了，應該已經講到左手指法了……”說到後來我愈發的過意不去，可我確實困了，沒堅持多久又開始不住地閉眼睛。
在不知道第幾回掙紮著重新睜開眼後，我聽到木璃的歎氣響在耳邊：“也罷，今日學的這些也夠多了，下回再學吧，你回去記得好好回想今日所教的基礎。”
“哦。”
我迷迷糊糊地跟著他一同起身，卻不想腿盤得太久……麻了。
好在木璃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我。
“我送你回去吧。”他拉過一旁的一件披風裹住了我，“夜裏風大……乖，再睡一會兒，到了我喊你。”
“好。”他放柔的聲音響在頭頂，如同是首緩緩的催眠曲，我閉上眼睛安心地睡了過去。
木璃看著懷裏少女睡顏上淡淡的笑，方才的無奈全數化為了嘴角深深的笑意。
這全然的信任還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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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溫暖，便像在搖籃裏一樣，我不禁往那溫暖的地方鑽了鑽，卻立馬感到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緊了緊，思緒漸漸清晰起來……
木璃感覺方才還往自己懷裏鑽的某人突然全身都繃緊了，低頭一看，隻能無奈輕笑，這丫頭醒了還裝睡……
一落到院子，木璃的目光往那邊屋子的一角望了一眼，沒說什麽，抱著輕素抬步進了屋。
將懷裏的人輕放到床上，替她脫了鞋，再蓋好被子，木璃正打算離開，走出幾步卻還是停了下來，回頭輕聲道：“輕素。”
窗外的月光很亮，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床上的她閉緊了眼，他知道她在裝睡，本也不想再喚她起來，隻是……
也不知等了多久，木璃終於見她慢慢睜開了眼，還裝著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對自己道：“哦，這是已經回來了麽？”
聽著她的話，木璃不禁彎了眉眼，卻也不點破，隻道：“上回我送你的玉佩你收在何處了？”
隻見輕素聽了這話，一下子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抬頭看著自己道：“你要收回去？”
木璃淡笑不語，原來你也會為了這個著急麽？
那……偶爾讓你也急一急，或許你便能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意……
“也是，畢竟那東西太貴重了，送給我的確不合適。”輕素說著，低著頭起身，從衣櫃裏取了個盒子出來遞到自己麵前。
“喏，便在這裏麵……還有上回的芙蓉簪子，你也一並拿回去吧……”
木璃看著眼前把那盒子舉得高過自己腦袋的少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接過那盒子打開，禁不住揚了揚眉，哦，連那竹葉也一並收著麽？
拿起裏頭的玉佩，木璃把盒子塞回輕素的手裏，感覺到她明顯的抗拒也沒說什麽，隻走近一步，蹲下，替輕素係上那玉佩……
“輕素，你可知當我聽到你收著這玉佩時我有多高興？可如今我卻是想要你一直戴著它，到哪兒都不離身，這便是我一直對你這麽好的原因。”察覺到麵前的人明顯的僵硬，木璃接著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顧慮，我不逼你，我等你。今夜這些話我也不知說得是不是時候，若你還不明白，隻當今夜做了一場夢也無妨。”
木璃起身，輕輕抱了抱愣在那裏的人。
“哦，差些忘了……”說著從懷裏掏出先前那根玉簪子，打散了輕素的頭發又替她重新挽好，左右看了看頗為滿意這才作罷。
末了木璃最後在輕素耳邊道了聲“早些休息”便往屋外走去……
輕素，你將今夜當做一場夢也無妨，橫豎我不會忘，日後再說與你聽便是。
木璃的心情一下子飛揚起來，到得門口還不忘體貼地將門關上。
隻是今日他並未立馬躍牆離開，而是順著廊道走到屋子的另一麵，對著一處樹叢道：“沒想到你竟一直在這兒等她回來，該說你忠心還是什麽？隻是今後不必了，她的事我會照料。回去吧。”說完也不等那處有什麽動靜，縱身一躍便離開了。
不多時，隻見那處陰影下轉出一個孩子，正是星風，他望著木璃離開的方向沉默不語，良久才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