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三)
落日的餘暉映得大地一片橙紅,街上人群散去, 一個瘦削的身影拖著長長的黑影沿著凹凸不平的石階而上。
在石階的盡頭處立著一身姿挺拔如蒼鬆的高大男子, 身著布衣,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場, 像是沙場歸來的將軍, 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少年瞧見那人,心虛地將拿荷包的手往後一背, 嬉皮笑臉道:“爹……”
少年臉上稚氣未退,瞧著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正是最張揚的年紀。
男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緩緩抬起手,“拿出來。”低沉冷漠的嗓音入耳像是冬日的紛紛大雪都飄到了心裏。
笑容僵在臉上, 少年吞咽一聲, “拿什麽……”
男子臉上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沒變過,“荷包。”
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 將荷包往前一扔, “這錢我又不是拿來自己一個人用的,我們都快吃不上飯了,這錢就當是我向他借的, 以後還上便是。”
“偷來的錢財,一分都不能用,你隨我還回去。”
少年一屁股坐在台階上, “要去你自己去, 我沒吃飯, 肚子餓,沒力氣。”
男子總算有了表情,眉頭微皺,“岐安!”
少年懶洋洋地往後一躺,“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咱都快活不下去了,你還管別人那麽多幹什麽?那小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他們不缺這點錢,用這錢救下咱兩的命,就算是幫他們積德了。”
男子甩手冷喝:“胡說八道!”
“哎……攤上你這麽個死要麵子的爹我真是……”察覺到男子已經走到了身旁,忙改口,“真是三生有幸。”
他慢悠悠起身拍了拍屁股,笑看男子,“但願在我們餓死之前能找到那個小弟弟。”
男子默不作聲,從他身邊走過。
岐安看著他的背影,長歎了一口氣。
白淵門自五十年前在朝陽峰後山處新建了甘草園,用於培養醫修弟子,培育珍稀藥草,現在園主正是遊程。
伴隨夜色蟲鳴,屋外響起一連串敲門聲,遊程放下手中的書卷,正要起身,卻被顧衡給攔住了。
“我去吧。”
遊程點了點頭,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涼思若費力仰起頭。
“顧伯伯,你又來找阿程玩兒嗎?”
“嗯。”顧衡將他領進了屋。
涼思若小跑到遊程跟前,“阿程,我今晚和你住好不好?”
“好……”話還沒說完顧衡就打斷了他。
“你怎麽不和你爹住?”
“爹爹說他和娘親晚上有要緊事要辦,讓我來找阿程。”
這涼焱也真幹得出來……
遊程笑著牽起他的手,“那思若就在這裏和我住吧。”
顧衡皺皺眉,沒再說別的,總不能讓孩子睡外麵吧。
涼思若乖巧地坐在遊程身旁,雙手撐著臉頰,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顧衡被人搶了位子,隻好坐到床邊。
遊程輕聲問他,“怎麽了?有煩心事?”
涼思若點頭,奶聲奶氣道:“阿程,娘親說爹爹不行,爹爹為什麽不行啊?”
“噗……”兩人雙雙回頭,顧衡捂了捂嘴,“沒事,你們繼續。”
遊程認真地思考他說的不行是什麽意思,“什麽不行?你說具體一點。”
“娘親說爹爹不能讓他給我生弟弟妹妹。”
“哈哈……”顧衡真的憋不住了,“你爹還真沒這個本事。”
遊程也忍不住笑道:“傻孩子,不是你爹爹不行,尊者他是男子,男子是生不出孩子來的。”
涼思若噘著嘴,“阿程你沒騙我嗎?那我以後就沒有弟弟妹妹了嗎?”
他伸手摸著涼思若的後腦勺,“思若,如果你要弟弟妹妹,那你爹爹就不能和他最喜歡的人在一起,你的娘親就會是別的女子,尊者自然也就不會成為你的親人,你希望這樣嗎?”
涼思若搖頭,“不要,我隻要阿聽做我的娘親。”
“乖孩子,你爹爹和尊者隻有你這麽一個孩子,他們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你,你要是有弟弟妹妹了,他們可就不會隻寵你一個人了。”
“思若不要弟弟妹妹了,思若不想爹爹娘親喜歡別人!”
顧衡在一旁打趣,“真是和他爹一樣護食。”隨即走過來把涼思若用一隻手臂給夾在了胳肢窩裏。
“走,顧伯伯帶你梳洗去。”
遊程在後喊道:“你好好抱孩子!一會兒摔了怎麽辦?”
“行吧。”他低頭問涼思若,“小不點,你想我怎麽抱你?”
涼思若激動地伸出兩隻手掌,“我要騎大馬!”
顧衡挑眉,眨眼之間涼思若就被他放在了自己肩上騎著,孩子揪著他的頭發,開心地喊道:“顧伯伯快跑起來!”
顧衡無奈,還真把我當馬騎啊?
遊程扶額,這也不安全啊……
清淼居——
白若聽換好褻衣坐在床邊,憂心忡忡,“阿焱,聽說今天顧衡好像來甘草園了,要不我們還是把阿焱接回來睡吧。”
涼焱一口回絕,“不接,他三天兩頭就往這裏跑,也不缺這麽一兩天。”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以前他敢對師尊亂來我還沒找他算賬,幫我帶兩天孩子怎麽了?”他坐過來攬過白若聽的腰身,從善如流地壓低了嗓音,“而且我已經忍了很久了。”
白若聽別了別臉,“太久沒那個了……我忽然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不然我們先休息休息……”
涼焱一口咬住他的側頸,“師尊……你不要折磨我,我們對彼此都這麽熟悉了,還有什麽好準備的?”
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抱著滾到了床上,涼焱見他害羞地看向一邊,忍不住說道:“師尊,這麽久過去了,你還跟小姑娘一樣。”
白若聽瞪他,“你知道小姑娘什麽樣嗎?”
涼焱伏在他耳邊,“我心裏隻裝得下師尊一個小姑娘。”
白若聽心花怒放地推了他兩下做做樣子,“滾你的,真不知道跟誰學的滿嘴花言巧語。”
涼焱一邊嫻熟地去解白若聽的衣服,一邊回答:“還用學麽?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在你耳邊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他的手毫無阻隔地攀上了錦衣之下的那片瑰地,“可惜用言語根本無法完全表達我的感情。”
“啊!疼……”
涼焱吹了吹被他咬出一排淺淺牙印的潔白頸項,“我還沒開始師尊就喊疼,這樣可不行。”
白若聽隻想打120抬走這神經病,怎麽一上床話就這麽多,真男人不該說幹就幹嗎?廢什麽話呀!
“我會用行動告訴師尊,我到底有多愛你。”
你他媽倒是……
“嗯……別……”要命的快感侵蝕了所有感官,他再沒閑心在心裏吐槽涼焱了。
甘草園——
涼思若睡在遊程和顧衡的中間,抱著兩人的手臂,睡得正香。
顧衡側身對遊程勾了勾手。
遊程開口,無聲問道:“怎麽了?”
顧衡沒回答,遊程隻好放輕動作,往他那裏湊,當兩人靠得足夠近,能聽清耳語時,又問:“你要說什麽?”
誰知顧衡嘴角劃過一絲笑意,用手掌住他的後腦勺便不由分說地攻陷了他的香唇,在溫熱的口腔裏胡作非為。
遊程嚇了一跳,既不敢躲也不敢迎,若是吵醒了思若,他可一輩子都不敢再出去見人了。
顧衡就是吃準了他這一點,小不點越是緊張就越美味,遊程在他不依不饒的攻勢之下認命地閉上了眼,身體早就軟作了一汪春水。
白淵門山腳下了整整一夜的雨,郊外一間破敗的茅草屋中亮起了火光。
柴堆發出“劈啪”的響聲。
岐安依偎在布衣男子的懷中,緊閉著眼,一張臉蒼白如紙,渾身哆嗦。
男子緊皺著眉頭,輕輕摟著他的肩膀。
“你覺得我是先凍死……還是先餓死……”都這個關頭了,他還有閑心拿自己尋開心,真不知是心大,還是故意說給那人聽。
“死不了。”岐安從他鎮靜冷漠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是自嘲,也是嘲笑這人冷漠無情,沒有一點人的樣子,木頭曬了太陽都還會有餘熱,而他,大概就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堅冰。
“燕漓,我有時候挺怕你的。”
男子沒說話。
“我自記事以來,就常常做一個噩夢。”他往燕漓的懷裏又縮了縮,繼續講道:“我夢見一把雪白的長劍直直地插進了我的心口。”
岐安察覺摟著他肩膀的手動了一下,心裏竟有些暢快,原來一個夢境也能動搖他幾分。
“說來不可思議,我竟然能清楚地記得那把劍長什麽模樣,你想聽麽?”
燕漓終於開了口,“你不舒服,少說點話。”
岐安壓根不在意他想不想聽,“那劍約有三尺,劍身寬三指,寒氣逼人,劍柄是白玉所做,上麵刻有一個字。”
似乎是為了吊起燕漓的胃口,他故意停在了這個地方,然而燕漓並未給他任何反應。
“那劍刻有一個‘漓’字,與你的‘漓’字是同一個。”
讓他有些失望的是燕漓依舊不為所動,就連最不會騙人的心髒都還是跳動得那麽平穩。
其實那劍上根本沒有刻字,劍柄上鑲的是一圈金雲紋,說是刻了字無非是想看看燕漓的反應。
但他說自己有些怕燕漓,卻也真和那劍有關,“更奇怪的是,我能看清那劍長什麽樣子,卻瞧不清握劍之人是何模樣,不過……”
“我總覺得你和他有幾分相似,你說這會不會是什麽預兆,預示著你以後會殺了我。”
燕漓往後靠在牆上,喉結一滾,合上了眼簾,“睡吧。”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疲憊。
※※※※※※※※※※※※※※※※※※※※
相信大家都看出來新人物的身份了,關於他們的故事,我以後會另開一本噠,大概還有一篇番外就完結了,不過這兩天在肝癢癢鼠的超鬼王活動,可能明天不會有更新,抱歉抱歉,我會加緊更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