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數顆滅魂釘抵在劍刃之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涼焱翻身從上刺下, 噗嗤一聲長劍沒入體內, 卻是楊驍的體內,原來最後關頭漠刹從戰場上隨意抓了個替死鬼。
“閣主!!!!”影羅衝向兩人, 涼焱蹙眉, 拔出長劍,將楊驍拍向影羅。
影羅接住楊驍穩穩地落在地上, 心如刀絞,“閣主!!!”
“照顧好琳兒。”楊驍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 吊著一口氣睜大眼盯著他,他非要聽到他答應不可。
“誰來救救閣主?尊者……我去找尊者。”影羅竟然流出了眼淚,手足無措。
楊驍按住他的手臂, 搖了搖頭, “這是我應得的,告訴琳兒, 爹去見娘了……好好對她……別像我一樣……追悔莫及……”
“不會的, 你不會有事的,小姐還等著你回去。”
楊驍猛地一縮,用力抓緊他, “答……應我……”
“我答應……我答應……閣主……”影羅淚流滿麵,垂下了頭。
楊驍欣慰地閉上了眼,嘴角掛著解脫般的笑意, 拽在影羅臂上的手倏地一鬆落在了炙熱的地麵上。
影羅抬起楊驍, 逆著人流往回走。白若聽看著他落寞的背影, 歎了口氣,單手掐訣,解了束在胥之琳身上的青繩。
得了自由身的胥之琳,衝上大街,可西月城早已成了一座空城,忽然一陣忐忑不安,她轉身向玄火山方向趕去。
禦劍至半途,看見了由遠及近的熟悉身影,心中“咯噔”一聲,落在了地上,艱難地往前邁著步子。
影羅抱著楊驍冰涼的屍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啞聲道:“對不起……我沒能帶回閣主。”
胥之琳跌坐在地上,隻覺得自己的心也空了,眼淚也流不出了,就這麽看著楊驍毫無血色的麵容,眼神空洞。
影羅痛苦愧疚地低下頭,良久,一雙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臉頰,胥之琳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帶爹回家,好嗎?”似乎是怕驚擾到了沉睡的人。
“……好……”
從此,這世間再沒人有他二人的消息,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昔日讓人聞風喪膽的影刹閣也從江湖消失不見。
“轟——”
漠刹與涼焱雙雙砸向地麵,留下一個巨坑,百米內的骷髏頃刻化為齏粉。幽藍冥炎瞬間吞沒黑炎,漠刹隻覺一股直擊靈魂的陰冷之感席卷而來。
他嘴角不斷溢出紫黑的鮮血,涼焱抬起壓在他腹上的膝蓋,用劍指著他的咽喉,看著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心中升起幾分悲憐,“既然你活的這麽痛苦,我讓你解脫如何?”
“妄想!”漠刹單手握住將要刺下的劍刃,一寸一寸往外拔。
——“漠刹,聽說九天上漓華仙君那處有香醇仙釀,你與我去將它偷來如何?”
——“漠刹,你喜歡什麽樣的眼睛?我去挖一雙送與你。”
——“漠刹,我走了,別恨他。”
“主上!!!!!!!”不知為何會聽見魔君生前對他說的話,他頓時嘔心抽腸,悲不自勝。
聲音戛然而止,若焱穿破他的喉管,鮮血流出,深染了白發,睜大的雙眼遲遲不肯閉上,一股一股滾燙鮮血從唇縫湧出,他終還是死了。
帶著不甘與仇恨。
一陣清風拂過,漠刹化為黑沙被風吹散,隻有留在劍上的鮮血能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骷髏大軍不攻自破,化為赤色火焰,燃燒整片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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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聽呆呆地站在涼焱身後,不敢上前,不敢觸碰。
他將一顆心和滿腔的愛都留在了這裏,天大地大,這裏卻偏偏容不下他一人。
涼焱回過頭,卻見那人滿目柔情,笑若春風。
他跨步上前,低頭擁吻白若聽,如旱逢甘霖,如闊海狂嘯。
四周眾人見此驚世駭俗的情形,吊著下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修明不動聲色地退出人群,秦仁滿臉都嚇成了豬肝色,剛轉身要問,卻再也找不到修明的身影。
關蜜震驚不已,她終於明白,原來自己一開始便已敗的徹底。
白若聽與他抵著鼻尖,輕聲說:“阿焱,師尊要走了,答應我,好好活著,想著我,我也想著你。”
“師尊,不許走,阿焱才剛和你重逢,不許你走……”涼焱輕顫的手捧住他的臉頰,兩顆墨色瞳仁在眼眶裏描摹白若聽的模樣,有氤氳水汽浸濕眼角。
“我好愛你,真的……”
涼焱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緊緊抱住他,一遍一遍道:“我也愛你,我愛你,師尊……師尊……”
忽然懷中的人一沉,頭偏了下去,涼焱心髒驟縮,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轉過頭看清早已沒了呼吸的人。
“師尊!!!!!!!”悲痛欲絕的哭聲響徹破碎的大地,他跪坐在地上,摟著白若聽逐漸冰涼的身體,大火將兩人圍住。
修明等人大驚,白若聽分明沒再受傷,為何又會……
急忙衝進大火之中,隻見白若聽的身體忽然變得透明,又化作點點星光,如夜裏美麗的螢火之光升上九天。
一塊雪人狀的玉石掉落在地,抬頭看著消逝的星光,涼焱無聲落淚。
他的整個世界都被白若聽帶走了。
十年後——
修明坐在搖椅上翻看著傳遍民間的關於清淼尊者和他徒弟生死虐戀的世俗讀物,抬頭看了一眼在田間辛苦翻土的申義。
問道:“那小子還是不肯出來?”
申義扶腰歎了口氣。
自從玄火山回來後,涼焱便將自己關在鎖魂塔,守候在青玉棺旁,他不出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十年裏從未見過任何一人。
修明哼了一聲:“他以為守在那裏,白若聽就會像以前那樣從棺材裏爬出來找他?”
申義將鋤頭往地裏一扔,怒斥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他已經夠苦的了。”
修明心虛,訕訕道:“那也得他聽得進去才行。”
紫淩宗——
“爺爺,我已經突破境界了,可以出去玩兒了嗎?”
秦仁滿剜了一眼搖尾乞憐的秦染,恨鐵不成鋼,“你一天到晚如此貪玩,以後讓我怎能放心把紫淩宗交給你?”
秦染連忙擺手,“可別,紫淩宗交我手裏遲早要完,你不是一直看好顧師兄嗎?讓他接你的任,我舉雙手雙腳讚成。”
秦仁滿一把將書卷砸在他臉上,喝道:“滾!”
秦染笑嗬嗬地拿下臉上的書,奇道:“這不是民間寫前輩和涼師弟的話本嗎?爺爺也看這個?”
秦仁滿局促道:“要你管!?給我拿過來,我還沒看完結局,早點給我拍屁股走人!”
“嘿嘿……爺爺你慢慢看,我走了哈!”秦染雙手將書卷奉上,便一溜煙跑沒影了,秦仁滿小酌了一口茶又繼續翻閱起來。
寫這書的人顯然經曆過玄火山一役,幾乎還原了當時的所有的情況,此書從白若聽收涼焱為徒開始講起,連煉鬼域、百門會、滅魂釘等事都詳細寫到,兩人扣人心弦的禁斷之戀寫得尤為生動。
他們二人的故事傳遍大江南北,各地茶館幾乎日日演繹此書,每天都人滿為患,連皇城貴族都喬裝前去觀看。
醉仙樓上,靠窗的角落裏,有三人圍坐一桌。
書白楓用木筷把飯撥到嘴裏,斜睨翻著書的男子,嫌棄道:“你都看了多少遍了,不嫌累麽?”
男子得意道:“這可是我的輝煌成就,看多少遍都不累。”
與漠刹大戰那日,不僅白若聽離開了,寄住在書白楓身體裏的人也離開了,然而一年後,一個看起來有幾分孱弱,一張臉白的病態的男子找上了閔文石和書白楓。
那時兩人本在破廟中躲雨,誰想這個從未見過的男子忽然闖入,還對兩人爽朗一笑,道:“嗨,好久不見,我叫陳瀟。”
經過一番解釋,終於得知這人就是原來寄住書白楓體內的那個大壞蛋,書白楓摩拳擦掌,“好啊,你終於出現了,我要報這霸軀之仇。”
陳瀟故作害怕地後退兩步,道:“可別,我現在隻是個凡人,可禁不住你這一拳。”說完還曖昧地對閔文石眨了眨眼。
閔文石挑了挑眉,對書白楓道:“使勁打,我早看不慣他了,打死了我負責。”
不過最後終是沒能下得了手,而陳瀟說自己在這裏無依無靠,又弱小無助,非賴著二人不可,從此過上了天天和書白楓鬥嘴的日子。
每每閔文石都隻得無奈歎氣,他明明都未娶過妻,卻像是莫名其妙多了兩個不省心的兒子,這九年來感覺自己老了不少……
書白楓嘲諷地看著他,“瞧你那嘚瑟樣,”又咬牙切齒道,“都怪你在書裏把我的真名寫上去,還不告訴別人那其實不是我,惹得那些見過我的人都恨不得把我浸豬籠,明明做壞事的是你,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都沒有姑娘願意和我好了。”
陳瀟不以為然,“旁邊那位一把年紀都沒急,你小小年紀急什麽?”
“咳咳……咱們不說這個,不說這個。”閔文石心虛出言打斷,又問:“你書中寫到白若聽並沒有死,而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是真的嗎?那他還會回來嗎?”
“當然是編的,至於回不回得來,我就不知道了。”這句話其實說的矛盾,不過閔文石也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