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鹹魚的五十五天
戰爭是死亡的序曲。
“戰場上，沒人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活下來。”尤利爾對宋遠說，“即使是我，每一次衝鋒前，也會做好回不來的準備。”
他看了看宋遠倏然皺起的眉頭，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初與我一同來到這個堡壘的，除了你的父親們，還有很多蟲，他們如同我一樣，天賦矯健，受過良好的訓練，但是最終也還是有很大一部分，沒能活到現在，但是如果沒有這些蟲的犧牲，死於戰爭的蟲子會更多。”
尤利爾跟宋遠一起，站在堡壘的一處高高凸起的岩石上，透過稀薄的大氣層，望向星海。
“一切的犧牲，都將獲得應有的報償。”
他喃喃著，不知道是單純的說給宋遠，還是一同說給逝去的英靈們。
宋遠沒有說話，他感受著腳下並不平整的岩石，空氣中刺鼻的味道比內城居住區更加濃烈，石頭縫隙裏，那些雨水不易到達的地方，裏麵還粘結著未曾被衝刷掉的青色的血液凝聚成的血垢，間雜著一些紅色的血絲。
那不是異蟲的血，而是蟲族戰士們拋灑於此的熱血，自從分化出人形，有了更複雜的智慧後，蟲族就擁有了不同於原始異蟲青色冰冷血液的紅色熱血，這是另一種區別兩種種族的證明。
暴烈的血腥氣強硬的包裹著宋遠的整個呼吸器官，每一次氣體交換都帶來了氣管甚至肺部對外來氣體的抗拒。
宋遠忍著這種氣味對精神與身體的刺激，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看向了尤利爾
“我明白，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去承擔，這些人，就是我們說的英雄，”宋遠停了停，深深地看了看尤利爾，“我的雌父這麽對我說過，最後，他成了這裏的英雄，這裏犧牲的英靈也是，”他停了停，認真的麵對著尤利爾道“你也是。”
尤利爾回望著他，無機質的眼睛裏慢慢泛起一絲絲波瀾，過了良久，他垂下眼睛，望向腳下的土地
“我們該開始訓練了，阿遠，要不然你可能沒時間去吃午飯。”
宋遠“……”
以為自家雌君要說什麽深沉的感慨，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潸然淚下的準備，果然還是自己家的雌子，宋遠咬了咬牙，但是也沒法反駁他。
“開始吧。”他有些無力的回答道。
“作為雄蟲，即使你參加前方的肉搏戰，也一定是站在我的背上，但是，這並不代表就能疏忽體能的鍛煉，”尤利爾指著腳下崎嶇不平的岩石，對宋遠道“戰場上有各種突發情況，包括不慎墜落，或者兩蟲失散，這時候，你能夠憑借的除了飛行器，就隻有雙腿，飛行器可能出故障，被擊落，最後的準備，就是矯健的身手。”
尤利爾看著宋遠道，“你的體能訓練第一部 分，就是跑，這是你追上敵人的前提，也是不被追上的保證”
“前方我讓人間隔布置了五個智能機器人，用來檢測你的速度與耐力，現在，你需要繞著這座山峰跑十圈！”
隨著尤利爾話音落下，宋遠就有些激動的跑了出去，覺醒之後的強健的身體，讓他能夠在陡峭崎嶇的青石山峰上快速的奔跑而不顯滯阻。
尤利爾看著他跑動的背影，低下頭，看了看腳下，望向了堡壘中，戰死的戰士的墓園的方向。
那裏埋葬的蟲族們，有不少，是直接由女王誕下，在沒有父親們的照料長大，母樹為了戰爭的勝利孕育了他們，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由上一位女王用最後的生命催化出的成年態，他們為戰爭而生，為戰爭而死，對這世界最多的記憶，就是他們戰鬥過的堡壘，他們犧牲時，年齡甚至比現在的宋遠還要小。
願他們能夠回歸母樹的懷抱。
尤利爾閉上了眼睛，瘋狂呼嘯著的風穿過薄弱的大氣防護，猛烈的刮過這高聳的岩石。
宋遠本來以為這山峰看上去並不是十分高大的樣子，十圈應該也用不了多久，更別說耽誤午飯，然而等他真正的開始跑過幾圈之後，才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跑過五六圈之後他就有些堅持不住的感覺，別提路麵高低不平，格外的費力，等跑過七八圈，宋遠心裏的念頭隻有找個地方歇一會兒，但是尤利爾安排的機器人不但在對他的速度進行測量，有時候還會跟在他身後尾隨一段，這讓他甚至不敢停太久，隻能一刻不停的向前跑。
最後等他跑完十圈之後，原本出門時溫雅俊秀的雄子，已經成了一個滿身臭汗，渾身無力的蟲子。
尤利爾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
他很少笑出聲，但是宋遠已經沒有力氣去關注這個了，他感覺自己的肺部已經滾燙的要炸出胸腔一樣，在不停的跳動著。
尤利爾扶著他，慢慢的從山腳走回了飛行器邊，給他遞了一瓶水。
宋遠緩了緩，看著雌君有些擔心的眼神，堅定地說，“下午繼續。”
“恩。”尤利爾抿了抿嘴，看他差不多呼吸平穩了，便啟動了飛行器。
中午休息了一會兒，尤利爾把宋遠帶到了軍用的精神力訓練室。
沿路不少或興味，或嘲諷的眼神，宋遠沒去管，的跟著雌子走進了訓練室。
“這是壓力訓練室，你已經自己訓練過精神力的日常使用，那麽下一步需要能夠適應各種環境下的不同的氣壓與引力，戰鬥中，不會一直有精力開啟著防護罩，所以你需要能夠在不同的條件下依舊能夠保證精神力的正常使用，然後，才有必要去學習精神力細微操縱這一類的進階技能。”
尤利爾推開門，對他說到，這間訓練室裏麵模仿的是二倍的重力環境，因為宋遠還沒有正式覺醒精神體完整形態，所以他還不能直接裸露在真空環境裏，現在隻能做壓力訓練。
不同於星網已經通過居住標準的綜合星球與居住星球，房間裏實打實的二倍重力，讓宋遠感覺自己的身體陡然變得沉重，他感受得到血液在身體裏流淌，每一次的血脈搏動都變得格外艱難。
他慢慢的走到了中心，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尤利爾仿若沒有任何異樣的坐到了他對麵。
“現在，把你的精神體放出來”尤利爾皺了皺眉，看了看宋遠下意識當初的熒藍色精神力絲，搖了搖頭道，“不是這個，是你初步精神力體，”他頓了頓，帶著些調侃的補充到“就是你的錘子。”
宋遠在精神力絲放出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他已經不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能力，重力讓它不停的向地上墜下，聽完這話，他抿了抿嘴，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莫名能看出有些期待的雌子，最後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
可能是因為宋遠最近精神力的提升，這把錘子已經不是最初粗陋的樣子，而是已經有了些精致的裝飾，比如在錘柄上多了些金色的紋路，錘頭上多了幾根裝飾性的金絲，當然，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這依舊是一柄錘子。
一般來說，精神力體是不會發生形態上的變化的，尤利爾看了看錘子，又看了看一臉故作正經的宋遠，挑了挑眉毛，冷峻的麵色都仿佛有些戲謔。
宋遠鎮定的舉著錘子，看著他，認真而坦蕩的說，“我覺得這樣看上去好很多，你覺得呢？”
“當然，”尤利爾挑了挑眉毛，最後肯定的回應道，“比之前美觀了很多。”
“現在，做出攻擊的工作。”尤利爾命令道。
錘子能怎麽攻擊呢，宋遠揮舞著錘子，朝著空氣中莫須有的敵人狠狠地敲了過去。
尤利爾仔細的看著他的動作，指出了他動作裏的一些不足，比如錘子支撐點與軌跡的問題，然後拿出一塊測試板，用精神力舉在空中。
“朝這裏攻擊，我需要你的力量數據。”
宋遠猜測自己剛開始的數據應該讓尤利爾很滿意，但是十幾分鍾之後，他就沒有精力多想了，他握緊了椅子的扶手，感覺到對錘子的控製力逐漸減弱。
一個小時之後，尤利爾叫停了他。
宋遠再一次筋疲力盡，近乎脫水。
“你應該知道，現在的訓練，隻是為了讓你能夠在戰場上有更多的生存可能。”尤利爾一麵扶著他一麵說，兩蟲慢慢的往回走，因為居住區與訓練區並不太遠，他們得走回去。
而回去的路上，宋遠並沒有如同下午開始時一樣，收獲多少異樣的眼神。
他是來戰鬥的，不論能否成功，僅憑他願意嚐試，這些簡單直爽的雌子就願意把他當做戰友對待。
這也是尤利爾讓他出來鍛煉的原因之一。
而雌蟲們之所以了解這些，是因為這一整天，他們幾乎沒法忽視這個雄子濃烈的信息素，然而可惜沒多少遐想空間，他精神體已經形成，這標誌著這個雄子至少有一個固定的伴侶，大多數雌子都很清楚這個伴侶指的是誰。
畢竟這一天，到處飄散的，除了雄蟲無意的汗液帶出的信息素之外，還有某隻雌子故意外放到整個營地的精神壓力，它與雄子的信息素死死地絞纏在一起。
部分不知名雌蟲表示，這要不是他們最高長官，對這種囂張的將精神力鋪展到整個營地的行為，他們將堅決的予以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