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鹹魚的三十九天
雄蟲的精神體所表現出來的能力是各種各樣的，前期可能主要是靠體積與力量取勝，如同宋遠森林打虎一樣，但是到後期，更重要的就是精神體的特性。
精神體檢測的目的，就是盡早的發現，然後根據不同的特性進行拓展培育，同時，也能夠確定到後期精神世界，雄子可以重點捕捉什麽樣的載體。
宋遠站在一個看上去平淡無奇的台子前麵，握住了檢測用的，白如水玉的樹枝，將精神力慢慢的輸送進去。
淡淡的青色慢慢的樹枝中流淌，到了枝丫的盡頭，便長出一片片嫩青色的樹葉。
“生命力方向，恭喜。”
站在他麵前的魏垣第一次衝他露出了一個稱得上微笑的表情。
“生命力方向？我以為會有更具體一些的結果。”宋遠看了看他，回頭向尤利爾走去。
“當然，如果是機器檢測，肯定會更加清楚，但是這是母樹的枝丫，我們隻能看出這麽多，想知道更清楚，我們就得去問一下母樹了。”薩維爾向他解釋道。
宋遠看了看他們，抓住了尤利爾的手，挑了挑眉毛，“我有這麽特殊？三百億蟲族，雄蟲數目上億，就算生活在主星係的雄蟲的數目也有千萬之數，每一個母樹都要親自檢測嗎？”他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到這裏了，告訴我原因吧，最起碼，我應該有最基本的知情權。”
尤利爾有些不安的動了動，宋遠緊了緊兩蟲相握的手，搖了搖頭。
他安靜了下來，抿了抿唇，與宋遠一同，看向魏垣。
薩維爾兩蟲似乎想說什麽，被雌蟲伸了伸翅膀，攔了下來。
“當然，你也應該知道了。”雌蟲說話的語氣低沉而悠遠，配上他身後巨大的金色翅翼，給人一種不可高攀的感覺。
魏垣看著他，眼中似乎有懷念，也有些無奈。
“其實，從三十年前，蟲族的雄性，便被異蟲感染了。”
三十年前，榮耀之戰尚未開始。
“你什麽意思？”宋遠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是曆史所未記載的，從未有過傳聞的。
從他所受到的所有教育來看，異蟲，這個蟲族的死敵，早已被蟲族趕去了遙遠的星際塵埃之中。
但是仿佛在場的五個蟲，隻有他一個不清楚，尤利爾握住他的手用力緊了一下，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脊背。
“好吧，”他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你繼續說。”
魏垣有些詫異的看了看他跟尤利爾交握的雙手，隱隱有些欣慰的繼續道
“很好，三十年前，異蟲女王孵化出了新的種類的異蟲，而這種異蟲，可以寄生在蟲族雄蟲體內，慢慢的控製他們的思想，毀壞他們的身體，母樹那時候還未化身，她察覺到了這一變化，然而那時候，已經太晚了，等到我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她終於意識到了，我們與異蟲並不隻是對立，而是無法共生，不死不休。”
“當時未被感染的雄蟲十不存一，而被寄生的雄蟲已經將立場徹底轉化為異蟲一族，為了製止他們將他們的伴侶雌蟲吞噬或者勸反，再確認無法救治之後，在正式宣戰之前，我們的女王將當時絕大多數的雄蟲拖進了深淵，自己也為了種族的繁衍化身成了母樹，大量的繁衍甚至催熟能夠作為主要戰力的雌蟲，以迎接戰爭。”
“議院為了女王的權威，宣稱是異蟲寄生並殺死了雄蟲，實際上也沒錯，並以此為理由，開啟了榮耀之戰。”
“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們用了兩年的時間，將與我們原本同根同源的異蟲驅逐到了星際塵埃層，曾經一母同胞的兩個種族就此成為天敵一樣的存在。”
“我以為……我們跟異蟲，從一開始就是仇敵……而且……”宋遠有些語無倫次。
他從未接觸過這樣晦暗的，不能見於陽光的，牽扯到整個種族的秘聞。
他之前，無論是那一世，都是一個幾乎沒有接觸過任何黑暗的，普普通通的阿宅而已。
他有些不知所措。
尤利爾歎了口氣，抱住了有些呆滯的雄蟲。
魏垣見狀，倒也沒有出言諷刺，而是有些溫和的解釋道“之所以你們的教科書也好，成長中遇到的長輩也好，都絲毫不曾提過我們與異蟲和睦相處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仇恨，”他歎了一口氣“當初雄蟲幾乎全軍覆沒，不說這對於整個蟲族幾乎就是險些滅族的仇恨，就單單死去的那些蟲子，也是他們的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他們對異蟲，早已恨之入骨，怎麽會為他們解釋，也恥於提起曾經友好的過往。”
“那他們，我是說，異蟲，為什麽突然這麽做？”宋遠吸了口氣，示意尤利爾自己已經沒事了，轉頭向魏垣道。
“因為利益啊，”魏垣看了看他，轉身望向母樹的方向。
那棵巨大的樹木靜靜的立在遠方，即使是距離遙遠，也能夠看得出那棵樹的龐大巍峨。
“我們蟲族與異蟲同出一源，後來我們的第一任女王在還是當時的女王後備的時，受到了宇宙輻射的影響，信息素與原蟲，也就是異蟲一族，已經截然不同，受到排斥的女王離開了當時的族群，來到了現在的主星係，當時還是荒涼的無蟲星球進行繁衍，第一批全部是是雌蟲，但是你知道，單一性別往往伴隨著巨大的缺陷，在第三任女王的時候，她看到了隱患，決心去白洞區域，再次接受了宇宙輻射，成功繁衍出了雄蟲，這時候蟲族慢慢的開始真正的強盛起來，並且成為了這片宇宙的主宰。”
“而剩下的原蟲，也就是異蟲們，實際上對於我們這種三形態的蟲子是相當鄙夷的，但是在進行了幾次接觸之後，他們選擇了依附，他們原本的生存之地已經被他們吞食殆盡，蟲族的領地便成了他們新的食物來源。”
“但是你覺得，異蟲為什麽會甘心永遠的依附於蟲族呢？他們從未停止過覬覦我們的領地，我們的資源，終於在三十年前，新的異蟲種族的誕生，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魏垣語氣有些低落，他看了看宋遠仍舊有些疑惑的樣子，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說“你在想，這些跟你有什麽關係，都是戰爭之前的事情了，對嗎？”
宋遠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因為災難，仍在繼續。”魏垣無視了宋遠震驚的眼神，“戰後，我們一度認為一切都過去了，但是不到一年的時間，母樹便發現，仍舊有異蟲，寄生在雄蟲體內，不過這一次的，更加隱蔽”
他用一種難以言述的眼神看了看宋遠，“我們沒有辦法像第一次一樣進行拔除，因為就連母樹也無法確定，到底有哪些蟲子是安全的，當時的議會甚至都以為，末路已至，勝利站在了異蟲那裏，誰知道，我們發現了你的父親，宋恒。”
宋遠猛地抬起頭，看向了魏垣“這跟我父親有什麽關係！”
“他的特殊的精神力，能夠發現異蟲的蹤跡。”魏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知道他的精神體是極其敏銳的獨角獸，對嗎，那我告訴你，他能做到的，不僅僅是治療，或者查探方向，還能夠辨別雄蟲體內是否正常，甚至判斷流竄的異蟲的方位。”
“那為什麽，他會跟我雌父一起……”
“去戰場上，對嗎，因為那是提升實力最快的方法，我們保證了他的安全，你身邊的那位將軍，就是我們的保障之一啊”他指向一旁的尤利爾“你的雌君，可是成年之前就有了超出成年雌子力量的傑出者”，他說完突然笑了笑“其實我不說你也知道，當初我們讓他去的目的，可不隻是保護而已”
尤利爾憤怒的瞪了他一眼，卻又無法反駁魏垣，隻能默默的繃緊了身體，一言不發。
宋遠看了看他已經快豎起來的觸角，捏了捏他的手。
“那他後來為什麽會……”宋遠繼續看向魏垣，有些艱澀的問道。
“因為他自己也被寄生了。”一旁默默看著的薩維爾突然開口道。
“我跟你的雄父是一個寢室的戰友，你知道，我的精神體是侵入特性的，但是他是個例外”薩維爾微微閉了閉眼睛“我們都以為有些特殊抵抗力的他是不會被寄生，但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們忘記了，異蟲的侵入，是物理性質的。”
“大多數雄子都是被幼體的異蟲寄生，甚至異蟲是卵的時候就找到了宿主，但是你的父親，他……他是被成年的異蟲，硬生生扒開胸膛，鑽進了他的身體。”
“那時候是一次針對異蟲的小型戰爭，那隻異蟲早有預謀，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我們根本無法阻止，你的雌父，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宋恒，被侵占了身體。”
“這就是我雌父接了很多冒險剿滅蟲族任務的原因，對嗎？”
薩維爾別開視線，點了點頭。
“這也是我的雄父，最後意外去世的原因，是嗎？”
尤利爾把他整個蟲緊緊的抱了起來，仍舊不能製止，宋遠整個身體的顫抖。
他仿佛已經無法呼吸一樣，咬著牙齒，狠狠地望向前方，眼中霧氣迅速凝結，他的眼睛已經快要從眼眶中掙脫出去，原本黝黑透徹的瞳孔周圍，遍布血絲。
薩維爾不忍再看，眨了眨眼睛，偏頭望向了遠方。
魏垣卻突然開口說，“宋恒，死在達裏爾之前，你的雌父，走得算是解脫。”
“嗬”，宋遠掙脫了尤利爾，跪在了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砸起一片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