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尉哥,其實我最近覺得自己有點問題,我現在就覺得有點看不見了。”
摟著腰身的手在顫抖,聲音裏帶著無助和慌張。
陸尉聽到這話時感覺自己的心髒像被撕裂般的疼痛,手不由得一鬆,‘嘭’的一聲盤子摔在地板上,醃製的排骨撒落一地,這聲音在諾大的空間格外的刺耳,尖銳得紮心。
頭頂的燈光明明溫馨又明亮,可這瞬間他覺得全黑了。
“……什麽?”他顧不得自己的手有沒有洗幹淨立刻捧起夏星澄的臉,眼底盡是恐慌:“看不到嗎?”
理智在瞬間被繃斷。
這麽漂亮的一雙眼睛怎麽能夠看不到,夏星澄還要畫畫的,剛開始畫畫怎麽能夠就看不到了,那怎麽行?
“就有點模糊。”夏星澄晃了晃腦袋,不一會果然又複明了:“現在不會了。”
他看著麵前的陸尉心裏覺得很難受,明明不想說的,但是還能不說嗎,因為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怎麽不跟我說!”陸尉慌了,他的聲音裏都是難以自控的慌張,捧著夏星澄的臉仔細看著這雙眼睛,自己的眼底盡是恐懼:“我看看,這樣看得清我嗎?”
這樣的話無疑像是把刀子狠狠在心頭劃過,醫生在醫院說的話本來就是一顆定時炸丨彈,弄得他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現在就直接炸了,把他的理智炸得粉碎。
他怎麽可能忍受得了這麽一句話,怎麽能夠忍受得了夏星澄說出看不見這樣的話,他有多心疼這個小家夥別人不知道,但是他是想用命來守護的人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受這樣的委屈,明明就要過去了,一切都要過去了。
可偏偏……
這麽一句隻是猜測的話就足以讓他方寸大亂。
夏星澄看著陸尉此時此刻臉上的失了分寸的慌張,眼底再次湧上淚水:“看得到啊,肯定看得到。所以啊尉哥,你知道我剛才找不到你的時候有多慌嗎,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就害怕你嫌棄我了。”
醫生那樣的話就像是一顆定時炸丨彈,倒計時嘀嗒的聲音就是無聲的折磨,在折磨著他的抵抗能力,可陸尉沒接的電話就是徹底燃爆的聲音,那時候什麽壞想法都上來了。
他這個毛病確實一直都有,但他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會是大毛病,甚至也不敢想這會是要瞎的前奏,他怎麽敢想,他的未來還沒有開始呢怎麽敢自己先把自己的一切可能給斬斷了。
可是找不到陸尉他就覺得一切都完了。
在心裏他早就把陸尉放在家的位置,他隻有陸尉一個人啊,陸尉是他的爸爸,是他的媽媽,是他的哥哥,是他的男朋友,是他的全世界,全世界都找不到了,能不恐懼嗎?
很恐懼。
陸尉將他緊緊的抱入懷中,似乎在用力度確認懷中的人,眼眶通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麽能不接你的電話,我怎麽能放下你一個人,我就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回學校的,都是我的錯,我等下帶你去趟醫院,我們先看看好嗎?”
恐懼和慌張讓他害怕了,他無法想象夏星澄說出這話時是什麽想法,是不是崩潰的,下午跟他微笑道別又是怎麽忍下這樣的難過的。
心髒撕裂般的痛。
“尉哥,其實我一直都會,但是最近變得嚴重了,突然看不見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很害怕看不到你,下午我甚至害怕會是最後一次看到你的臉。”夏星澄深呼吸一口氣,聞著陸尉身上的味道時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全世界被陸尉占滿了。
安全感瞬間讓他覺得自己安全了。
“乖寶不害怕。”陸尉抱得懷中的人更緊,眼眶的紅讓他不斷在譴責自己的疏忽,側過頭親吻著夏星澄的鬢角仿佛是安慰:“……我錯了,以後都不會不接夏星澄的電話。”
夏星澄感覺到陸尉的害怕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所以我才不敢說,在醫院的時候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會被檢查出毛病,聽到醫生那麽說我心裏真的很慌,但我又不想你擔心我,我就怕你會這樣,我怕你擔心,但我現在也不能不說,如果不說真的發生了點怎麽辦。”
他不敢想又不敢表露,陸尉對他太重要了,他現在這麽一說陸尉都那麽難受要是真有什麽那該怎麽辦呢。
“你怎麽能不說!!”陸尉是又氣又心痛,他忍著自己的脾氣但也沒有收斂很多,放開人退後兩步朝著夏星澄隱忍著責罵了句:“你怎麽能不說啊……要是……要是……”
他指著夏星澄的手不斷顫抖,想要罵出口的話欲言又止,特別是在看到夏星澄雙眼通紅隻能作罷忍下,他也罵不出,他又怎麽舍得罵,就是心疼得厲害。
夏星澄見陸尉真的很生氣了有些害怕,他張開雙朝著陸尉索要抱抱,雙眸泛著委屈的水光:
“我知道錯了,尉哥抱抱我吧……”
“站好!”陸尉平緩著自己的情緒嗬斥的指著麵前的位置。
夏星澄可憐巴巴的垂下手往旁邊挪了兩小步,他才不敢站在陸尉麵前呢,陸尉凶起來真的很凶啊,就像現在。
挪著挪著完全沒注意腳下撒落的麵粉,一不留神腳打滑疾呼了一聲。
陸尉眼疾手快的上前拉住他,用力將人拉入懷中。
他沒有摔倒被陸尉拉了個正著直接撞進陸尉的懷中,可就在額頭撞到陸尉肩上的瞬間惡心反胃的感覺瞬間上湧,眼前又是大片的綠色閃過,閃得他頭暈眼花,身體有些發軟。
這一次比之前都要難受。
“讓你不注意差點摔了吧?還敢不敢不聽話了?”
奇了怪了,陸尉的聲音怎麽感覺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陸尉不是抱著他嗎?
“尉……”
他連尉哥都來不及喊下一秒意識瞬間被黑暗吞沒,甚至來不及驚慌。
陸尉剛說完就感覺到懷中的人突然變得很沉,知道腦袋重重垂到臂彎上的瞬間心頭被重重一砸,他緩緩低下頭,瞳孔猛地一縮。
隻見懷中的夏星澄臉色蒼白得可怕眼睛閉上了。
刹那間從腳底上湧的冰冷席卷全身,仿佛把他冰凍得無法動彈。
夜裏的醫院仿佛被籠罩在陰暗之下,看得人心裏壓抑得可怕,刺鼻的氣味更是把呼吸緊緊纏繞著不放。
“他有病史,而且情況很複雜,六歲那年大腦缺氧造成顱內淤血接受過治療,因為血腫小所以采用的是保守治療,有壓迫枕葉,恢複的效果應該不好,多少也是因為患者自身的身體的問題。一年前後腦勺受到重物砸傷,顱內淤血直接壓迫枕葉導致暫時性失明,清除淤血後視力恢複。現在檢查看來,淤血並沒有完全消除有再次壓迫枕葉的可能,最好進行手術。”
“……再次壓迫枕葉會失明嗎?”陸尉聽到自己聲音裏的顫抖,他看著醫生。
醫生點頭:“會。”
陸尉怔住在原地,會?
那怎麽可以,他的澄澄才剛要開始畫畫怎麽可以就看不見了。
“但他顱內淤血沒有到需要做手術的地步,就是要看能否自我治愈消除淤血,這個手術有風險得要等到醒來之後看看他的眼睛狀態,如果看不見的頻率過高那就必須要做手術,如果能在保守觀察中治愈那是最好的,做手術是下策。”
“可他為什麽暈倒呢?”
“後腦勺是生命中樞,本身他有過兩次受傷任何的磕磕碰碰都會引起病變,特別是他一年前才剛做過開顱手術,這個患者如果本身清楚的話他應該會注意,如果他自己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很難講他會不會在生活中磕磕碰碰發生什麽事情,現在對他來說後腦勺任何的磕碰都會讓他受到可大可小的傷害。”
陸尉的表情愈發凝重:“他低血糖很嚴重,會不會摔到也會……”
“會的,因為患者是年輕人任何劇烈運動都會讓他有風險,正因為如此需要進行保守觀察,停止一切劇烈運動,先觀察看看能否自我消除淤血,如果還不行就必須進行手術。但是手術屬於高風險,患者本身血壓偏低,建議先養好身體進行保守觀察,如果可以通過保守治療消除淤血那可以避免手術,也不會讓淤血徹底壓迫枕葉視覺神經,這是最嚴重的情況。”
高風險?
陸尉感覺自己的心髒疼得無法呼吸,為什麽會這樣,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原本不是還好好的嗎?
“陸先生?陸先生?”
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坐在椅子上,醫生擔憂的看著他。
醫生見他恢複了狀態鬆了口氣:“你剛才好像有些不舒服,我給你扶到椅子上來了,沒事吧?”
陸尉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是啊,他覺得很不舒服。
“患者年紀還小,很有可能就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太注意,比如磕磕碰碰什麽的卻是容易再次受傷,所以家屬要多加注意,而且還有一個方麵需要注意的。”
“什麽?”陸尉聽得很認真,生怕自己錯過任何一個需要注意的地方。
“患者病曆不僅有暫時性失明,還有暫時性失憶,失憶絕大多數屬於精神方麵,應該曾經是受到刺激所導致的,今天上午也大概了解到綠視這個情況,所以需要注意的不僅僅是生理上,還有心理上的問題,這個要多加觀察,最好就是……讓心理醫生疏導,心理原因會影響生理狀態。”
“……我知道了。”
“拔針的時候會有護士過來,有需要叫我就好了。”
“……好。”
陸尉看著醫生漸行漸遠,最後狹長的走廊隻剩下他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白熾燈白得刺眼,刺得眼睛疼,頭疼,心髒疼。
他撐著的身體最後再也撐不住的彎下,緩緩把頭垂下,緊緊的抱著腦袋兩側,骨節分明的手因為用力泛白,嗚咽的聲音隱忍又痛苦,像是無聲的歇斯底裏,在咆哮著,心髒也跟著撕裂著。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的夏星澄。”
究竟是為什麽。
這樣的父母要來做什麽。
還能原諒嗎?
想到那天看到夏星澄父親那張臉,在那樣一副麵皮下究竟有一顆這麽殘忍的心啊,他不知道夏星澄受過那麽多次傷害為什麽還要這樣去折磨,為什麽他拚命捧在手心上嗬護的人要被這麽傷害,這樣的傷痛可逆嗎?不可逆的。
他八年前為什麽沒有停住視線,為什麽沒有看住那個孩子,為什麽他要聽代理人說mad dog不喜歡被人知道,那哪裏不被人知道,那是在隱忍著痛苦啊,如果他當年停下了那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就算被母親傷害過如果他出現了就可以避免夏星澈再一次的重擊了,任何一次的傷害都已經造成,都是不可逆轉,危險在夏星澄的頭頂岌岌可危。
隨時會掉落,在他眨眼間。
抬眸的瞬間血絲猙獰的落在眼角,像是一頭準備蘇醒瘋狂嘶吼的野獸。
他摸出手機給助理打電話,接通的瞬間不拖泥帶水的發布命令,聲音暗啞而冰冷:
“現在過來一趟醫院,我這裏有幾分資料需要你幫我傳給夏氏集團的夏總,盡快過來,我要今晚就把資料傳過去。”
“還有幫我查一查夏星澄的母親是誰,今晚就要。”
語氣冰冷至極說著好像跟現在還在流著淚的陸尉是兩個人。
掛了電話後又變回那個無助又難過的陸尉,隻是夏星澄一個人的陸尉。
他一個人靠在椅背上,冰涼穿透衣服落在身上,但也不及他心尖上的疼,他原以為自己能夠控製得住去處理以後需要麵對的問題,但是他高估了夏星澄對他的影響力,這個男孩在他心頭用兩種不同的形式存在了八年,現在是他心尖上都要小心翼翼嗬護著愛護著的寶貝,是他最後的堅強。
倒下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全世界都黑了,堅不可摧瞬間化為灰燼。
他還能坐以待斃嗎?
時間是殘忍的,帶走了無數想要貪婪的美好留下來的全是悲痛,如若再不解決這樣的痛苦隻會徹徹底底吞沒僅剩的美好,徒留痛苦。
他用心嗬護的男孩,多不舍得送入成年人的世界,隻想要天真浪漫用他包圍,一定要好好的。
誰都不能再傷害他的夏星澄。
抬手抹掉臉上的淚,目光決絕,暫且卸下隻在夏星澄麵前袒露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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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尉:你們別想再看到我的澄澄,求我都沒用,我黑化了。
澄澄:尉哥抱抱我吧QAQ,不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