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等大人小孩都睡了,床鋪亂成一團,白雲天起來收拾一番,也打算睡下,不料電話響起。聽到鈴聲,齊金明在搖籃裏翻了個身,發出懊惱的叫喚。白雲天忙捂住手機,三步並做兩步跑出裏屋,到院裏接電話。
他接通電話,那邊是成毅東,語氣焦急:“喂雲天兒,你跑哪兒去了?”
白雲天說:“這麽晚了我當然在家裏,都快睡了,找我什麽事兒?白雲生的案子有眉目了?”
成毅東說:“有他媽個屁啊!要不是我這兒有一手消息,你讓人給點了還不知道呢!”
白雲天心裏一沉,問道:“什麽情況,你說。”
成毅東說:“那天你被雷子叫去問話,是因為白雲生老婆告你殺人,說是你為了分家產,所以把你哥騙到河北,劫財殺人。但警察沒有證據,所以問了話就放了。但今天晚上他老婆跑去正式報案了,這回有人證,說親眼看見你叫白雲生去河北,雷子現在估計正到處尋你呢!”
白雲天忙道:“什麽,什麽玩意人證?這他媽什麽年代啊,還有人敢做假證?”
成毅東說:“你還好意思說!得罪的人比我還多,那個所謂的人證就是波子!他跟你嫂子是他媽的表姐弟!”
白雲天萬萬想不到,自己最大的把柄沒讓人抓住,卻栽在那些他從不在意的事上。他走到裏屋門口,抓起睡袍披上,右手發顫握不住手機,他就換一隻手拿。“喂?成毅東,你還在嗎?”
“我不在我還能幹什麽?現在我正往你家趕,估計能比雷子快一步,你趕緊出來,安排你出國避避風頭。”
白雲天拾起地上褲子,歪著頭夾住手機,手忙腳亂套上褲子,壓低聲音問:“去哪兒?”
成毅東那邊猛按喇叭,罵道:“我怎麽知道,越南、泰國、老撾,他媽的隨便你!”
白雲天說:“不行,那邊警察也能過去抓人,我得找個自己熟悉的……日本!去日本!”
“行,那就日本,你趕緊出來,具體的路上再安排。”
白雲天穿上褲子,披好睡袍,握著手機。他看著裏屋裏兩人,齊勝仙伏在床上,已經安穩睡了,即便是生子後,他多眠的毛病也一直不改;齊金明卻已被他鬧醒,手搭在搖籃外,見他不安走動,似要離開,齊金明急了,伸手來捉他的睡袍下擺。
白雲天想將他的手扯去,卻不想他小小一個,力氣卻大,不狠狠用力愣是扯不掉。齊金明被他撇開,呆呆坐在搖籃裏,還想伸手來抓。白雲天握住他手,好聲好氣道:“明明,爸爸出去一下,馬上打個電話就回來了,好嗎?”
齊金明不會說話,心裏卻什麽都明白,死死扯住他衣服,嗚嗚叫著不讓他走。
白雲天狠下心來,一把扯去齊金明手裏的衣角,連滾帶爬跑出屋子。他已經聽到了成毅東的喇叭聲,胡同太窄開不進來,他得跑著出去。他胡亂收拾起幾件東西,抓著便往外跑,跑出屋前看見了供桌上的靈牌位,他跪在蒲團上慌亂說了幾句禱詞,希望那紅紗下的先人牌位能保佑齊勝仙和齊金明雲雲。
說完之後,他離開六如齋,奔出胡同,坐進成毅東的車。他們一路上打了無數電話,托了許多關係,最後決定驅馳前往山東,到了青島再轉輪船,從水路去日本。
當夜六如齋進了許多警察,齊勝仙被告知他的同居者身背數項重罪,殺人搶劫不一而足,人證物證俱在,再加上犯人已經畏罪潛逃,罪名更是坐實,不容抵賴。當晚齊勝仙六神無主,想給白雲天的朋友打電話打聽情況,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幾個白雲天的朋友,想要聯係成毅東,對方秘書卻說老板暫時離開,不知去向。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何,睡前還答應再也不出遠門的人,醒來就沒了蹤影,甚至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那晚之後,公安局張起通緝令,白雲天就此失蹤,再未曾現身。白雲生死了,白雲天跑了,甭管嫡的庶的,白家一時沒了兩個兒子,一切希望落到了兩個孫子頭上。仙草堂讓白雲生老婆暫且頂了起來,說等兩個孩子長大了,誰能傳宗接代,誰就是當家人。齊勝仙這會兒仍是名義上的大夥計,不便說拒絕的話,其實他並不願齊金明再卷入白家的事,隻是說好。
後來過了十年,齊金明分化沒多久,白雲生的老婆就以白家主母的名義趕來提親,說白潤麒是河北抱來的,他們倆不算近親,他們要是婚配了,齊金明生下個孩子,這就能將白雲天的血脈引回白家,這是門親上加親的婚事。
齊勝仙一向好說話,但他陽奉陰違,私下帶了齊金明去做幽閉手術,壞了他的腺體。齊勝仙厭惡白家,不僅不讓齊金明生姓白的孩子,還一口氣讓他不能生育,這樣就再不必為凡塵裏生兒育女的事務所困,這也是白雲天的想法,甭管過了多久,他一直記著,即便他想忘了這個人,也忘不了這些事。其實頗為奇怪,白雲天隻在他的人生中出現了四年,如欲忘情,那滿可以學習當年先進婚育思想,認為那是錯誤的四年,往後另覓良人,繼續美好人生。但齊勝仙再沒能走出來。
再後來,齊金明長到很大了,認了成毅東做幹爹,在東城念高中,成績一塌糊塗。成毅東曾經旁敲側擊,告訴他白雲天在國外,想帶他們父子倆出去。齊勝仙卻拒絕了,他說白雲天要是想再見他,就回到六如齋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晚他被吵醒,看到齊金明從搖籃裏爬出,摔倒在地上,嘴磕破了。小孩不懂事,疼了便拿手去擦,擦得滿嘴是血,哭得滿臉是淚,這還是他自生下來後的第一次大哭。而院裏兵荒馬亂,警車強行擠進胡同,紅藍警燈閃得整條胡同都能看見,警察拿著手銬來問他,他那個犯了事兒的同居人在哪裏。不是丈夫,不是另一半,是莫名奇妙、沒有名分的同居人。而齊勝仙才剛睡醒,腦子裏渾渾一片,跌坐在床上,什麽也回答不了。他隻知道他的愛人不見了,在他睡前,那人騙他說會留下,卻在夜裏離開,不曾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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