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青山永明
舒君其實不會撩人,隻是硬著頭皮上。他覺得自己也是有所悸動的,否則做不出這種大膽的事,可是手被握住之後他就一個激靈,明白過來自己在此道著實生疏。若是薛開潮不阻攔,他或許勉勉強強還能撐著做完,現在這個情狀他做什麽合適?隻好呆愣愣抬頭去看薛開潮。
對方倒是鎮定如常,輕鬆一伸手把他撈進懷裏,撥開一綹被溫泉水打濕黏在蜜色肩頭的黑發:“你還有傷,不要勉強。”
雖然這樣說,可卻並沒有把他放下去,二人克製分開洗澡的意思,反而轉身把他壓在池壁岸邊一塊石頭上。舒君和薛開潮麵對麵肉貼肉摟在一起,很快渾身都火燒一般卸了力氣,整個人軟塌塌十分可恥,耳朵尖紅透,試圖求饒:“那就別這樣……我腳軟……”
薛開潮忽然想起一些不相幹的東西。青蔥脆嫩的,春日的葉片在樹上搖曳,一束顫巍巍的野花插在甜白釉瓷瓶裏,東倒西歪的白芍藥跌落在翡翠盤中。
雖然無關,但每一樣都可以拿來比喻此時此刻躺在他下麵,分明知道今日難以逃脫卻不願接受事實的舒君。
他從前並沒有覺得這是很有意思的事,去凝視一個人,看他慢慢長大。就像是凝視一朵花,看它慢慢開放。雖然觀想能夠帶來許多感觸,可薛開潮始終不曾在意。
就像一池淨水,倒映著岸邊來來去去許多事物,但從未被誰擊中心扉。
舒君跌落水中隻是偶然,但沾染一身徹底濕透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離開的,因為這池水波光蕩漾,已經改了心思,不許他離開。
越是沉默少年就越是瑟縮,怯怯地眼角發紅,像隻兔子。已經在身體裏蟄伏多日的小蛇從他背後出現,肆意遊走,在少年腰身胸前纏來纏去,手腕粗細卻顯得十分可愛。
薛開潮低頭一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小蛇忽然湊上來,伸出信子在他臉上蹭了一蹭,像是淺淺的舔舐。
舒君看在眼裏,羞得厲害。
他正因已經很懂,什麽都知道,才更看不下去自己這條蛇湊過去與薛開潮親昵的畫麵。那不就意味著實際上做出這等親昵舉動的是自己嗎?
他的主君本是那麽寧靜清澈且空靈,被一條顏色濃鬱青翠的蛇親昵纏繞親吻,色彩對比鮮明,甚至一人剛硬冷靜,一蛇柔軟妖嬈,也是另一重鮮明的對比。舒君被小蛇揭穿了自己心裏所想的事,忍不住抬手捂臉。
他知道靈體所作所為,都是自己心中所想,來不及控製的那些最隱秘最微末的心思,偏偏小蛇無羞無恥,來不及阻攔就纏了上去,撒嬌般貼著不放。舒君越是害羞戰栗捂著臉不敢看,小蛇越是纏得緊。舒君能夠和小蛇共用一部分感官,分明和薛開潮並無什麽接觸,偏偏好像自己親身纏上去了一樣,甚至清楚地感覺到蛇身如何柔軟,如何被手指托起,撫摸頭頂,七寸,脊背上的鱗片。
“癢……”舒君試圖求饒,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在不自覺地胡亂扭動,帶起一池漣漪,讓人有被水波遮掩悸動的錯覺,卻很清楚透明的池水根本不能作為遮擋。
舒君下意識的掙紮帶起一片水花,甚至撲上了薛開潮胸口,小蛇繞回來纏上他的脖頸,方便了薛開潮伸手掐住他的腰,不讓他亂動。薛開潮信手舉起舒君歪著頭看了看:“你能感覺得到靈體的觸覺?”
這不算很稀有,但也不多見,倘若不是故意的話,其實也很難做到這一點。是否擁有靈體本來就是一道分水嶺,有了靈體之後應用的方式越多越靈活,就證明天分越高,戰鬥力越強。舒君卻不知道這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茫然:“我總是喜歡讓它去打探消息,會把視力和聽覺都放在它身上,時間長了就算不刻意去做,它還是會和我……有什麽不對嗎?”
雖然受傷之後舒君被照顧的太好,許多事上都表現的很遲鈍,但畢竟不是真的遲鈍,說著說著就察覺了其中端倪。薛開潮搖頭,終於把四肢自然垂落的舒君放回了腿上,搖頭:“沒有。”
舒君原先隻是坐在他麵前,現在居然坐在他腿上,一陣不自在,低著頭,不知不覺就拱到了薛開潮胸前,心思很快就沒放在剛才的討論上了:“那……要不要……”
幸好溫泉水並不會變涼,舒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岸邊也鬧得一片濕跡,但他並沒有更虛弱,隻是哀求般逃開,縮成一團趴在岸邊一味喘息。
才剛結束方生方死的困境,舒君察覺到背後有人貼上來就微微一顫,啞著嗓子顫顫道:“真的不行了,不要……”
薛開潮並沒有費口舌告訴他此生對自己說不最多的就是這個毫無知覺的少年,隻是扶著他的腰貼近了他的後背。舒君被燙得一抖,下意識往前爬,卻被一把抓住。男人撫摸他光潔細膩的後背,似乎完全知道他怕的是什麽,安慰道:“知道你累了,很快的。”
如此體貼,舒君無法拒絕,他本來都願意舍命陪君子的,怎麽不能容忍他得寸進尺?
一池活水晃晃蕩蕩,蕩出白霧嫋嫋的清波,把裏麵兩個人都籠罩在裏頭。
舒君隱約察覺今日的主君與平常不同。雖然太黏人,但想也知道一段日子沒有見麵,一時上頭也不是不可能。叫他茫然無措的是這份體貼,好似每一分力道都是把控過的,更沒有真正強要他舍命。
對他太好了,他反而害怕。
光著身子被狐裘裹著抱出去,舒君整個人從上到下都透著粉,幾乎是迫不及待就睡了過去,以免麵對事後塞滿胸口的奇異悸動。就像隻蝸牛,咻的一聲就縮了回去。
一直到次日醒來,舒君都好似躺在雲端,雖然沒做什麽夢,腦海中卻回蕩著一圈一圈不肯散去的餘波。他並不知曉身邊就躺著薛開潮,但卻安穩且放鬆,偶爾滑過影像與場景,都帶著令人心悸的甘甜,似乎隨手一抓就可獲得人生求而不得的許多圓滿。少年人方知愛恨,一切都懵懂。舒君怔怔睜開眼睛坐起身,床榻上已經隻剩下他一人。前夜所有寂靜無聲的溫柔都水流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下一種帶著甘甜回味的輕愁薄霧一般將他籠罩。
那溫泉起效很快,舒君起身時已經沒有多少痛苦,身體雖然仍舊虛弱,但畢竟行動已經自如很多。他四下尋找,一路走到廚下,果然發現了薛開潮的蹤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去的,又是什麽時候帶回了獵物,總之薛開潮正在廚下給一隻兔子剝皮,舒君靜靜看了一會,覺得動作利落且幹脆,一點不見遲疑,原來殺戮和整治食材的模樣也可以很好看。他還不知道薛開潮有這種本事,吃驚之餘又覺得很陌生,隻是也很悅目,偶爾心悸一兩下,就好像一種陌生感覺在心裏的提醒,並無生死關頭的那種緊張。昨天的事他還記得,隻是薛開潮不提,他自己也絕不肯提了,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改變。一時二人寂靜無言,舒君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怕打破了這一池淨水般的平靜安寧。
外頭還不知道究竟怎麽樣了,這等溫柔雖然遮掩不住血腥氣味,但終究令人想要抓緊。
薛開潮剝好兔子掛起來,走到一邊去洗手。血跡在水裏慢慢散開,那雙手重又幹幹淨淨出水,舒君忍不住上前,拿過布巾替他擦幹,低眉順眼,模樣比剛來薛開潮身邊的時候還乖順:“這些事我來就好了。”
他的逃避心思一目了然,薛開潮也並不戳破。左右時間還很漫長,潛移默化自然是最好的,反正舒君總是在這裏的。
於是任由他替自己擦幹了手,薛開潮這才說:“也做不了多久了。你既然已經好轉,我們就該離開此地了。”
舒君一愣,就聽薛開潮頓了頓,說:“冬天要來了,南方的事也已經告一段落,我們是該回去了。”
回去,曾幾何時舒君也曾經記掛著歸期,但山中不知歲月漫長,隻是養傷這段日子就讓他忘了今夕何夕,甚至連法殿龐大的陰影也變得越來越淡。此時提起,他居然踟躕,甚至很難擠出什麽能說的話,半晌才問:“是誰來接我們?”
薛開潮身份貴重,他貿然出外,又獨自滯留這麽久,法殿自然是很擔心的,得到消息知道他願意回去了,應該是鬆了一口氣吧?旁人也就罷了,終歸是很難替他做主,甚至連擔憂也不能表現的很強硬,可是六個侍女可不好糊弄,其中有幾位的脾氣比鎮定自若不願流露情緒的薛開潮還強硬。
未料薛開潮卻搖頭,伸手拿走他手裏忘了放回去的布巾:“不用,我找清淨宗要了兩套衣裳,我們扮作出師門遊曆的弟子,一路回去就好。人多了反而不好。”
舒君一愣,他雖然大半心思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卻還是明白了薛開潮的未竟之意:“……外麵很不安穩?”
若非外麵已經亂了,形勢確實不好,薛開潮大概也不用非要親自去打探消息,這種形同喬裝改扮打探消息的事一向也不是他該做的。見他不語,舒君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於是不再說話:“什麽時候走?我先收拾行李吧?”
他們的行李卻是不多,收整歸攏用不了多少功夫。薛開潮遞給舒君一枚石戒指:“吃了兔子明早就走,你看著收拾,不用帶上太多東西,這一趟和外麵門派的人曆練是一模一樣的,輕裝簡行就好。”
那戒指裏麵有個結界,專門用來收納,舒君琢磨了一下就學會使用,盡快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做好準備,起身後卻看到床邊擺著兩套道士的衣冠,薛開潮正倚在床邊等他醒來。
清淨宗確實是信奉道法的,服飾簡潔又不失特色,稍有了解就看得出師門。舒君看出那兩套衣服略有區別,於是拿起更簡單那一套,想了想,問:“既然如此,在外麵我要怎麽稱呼主君呢?”
若是仍舊叫主君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似乎就和門派豢養的爐鼎一樣了吧?舒君略有些臉紅,也有些不情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更願意如何稱呼,但他畢竟知道,自己不是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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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費角色扮演。(小舒啊,你是對啥不太情願呢?)這章大鵬展翅可能會鎖哈,鎖了我會修,就不會展翅了。大家看了展翅記得吱一聲。我先爽,爽了再說。